正文  第八章千煞

章節字數:8957  更新時間:20-02-19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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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泉坐在石頭上,冷風呼呼地吹,背上一暖,她回頭,女人神色未變,將外套披到她的身上,走到另一塊石頭上坐下。如若往常她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但今日……。

    江泉有異。

    蘇紗不愛主動說話,這三四天下來,對江泉的態度似乎好了很多,似乎又什麼也沒變,對節目組安排的行程也很配合,沒有大小姐脾氣。隨行的工作人員洪先生盡職盡責做著自己的工作,偶爾搭理江泉幾句,又繼續做一個老老實實的攝像師。

    日照山是她們這一站的目的地,爬山這種事情蘇紗持無所謂態度,高興的是江泉,一路上對著路邊花花草草摸摸碰碰,卻不曾說什麼話,這讓蘇紗有些高興。

    她聽進去了。

    發了很久的呆,猝不及防問道,

    “姐姐,你想阿諾嗎?”

    “……”

    “我想他了。”

    “……”

    “這幾天特別想。”

    “忍著。”

    女孩兒抬起頭,煜煜的眼盯著女人冷漠的側臉,沉重的神色忽的散成微笑,“姐姐,這個節目,我們別錄了。”

    “我要見他。”

    “你多不喜歡我的任性妄為都沒關係。”

    “如果有時間我會慢慢消磨你對我的厭惡。”

    “如果沒有時間……”

    那便是姐姐的幸運,討厭的人不在,姐姐會開心一些吧。

    “!!!你在說什麼?!”蘇紗暴怒地拉過女孩兒,幾乎要捏碎她的肩。江泉果然不對。

    “姐姐,想看真正的魔術嗎?”她將披著的外套重新披在蘇紗身上,轉過身,將攝像師的攝像機關掉,笑容溫婉而奪目,“洪先生,抱歉!毀約非我所願,我隻是心緒不寧,我必須看見他才能安心。給您工作帶來不便,抱歉!”

    “……”

    天空飛來一片雪白與淺棕交輝的雪鵐,隔開江泉,遮擋住兩人的視線,蘇紗心裏大呼不妙,想要上前奈何屏障太厚,無法穿過。不能讓她走!

    不敢有顧慮,她大呼,“你不知他在哪裏,怎麼去見他。”

    鳥撲騰的聲音太大,她不知道江泉聽見沒有,待到鳥散開,才發現江泉早已無影無蹤。

    再難維持假麵。

    “洪十,趕快通知習諾,她來了。”

    “主人遇伏了。”

    “……”

    難怪啊,難怪江泉這麼不安,難怪她不管不顧要去找他,習諾,你最好是護好她,她若出事,後果你承擔不起。

    ……

    偌大的廢棄倉庫,眼前的女人抽著名貴的女士香煙,優雅吐出煙圈,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蔑視他,習諾的冷靜模樣徹底激怒了她,她像審視貨物一般捏起習諾染血的下巴,嫌棄至極地扔到一旁。

    “有什麼遺言?”

    “立刻殺了我,你敢嗎?”

    “……”姚爾一時語塞,她敢,可是,她不想。

    “我有想放過你,可是你自己找死,你明明知道我愛慕主人,你還是慫恿他和蘇紗結婚,你一直都是這樣冷血,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們!明明我們這樣為你拚死拚活,可你一點兒也沒在乎過我們,一點兒也沒有……”

    “主人接手時就說過不會對你們有任何憐惜,自己不聽,怪誰。”習諾事不關己,混不在意。倒是一旁渾身刀傷的朱立開了口。

    姚爾冷哼一聲,又給了他一刀,“我真的不明白,你的狗怎麼養的這麼好。”

    “為什麼你的運氣這麼好!主人助你,蘇紗助你,小姐愛你。”

    “都是被上天拋棄的人,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幸運!”

    “我知道自己低賤,也知道他對女人要求高,我沒想過攀上他。”

    “但是,他和蘇紗共事,平平淡淡規規矩矩那麼多年,若不是你,主人怎會與她在一起?”

    “你勢力發展得如此迅速,今日不殺你,等你接手蘇家,終有一日,你定會壓在主人頭上。”

    “我知殺你小姐會難過,可那又如何,她年輕,忘記你不過多花幾年功夫,即使主人怪罪,我也必定殺你!”

    習諾閉目,頭微微揚起,靠在牆上,一身狼狽卻冷靜異常,他們快來了。

    “以自己為棋,自甘入彀,將手中蠢蠢欲動的人引出,你也算有膽量。”

    “可惜,你料錯一點。”

    “我從未想過脫身。”

    !!!

    這個瘋女人要做什麼?

    “能讓千煞慌亂我也很有本事。”

    “一刀了結你?那不便宜你了?你活該被淩遲!”

    “汽油的味道香嗎?”

    “他們就算衝進火場。”

    “你也逃不出去。”

    “除非……”

    神仙相救。

    與前世不同,這個女人竟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為江越肖穩固地位。他不想動他的地位,隻是,想要完全擁有小泉,就絕不能有人在他之上。

    女子扔出煙頭,“呼——”的瞬間,火舌席卷倉庫,將三個人包在其中,濃煙和高溫讓他神誌逐漸迷糊,朱立動彈不得,卻不放棄地大喊著主人,想維持他的清醒。

    真是難為他了,三人之中,最清醒的該是自己了吧,這糙漢子動靜這麼大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他暫時還不想死,她現在在做什麼呢?有沒有想他,以她的直覺一定很不安吧,也不知道蘇紗攔不攔得住。

    上輩子沒掌控住的這輩子依舊沒能掌控。

    意識逐漸失去,昏迷之前,他看見那個火焰中走來的少女,那是他的女孩兒,他的救贖,原來回光返照是真的。

    真好,這輩子睜開眼是她,閉上眼還是她,真好。

    習諾能說話起,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用來罵人的,從哪裏學來的,大概是那對兩相怨的父母。習諾的母親家境殷實,不說過分富裕,卻也自小寵著長大。而他的父親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地痞流氓,憑著一張有幾分姿色的臉和汙言穢語調戲著天真的小姑娘懵懵懂懂交出一切,小姑娘家裏人哪裏肯同意,誰知小姑娘要死要活仗著家人寵愛不管不顧地和這個痞子私奔。本以為家人不舍,定會尋去,隨後妥協,哪知在這件事上,小姑娘的家人鐵了心,硬是不作出讓步。

    離開了家的千金小姐和吃喝嫖賭的無賴,結局可想而知。懷了習諾沒多久,地痞便和外頭花蝴蝶搞在一起,她去找娘家人,苦苦哀求,家裏人明白地告訴她隻要她離開那個地痞,家歡迎她,可地痞幾句花言巧語她又左右搖擺,一拖再拖,拖到習諾出生她也沒和地痞斷開。而習諾下作的父親為徹底打碎她的驕傲,竟將她交給賭場的經營者,漂亮的小姑娘哪見過這番陣仗,那一夜,習諾餓得大哭,樓上習諾的母親身上覆著一個又一個男人,聲嘶力竭,樓下習諾的父親大笑著拿著剛剛換來的票子大賭特賭,進了賬時欣喜若狂。

    自那之後,他的母親自雲端跌落,這回他們地位一樣了。女孩兒沒臉回家,地痞肆意羞辱她,一開始她還會辯駁,久而久之,連辯駁都顯得無力,辯駁又如何,不論曾經如何,他說的都已成事實。

    一對怨侶,相看兩相厭。無止境的爭吵已經過了,習諾會走路之後,他的父親就拋下這個黃臉婆跑了。他懂事之後,街坊鄰居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好不容易有小朋友陪他一起玩兒,沒過多久,他們就都不來了,他的童年,是孤獨,是打罵,是爭搶。

    他沒有家,那間屋子裏的女人引了一個又一個男人,男人會留下一些錢,但是女人會把它們都花光。女人恨他,他的身上有無窮無盡的傷痕,踢傷,鞭痕,燙傷,掐痕,燒傷,撞傷……各種各樣,有的來自他的母親,有的來自哪些進進出出的男人,有的來自路邊的陌生人。

    他厭惡回家,卻不得不回家,除了這裏,他能去哪裏呢。

    他的食物,絕大部分來自狗槽和餐廳的垃圾桶,多少次被那些衣冠楚楚的大人拿著棍棒追幾條街,沒追上他慶幸,追上也不過一頓亂打,痛到再也不能喊痛。

    命大的活到五歲,遇見蘇紗,他以為那是他的救贖,誰知卻是真正的地獄。進入地平線的第一頓飯是他捏斷一個女孩兒的手指換來的,他砍了一個比他大兩歲的男孩兒一條手臂才換下那一身穿了不知多久的破爛。在地平線裏他學會了一項技能——察言觀色,揣摩人心。何人何時出任務,結果如何,何時休息,與誰交往密切,他都了如指掌。四年間,他靠著狼一樣的狠勁兒聞名地平線。於是,他接到了他的第一個任務——殺掉蘇清平,蘇紗的親叔叔。

    江南蘇氏貨真價實的掌權人豈是說殺就殺,任務何止困難,一個送命的任務他竟完成了,一身血跡,一張小臉上全是鮮血。沒有人敢問,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年僅九歲的男孩兒用了怎樣的手段隻有他自己知道。

    那天之後男孩兒成為副舵主最器重的殺手之一,他甚至擁有屬於自己的房間,舵主將它們命名為“黎明夜”,黎明夜四四方方,沒有窗戶,不能透光,黑暗中,他終於可以抱緊自己顫抖,身體每一處都在發痛,他不停地摳著,將老男人留在身體的東西摳出。

    他能成功,是因為他知道,蘇清平有特殊的愛好,最開始是蘇紗的態度引起他的懷疑,蘇紗這樣會隱藏情緒的人提及他時眼裏的懼怕和憎恨都掩不住。他們怎會是普通的叔侄。

    真正確定,是蘇清平看他的眼神。

    他還是那一身不合身的衣服,破破爛爛掛在身上,懷裏抱著從一個賣花老太婆那裏搶來的花,裝模作樣地賣花時,他被幾個高大的男人洗幹淨帶到蘇清平麵前,隨後男人們自覺離開。

    他揚起自己一副漂亮的臉蛋,露出怯生生的表情。

    他在賭。

    蘇清平修身的黑色西裝規規矩矩,優雅緩慢地脫下那一身人皮,笑得猥瑣又自然,“乖,叫叔叔。”

    他受不住,他痛,比任何時候都痛,強壯的男人將他擺成各種姿勢,迷亂地撫摸他的臉,情欲彌漫。不知道他做了多少次,他痛得無法動彈,男人還在繼續,“江家那個小姑娘也不會比這銷魂吧,找個機會嚐嚐。”

    最後男人累了,很明顯他不會留下過夜,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恢複一會兒體力,騎到還躺在床上回味的男人身上,俯下身趴在他的胸膛。低低地哭,“叔叔,我好疼。”

    大概從沒有孩子在受他侵犯後還要求安慰的,男人心底升起巨大的快感,他將男孩兒的頭按在脖頸,不停撫摸那一頭枯黃的頭發。

    正想說什麼,一股劇痛襲來,他拚盡力氣拉開身上的男孩兒,哪知男孩兒竟死死不鬆口,他想叫人,卻發現早就讓手下離開。修長的四肢最終安靜下來,男孩兒滿嘴鮮血,竟是將男人的頸動脈生生咬斷,灼熱的血噴了他一身,一口牙鬆動幾欲脫落。

    但是沒關係,任務完成。

    現在,逃走便好。

    一個孩子想要逃走太容易,但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要逃走恐怕就不容易了。男人的黑襯衫殘留的氣味讓他惡心,忍住想吐的衝動抓起裹在身上,必須逃出去,逃出去才能活。蘇紗看到他身上的襯衫早已明白大半,這也是後來蘇紗對他特殊的緣故。

    殺了第一個人,再殺人就不是難事。用十年時間,他從一個路邊和野狗搶垃圾的乞丐變成地平線聞風喪膽的千煞,這人控製欲之強,手段之酷烈,吸引許多追隨者。蘇紗意識到這個人脫離自己的控製已是為時已晚。整個地平線幾乎半數的人都為他所用,副舵主名存實亡,好在蘇紗並不十分熱衷殺人。況且蘇紗對他感情特殊,雖一直冷若冰霜,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蘇紗在將他當繼承人培養。許多殺手也好奇,蘇紗為何不生一個孩子好好培養。

    習諾知道。

    蘇紗不可能為男人生孩子。

    於是,他花了兩年時間接受蘇紗副舵主的實權,名頭還是掛在蘇紗頭上。任務不再無窮無盡,底下的人會自行完成,實在有難度再交給習諾決定誰去執行。

    在這個時間裏,他化名習諾,在傑兒丘這所貴族學校邊上以一個奶茶店小哥的身份打聽消息,也是在這裏,他結識了他的小泉,一見鍾情了他,同學以玩鬧的前提下出了餿主意,她當真了,來吻他,來認識他,將自己賣了出去。

    他沒想過進娛樂圈,但他不喜歡那些無知的人把不知道哪裏來的垃圾和她放在一起,說他們多相配。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他的。

    發現自己彌足深陷為時已晚,他用虛假的麵孔得到她的喜歡,蘇紗的話提醒了他。

    如果

    她知道他有多髒,還願意喜歡自己嗎?於是,千煞回歸了,他用千煞的身份無遮無攔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可是,他的女孩兒不接受。

    他終於體會到失控。這種感覺太不好受,於是,他消失了,將十多年前欠他的兩個人找出來,隻有殺人來能稍找回他的自信。

    戴上假麵,他需要血。

    那兩個人的血。

    結果是失敗的,女孩兒帶著驚人的直覺找到他,將他擁在懷裏,明明她向來怕冷,身體卻比血還要溫暖,他的女孩兒來阻止他了。她說,都過去了。

    你憑什麼可以輕描淡寫地說過去了,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多絕望嗎,我知道我屍山血海走到現在經曆了什麼嗎?你知道我拚盡全力也追不上你我有多無力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隻知道追著那個大明星跑,我求你,你看過我一眼嗎?你不也嫌棄我身份低賤配不上你嗎?

    “我喜歡你,所以能聽你女朋友的話嗎?我們快點回家吧。”他根本無法回神,他確認自己的臉頰,假麵還在,所以她是在向自己告白嗎?那個茹毛飲血,草芥人命的千煞也可以得到她的愛嗎?

    她拉著他飛快奔跑,他不明白,隨後爆炸將給他一生詛咒的兩個人炸成碎渣,也帶走了最愛他的人——小泉那麼小,怎麼能那麼無畏地將他護在懷裏呢。他的恨,他的愛都死了,這世間還有什麼好留戀。

    所幸

    世界重置

    他重生了。

    他的恨要親手了結,他的愛要死死抓住。

    女孩兒對他無條件的寵愛讓他一度以為她深知自己的過往,問起,她也不會搪塞,直言不想讓他再那麼疼。

    因為蘇清平的緣故,他在床上對伴侶有輕微的虐待和淩辱傾向,當他回想起欲起時做得多狠,她有多疼而自責的時候,她總是包容地摟住他,問他有沒有好一點,還有那麼疼嗎?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明明疼的人是她。

    時間沒有撫平他的傷痛,撫平他傷痛的是他的小泉。他為了她一遍又一遍嚐試壓製自己的施虐欲望,她也一遍又一遍陪自己嚐試。他不想她疼,不想她難受。

    他想過要不要找其他女人,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女孩兒就坐到他的腿上,身上是他的毛衣,還是他惡趣味逼她穿的,他喜歡她用他的東西。

    女孩兒掛在他的脖頸上,惡狠狠地說:“你要是出軌,我肯定生不如死,不如就死。”

    他心瞬間軟了。她的感受是他做事的前提。欲望不再可怖,不過幾日,不過幾次。他知道自己有病,他也知道無藥可醫,但是沒有關係,隻要小泉在,他就能維持一個正常人的模樣。

    阿諾,不疼

    我在這裏,不疼

    他明明很疼,渾身都疼,火苗烤得他想不管不顧吼出聲,他疼的,喊又怎樣,又沒有人在乎。可為什麼現在疼痛消失了他還想喊疼。

    他說:疼

    有人抱住自己,聲音溫柔,像哄最珍貴的寶貝。

    不怕,我在這裏

    不疼了啊,乖。

    越發委屈,他繼續道,疼

    抱著自己的人吻吻他的額頭,不住地催眠般地安慰著,不疼啊,阿諾別怕,不疼

    他睜開眼,將女孩兒以絕對占有的姿態抱在懷裏,有人心疼的人才有資格喊疼。

    他也有人心疼。

    可是看著女孩兒那麼著急他就沒有辦法再喊一聲。

    他怎麼可能還活著,習諾扭頭看向恭恭敬敬候在一旁完好無損的朱立,我們不都應該死了嗎?為什麼還活著?朱立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沉重?江越肖怎麼也來了?

    小泉,告訴我吧,這隻不過是我的夢,不是我想的那樣。告訴我吧,你說我就會信。

    “阿諾,還記得粉絲們都叫我什麼?”

    “原來我真的是精靈。”

    !!!

    ——

    初期的精靈與人類並無太大區別,覺醒後才能運用力量,同時,那也意味著她們離赴死不遠。

    最少三天,最多半月。

    三天,半月。

    石橋燈的話像巨石,在湖麵撞起一圈又一圈漣漪,遲遲不平。

    那該怎麼辦,他還沒有找到辦法,把那些吸血蝠都殺了嗎?現在殺她一次,讓世界再重置?不可能,他做不到。

    “朱立,把我讓你保管的東西拿來!”

    “江董、蘇董,我有話要說。”

    “安宜,守在這裏,她要敢離開,告訴我,我親自打斷她的腿!”

    江泉怔愣地,不知如何是好,每一個字都懂,組合起來她怎麼就不明白了呢。

    他們有秘密不能告訴自己,她不會刻意去探究,他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她可以乖乖聽話,她願意順著他,願意隨他的意。可是她有話和阿諾說呀,她不知道還有多久。

    “阿諾!你快一點好嗎?我……”

    “我想我有故事要說給你聽……”

    “快一點好嗎……”

    不論前一秒他做下多狠的決定,江泉總能三言兩語讓他的心瞬間軟下來,一物降一物,他信,也心甘情願。

    抱過她,埋首在那細長的脖頸間,柔聲細語,“小泉,聽話,不要亂跑。”

    “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

    “放心,很快就回來。”

    “……”

    江泉心急如焚,但她什麼也不能幹,她的阿諾在不安,她花了那麼長時間撫平的傷上又要添上新傷痕,她怎麼能讓他分心,她怎麼敢讓他分心。

    安宜沒有辦法,隻能試著找話題來分散她的緊張和焦躁,“夫人不用擔心,先生就是嚇唬嚇唬你,不會真動手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舍不得傷害我,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怎麼傷害我。”

    “夫人您多慮了。”

    “安叔,你在我們身邊這麼久有沒有好多次都捏一把汗啊?”

    豈止,我好幾次都認為自己命要丟了。那些園丁,送貨小哥,家政可就沒這麼幸運了,這不換了一批又一批嘛。

    “先生和夫人恩愛,我並沒有過得很艱難。”

    江泉微笑地看著男人,手指如無數次逗弄小動物一樣,憑空出現的水晶杯裏是女孩兒最愛的熱巧克力,另一壺聞氣味應當是薑茶,她自然而然地給男人倒一杯,隨口問道,“吶,安叔,阿諾為什麼會把你安排到我身邊呢?論武力,朱先生更合適。”

    沉默,他不知該不該回答,也不知該不該如實回答。停了一會兒,他道,“夫人的安全,先生自認無需擔心。我來這裏,最重要的是,我做的熱巧克力和他做的最像,您會喜歡。”

    主人隻是想喜歡你,想用自己的方法對你好,他沒有辦法把你當成普通人,沒有辦法讓你脫離他的掌心,這樣的喜歡一般人無法接受。但幸好是你,幸好主人愛的人是你。要換一個,隻怕這麼多年,哪怕他用著習諾的身份,警察也不知道要來查多少次水表。

    見女孩兒又陷入沉默,他隻好繼續道,“先生心頭藏著事兒,可能會有些偏激,但他最疼您了,不會太過分的。”

    “嗯,好。”江泉將壺交到男人手上,語氣歡脫,仿佛剛剛那個看盡滄桑的女孩兒不過是他幻覺,“安叔,把薑茶帶下去吧,他們先前在外麵凍了那麼久。”

    “……”

    “算了,他肯定會怪你。”我想見見他們。

    “……”

    “安叔,你作為旁觀者該不會也以為我會離開這兒吧?”見男人一動不動,她無奈玩笑。

    我知道你不會。

    女孩兒沒有說話,等了一會兒,忽地笑開了,“自上一次義演出了事,我們就搬來這個莊園,住了多久,我自己都忘了,外麵的世界,我是很想去看看……。”

    “砰——”伴隨這一昭示著憤怒的巨響,女孩兒溫柔和順繼續說,“想和阿諾一起去看看。”

    安宜很識趣地走開,還順便帶上門。在他看來完全不需要擔心,主人有多大的怨氣怒氣,夫人總能安撫住。

    男人手裏拿著一個精美包裝的禮品盒,向她走過去,眼神因為她剛的話稍微平靜下來,嘴角帶笑,“寶貝兒,我有禮物送給你,”將盒子給江泉,“拆開看看,看看喜不喜歡。”

    眸子底湧上凜冽的黑暗讓她心疼,一言不發地拆開禮品盒,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韌性最好的純黃金鑄的長鏈,整整四條,若不是鎖孔露出來,江泉是絕對看不出鮮紅的毛絨包裹的是一對手銬,一雙腳鐐,她微微怔住,很快了然地看向習諾,發現男人也微笑地看著她,笑卻未達眼底。

    “小泉,喜歡嗎?”

    江泉搖搖頭,無奈道,“其實我偷偷跑出去找你那次,你就想這麼做吧。”

    “是,還好你是為了我跑出去的,”習諾輕柔地撫摸著拆開的發辮,像撫摸最心愛的玩具,又像撫摸最珍貴的寶物,“所以,你逃過一劫。”

    女孩兒將盒子拿出來,放到男人身邊,伸出白皙的手腕,“我沒想過逃,快上鎖吧,剛才不是告訴你,我有話和你說嗎。”

    男人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動搖,又很快堅定下來,拉著女孩兒坐下,半跪在一旁,摸了摸銬鐐,不滿地皺了皺眉,這個軟墊不夠,小泉會不會疼,回頭再墊一層。

    看著男人糾結的模樣,江泉噗嗤笑出了聲,將四肢伸出去,一邊等男人上鎖一邊和他說起自己的故事,與石橋燈說的稍有出入,大致相同。鎖在複古的衣櫃腳上,男人將女孩兒摟到懷裏,麵對麵,聽她繼續說。寬大的房間,一切都安靜地聽著女孩兒說著少為人知的傳說——空山玉碎。

    “還有嗎?”

    “所以接下來,我可能會麵臨一次大難,”女孩兒看著男人臉色不好,立刻順毛,“但是我會回來的。”

    “多久?”

    “最遲一年。”

    “……。”

    “你不信我?我沒有騙過你啊,怎麼信用額度這麼低呢。”

    委委屈屈的調笑並沒有讓男人輕鬆,“為什麼你可以?你娘……”

    “不一樣,阿燈不知道,娘是純粹的精靈,我還有一半的吸血鬼血脈,所有非生物都能轉化成吸血鬼,他們繁殖能力多強你是知道的,所以,最多一年,我就會回來的。”

    “你覺得,我忍得了一年?”男人親吻著女孩兒的脖頸,又欲又深情,那一年你會在哪裏,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會不會回來找我,回來了還會不會愛我,有這些未知數,你認為我會放開。

    覆滅就覆滅吧。

    “阿諾居然會不自信。”

    “……在你這兒沒有自信,我樂意。”男人別扭喃喃,咬了一口唇下那細膩的肌膚,頓時就起了一個印子,女孩兒吃痛地抽了一口冷氣。

    “沒關係,你可以去問問,問阿燈,問淵,問卡莉法……”不過沒有人能答你,仍麵不改色,“沒有人比我更明白。”

    男人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問題想問,但他問不出口,他不知道女孩兒的話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與其真真假假將信將疑,不如身體力行告訴她,自己到底多惶恐不安,患得患失,又是多誅求無已,貪得無厭,她疼他,她怎麼忍心看他痛苦呢。

    扯開羊毛衫,一路吻下去。

    一雙小手製止了他,他抬頭,充滿情欲的眼燒得通紅,猛獸一般下一秒就要將膽敢阻止他進食的女孩兒吞掉。

    “我沒洗澡,來救你流了一身汗,髒。”

    男人欲求不滿地解開鐐銬,將自己的白襯衣丟給她,催促道,“快去!”

    女孩兒為難,“其他的……”

    “要什麼其他的,反正要脫!暖氣這麼足不會冷的!”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在女孩兒走進浴室後打電話讓人把暖氣供足。南方沒有暖氣,這是他自己通的管道。暖氣可以控製。

    拿起鐐銬,摸著上頭柔軟的毛,歎了口氣,這才戴上多久就解下來了。

    他不嫌她,哪怕她剛從垃圾堆出來,他也照吻不誤。和姚爾鬥了那麼久,那個女人大概砍了上百刀吧,渾身是血腥味和汗味兒,他嫌棄的是自己。

    算了,襯衫也別穿了。

    打開浴室的門,拳頭大小的泡泡從女孩兒的指間湧出,布滿整個浴室,心頭一冷,這下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她這樣淘氣,以前要有這能力,哪會不這樣玩。

    女孩兒看見男人進來的瞬間就沉到浴缸裏去,顯然對他的不要臉有一定準備。男人才不管她害不害羞,長腿一抬,跨進浴缸,水頓時溢出。被強迫著露出水麵的女孩兒麵上有水珠流動,殷紅的唇上,長長的睫毛上有泡沫,欲念瞬起,怎麼可能放過她。

    浴室的動靜不知多久才停下,裹著浴袍的習諾把江泉抱到床上,還是將自己的白襯衣給她穿上,細長的腿禿禿地暴露在空氣中,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銬腳鐐都戴上,鮮紅襯白,這真是一點兒沒錯。他感覺自己又有些熱,但是不行。拿出吹風,細細地給她吹著頭發,這一頭漂亮的長發鋪滿過他的枕頭,纏過他的脖頸,撫過他的肌膚。它們在自己的手指間任他擺弄,編織成自己最喜歡的模樣,他不想有人看見他的小泉,但又期待無數的人,上至入黃土的屍體,下至未出生的嬰孩都知道,這個女孩兒是他的,每一寸每一毫都是他的。

    如過往的無數次歡愛,他們糾纏了不知多久。

    所以江越肖收到消息已是隔夜。

    蘇紗目光深沉,“江越肖,你想想辦法啊。”

    “千煞本事早已超過我,連他都沒有辦法,我又能怎麼做呢。如果注定短暫,為什麼不讓她隨心所欲一點。”不惑之年的男人將頭靠在椅背上,無力長歎一口氣,“你不要去打擾他們了,小泉心思說粗卻又比誰都細膩,過兩天我們再去看看她吧。”

    蘇紗一噎,所以最後誰也做不到嗎?那她當初拚命掩飾自己的感情又是為什麼呢?

    恍若故意轉移一般微笑,“江越肖,為什麼啊?論心狠手辣,你不輸千煞,要說無情,你比千煞更甚,所以,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她?”

    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男人側頭微笑,麵有懷念之色。

    “所以,千煞是她愛人,我隻是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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