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07 更新時間:20-04-11 20:31
臨近新年,人們裝點著街頭巷尾,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辭歲夜沒有等來,等來的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銀白的不明物體,沒有實質,像美麗至極的星空,又像未知而神秘的蟲洞。
亮如白晝。
人們還未來得及從欣賞和探究中回過神便被吸進去。驚恐回神,竟發現什麼也做不了,隻能慌亂逃竄,尋找最近的防空洞,然後發現它像有生命一般追過來,家庭妻離子散,活人四分五裂,一時之間,哀鴻遍野。
蒼白一片,如洪荒亂世,仿佛要回歸宇宙初生,天地初開,絕望之際,天邊竟出現鮮紅旭日,隨後是黑壓壓的一片吞沒它,沒有人看清那到底是什麼,又發生了什麼?
洞口的少年痛得不能自己,緊捏的雙拳刺穿掌心,時隔三千年,當年沒看清的,三千年後看得清清楚楚——她是被一口一口啄食的,一分一分,一寸一寸,連一滴血都不剩,她該多疼,她們該多疼,那麼怕疼,被捏一下鼻尖就要哼哼好久,撞得狠了會不斷叫疼,平時多小的疼都裝得像是千刀萬剮,難以忍受,真正千刀萬剮時卻一聲不吭。
你要是不曾出生多好。
苦痛積壓多年的少年終於在再一次無能為力中嗚咽出聲。
上億的吸血蝠分食女孩兒不過是分分秒秒的事兒,從肉到骨頭,一滴血,一粒骨灰都不剩,幹幹淨淨。女孩兒神誌消散前遺憾地想。
最後也沒有喝上那一杯熱巧克力。
江越肖和蘇紗在天台仰望著黑暗的中心杏紅顏色完全消失,連一抹影兒都沒有。
男人抓著木樁,生生捏斷。
“心口為什麼會發疼?”
蘇紗說不出話來,泣不成聲。
昏迷的男人眼角溢出血珠,被子上是幾個猙獰的孔,還沾有血色。
眾人驚恐的眼中倒映著一片亮紅,無數的吸血蝙蝠變得透明,散發著紅光,光芒萬丈,耀眼極了,明媚極了,像一場狂歡盛宴的火樹銀花,將抹殺者包裹,銀白與桃紅融合在一起變成水紅色,漸漸紅色也消弭了。
隻剩下漆黑的夜色,和人間繁華的燈火。
被吞掉的,沒有回來。
受難的不是自己,他們永遠不會感同身受,不過幾日,活著的人要過自己的日子,況且馬上辭歲夜,新年還是要過。
辭歲夜前夕,網上的一條微博讓網友炸鍋,沉重氣息籠罩這個年,粉絲們都翻出那些老的新的視頻,一遍又一遍地刷。
最受關注的男人看著眼前的協議,不知何想。
那是江越肖和蘇紗的讓權書,現在他是地平線真正的主人,是除消外唯一一個黑白兩道的天塹。明明得到一直以來追求的,卻想不起來為何要向上爬。他沒想混白道,白道顧忌太多,哪有黑道隨心所欲,那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踏進白道。
蘇紗看著江越肖那一條微博——我的睡美人妹妹@江泉在城堡裏沉眠,請大家不要打擾她,謝謝。
扒背景的網民七嘴八舌,感慨辭歲夜小精靈不能獻舞,哀歎今後都看不見小精靈,討論到最後是一排排的“祝願安好”。
“你明知她……”
“她隻是睡著了,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像我第一次見她……”沒準兒再見就不是在冰天雪地而是熔融岩漿。那時的小泉再也不會怕冷。
“那千煞?”
“小泉說隨他,他想不起來的。”
……
過完年,一切傷痛都磨平了,也許偶爾想起來還會後遺症似的隱隱發痛,但再也不如往日撕心裂肺,一切都按部就班。
權交給習諾之後,不說前半輩子打拚的巨資,兩人僅憑著百分之二的股份也能一輩子吃喝不愁。蘇紗辦了一個孤兒院,一開始隻收女孩兒,一年年地,漸漸願意收留男孩兒,童年的傷痛在歲月裏似乎淡了,但又沒有。
小朋友們注意到,他們的院長最喜歡會跳舞的孩子,總是握著一杯滾燙的巧克力,也不喝,坐在邊上笑著看小小的孩子們亂舞,誰來找她討那杯熱巧克力都不給,最後冷透。
江越肖還是和蘇紗維持著夫妻關係,他們兩個人是因江泉拴在一起,兩人心照不宣地假裝她還在的樣子,他們也不會離婚。他也喜歡到孤兒院溜達,淘氣的孩子經常圍著他轉,他隻是笑,從不抱他們,有時候小孩兒打鬧過頭哭了,他更是嫌棄,一眼都不想看。小泉多可愛,這些小孩兒真討嫌。
合並帝都江氏與江南蘇氏,正式改名“冬池”,據知情人士爆料,更名那天,習大董事路過夫妻倆的孤兒院,蘇紗教她們背詩詞,正背到楊萬裏的《小池》,回去後翻開書頁,撫摸著“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的前一句,一摸就是半天,助手去請這位新上任的接班人時才回過神,“冬池”這名兒就定下了。
“魚與熊掌”播了,大呼好一波狗糧的聲音息下來後就是一片惋惜。剪輯過的視頻自然不會什麼都播放,江泉隻是一個觀眾自然不會有過多鏡頭,後麵的都在花絮裏,但習諾自管理“冬池”以來根本沒有時間看這些。如此枯燥乏味一年後,他終於受不了,把江越肖叫回去,自個兒回地平線。
現在誰敢給老大布置任務,找死?
樂得清閑的活閻王愛上了在判官堂審訊犯人的滋味,要說以前的千煞是惡鬼,現在的千煞就是住了無數惡鬼的地獄。
他不可能變成普通人。
唯一一個可以幫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朱立在心中歎息,看著不斷撫摸戒指上紅色鑽石的男人,道,“主人,心誠則靈,您要不親自去?”
沒有思考,男人走了,連地平線也留不下他。習諾在找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但真找起來卻毫無頭緒。
他不明白一直以來無悲無喜的自己怎麼會看著飄過的蝴蝶,掠過的飛鳥有一種期待,仿佛那之間有一個調皮極了的人露出溫柔得像水的眼神看著他,這個時候,他的暴躁就會淡一些,反應過來的時候,上翹的嘴角讓自己迷糊又懊惱。
他也不明白房間那些小了那麼多碼的女士服裝到底是誰的,難道有不要命的勾引他?他氣得想把它們燒掉,火盆端來,手卻怎麼也伸不出去。
他不失眠,也不愛睡覺,卻會在醒來時發現自己抱著那些衣服,更驚奇地發現他睡得很好很足,衣服上的味道讓他心安。他有這種癖好嗎?
他解下那套銬鐐,放在盒子裏,反複撫摸上麵的毛,明明柔軟極了,他卻始終不滿意,總以為戴上會疼,可誰沒事兒會戴這個呢。
地平線的人怎麼可能不抗寒,暖氣開得很足,很熱,他不懂自己怎麼會調這麼高的暖氣,熱出汗沒有辦法,又打電話讓人停了暖氣。
屬於他的家裏,什麼東西都是兩份,情侶服,牙刷,茶杯,鞋子,還有明顯女人用的發飾。他問管家他是不是養了女人,安宜回答,不是,是她養的您。他差點兒掐斷老人的脖子,怎麼可能!他怎會甘願!手指上的戒指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它阻止了他,他幾乎是瘋魔地將戴著戒指的手縮回懷裏,貼上臉頰,喃喃,“對不起。”
他不下廚,沒有人打下手,他不想。但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愛上做熱巧克力,做了一杯又一杯,很甜,帶點澀和酸,隻喝了一次就再沒喝過,灶台上時不時就會擺上一杯又一杯熱巧克力,但沒有人喝,最後冷成冰。
他路過許多地方,不管到哪裏,都會購置和家裏那一櫃相似的衣服,大多是漂亮的紅色,鮮紅,橘紅,鮮活又靚麗。有一天在奶茶店點熱巧克力的時候,黏黏甜甜的聲音嘀咕著,“為什麼呀?”他魔怔般地停住,兩個小姑娘正在看綜藝,裏麵女孩兒嬌嗔又委屈,用筷子戳著麵前的兩盤焦炭,小巧的娃娃臉,圓圓的杏眼,他似乎能想象她抬起頭,下一秒笑容意就能布滿整張臉,柔軟無骨的聲音喚一聲,“阿諾”。幾乎是被重襲地拉起女孩兒,聲嘶力竭地咆哮,“她是誰?她是誰?這個人是誰?”
女孩兒受驚抬頭,看清來人的臉時驚喜彌漫,她們根本不能言語,諾諾,活的!他剛問了什麼?
“她是誰?!”男人耐心很差,加重力道,繼續問。
緩了一會兒,女孩兒才斷斷續續地說,
“你優秀的女朋友嘛。”
“我們知道,不用再炫耀了。”
“全世界都知道。”
轟——
他不知道。
這個全世界包括他嗎?
習諾幾乎是不眠不休將那些有江泉的視頻看了無數遍,所以,這才是他想走白道的原因嗎?所以這才是他的心空落落那麼久又瞬間填滿的原因嗎?原來安宜說的是真的,真的是她養了他,她把他不堪的過往,渾濁的內心全部擁在懷裏,用盡全部力氣縱容他的瘋狂偏執。
他什麼也想不起,但又覺得本該如此,丟了許久的東西找回。
他按視頻的樣子嚐試叫了一聲,“小泉?”
輕輕的,唯恐驚擾到腦海那個虛無縹緲的幻影。
“阿諾!冷死我啦,暖氣壞了嗎?”冰雪消融,萬物回春。
“……”習諾驀然轉身,腦中一片空白。
女孩兒笑得燦爛,杏眼裏有亮晶晶的光,無限縱容地瞧著他,聲音像山澗溪流擊在石頭上,又像死囚滴落的最後一滴血,她問,“帥哥哥,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可以。”他對著虛空露出純真如孩童的笑。
(全文完,無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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