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02 更新時間：08-07-26 23:20
回首往事，才發現那個年紀發生的所謂“真實”的事，原來也不過是靠謊言堆積而成的海市蜃樓。
而已。
那年記事
1
阿萊的自行車丟了。
本來這也沒什麼，試問一下有幾個人沒丟過自行車？
阿萊卻有些神經質的在校園裏來來回回的找。也許車隻是被人移動了個位置而已。
但車確實找不到了。
車丟了。
阿萊喜歡以車代步，哪怕隻是從宿舍到教學樓短短的數百米而已。
阿萊喜歡騎車時微風拂麵的感覺，哪怕是在炎炎夏日抑或是在寒冬時節。
但是車丟了。
本來這也沒什麼，但是丟的是阿萊的車，丟的是阿萊的這輛鮮黃得刺人眼的生滿鐵鏽的車。
車子已經很舊了。
對於阿萊來說，丟的不僅僅是一輛車，更是一份回憶。
那是發生在阿萊大學一年級的下半學期的事了。
2
“阿萊！”幾個騎自行車的男生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攔住了她。
他們都是隔壁班的同學，為首的是同她住在同一個大院的發小兒“胡同”。
他們倆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久到阿萊都已經忘了他的外號是怎麼來的了。
“你！讓他來帶！他車丟了！”他很囂張的用手指了一下阿萊，然後又指了指站在他旁邊的一個男生。
阿萊剛想問為什麼，“胡同”一個威脅的眼神就讓她住了嘴。從小到大，他都是一臣不變，從來隻會命令她。阿萊很討厭他頤指氣使的樣子，她很討厭他用鼻孔來看他，就說自己個子矮也是一個原因吧！
但是當她每次被別人欺負的時候，他都會幫她打抱不平，但每次他卻都會欺負她。
性格有些懦弱的阿萊每次都會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譬如這次。
因為聽他的話已成為一種習慣。習慣有時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為當一個人習慣了某件事物後，他就很難再打破這層“習慣”的枷鎖。
阿萊拘謹地坐在自己車的後座上恨恨的在心裏罵：臭李凱，死李凱，讓你騎車時摔個大馬趴！“胡同”的本名叫李凱。
騎車帶著她的男生叫沈迷。她隻知道他是李凱的鐵哥們兒，也是從小玩到大的那種。但是她和他從來未說過一句話，盡管他們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一個學校的。盡管他們的家也離得很近。
“對。”“嗯。”“是的。”阿萊一邊應付這沈迷接踵而來的問題，一邊還緊張地扶著車子來保持平衡。她不敢去扶著沈迷。幸好他騎車很穩。
天知道，她多麼希望快點結束這段該死的路程，她的腰都快折了，可她動都不敢動。
一天、兩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連著半個月，“胡同”都命令阿萊讓沈迷載著回家。如果她做值日，他還會凶神惡煞的像個監工一樣在旁邊等她。
慢慢的，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再那麼拘謹，有時候會在和沈迷聊天的時候笑出聲來，惹得“胡同”頻頻向她行注目禮，一副怪怪的表情。
沈迷總是會想法逗她笑，而他也做到了。
就這樣，直到第三個星期後，他們沒有再一起回家，因為“胡同”因為一點兒小事和沈迷吵架了。
但是，阿萊的生活裏從此多了一個人，他的名字叫沈迷。
那是發生在高二的上半學期。
3
阿萊是個性格孤僻的家夥，從小到大都一樣。
性格內向的她並不善於與別人相處。
但往往不太愛與別人交流的人，內心世界越複雜，一如阿萊。
阿萊總覺得自己的內心世界龐大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這個世界裏橫衝直撞，它翻騰著、叫囂著。
阿萊總覺得自己在某天能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不喜歡與別人交流，不代表沒有朋友，有的朋友，也一定是最好的朋友。
阿萊的朋友叫絳心。一個像火焰一樣的人物，她熱情、明媚、八麵玲瓏，家長疼，老師愛，同學們都喜歡跟她玩兒。這樣的一個妙人兒卻是阿萊最好的朋友。而她們的性格何止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在她麵前，阿萊幾乎沒有秘密，哪怕是自己對沈迷日益產生的好感也一字不少的告訴她。
她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候貼心的幫阿萊剖析煩惱。阿萊覺得生活中能夠有個像絳心這樣的朋友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沈迷也漸漸成為了阿萊的朋友，他會記得她的生日，會和她分享他喜愛的小說，會給她講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他和“胡同”早就和好了，他們都不是會記仇的人。
一切都很好。
但是阿萊總是覺得好像身邊有什麼再改變，令她覺得有些不安。
日子還在繼續著，一如既往地平淡著。
後來，阿萊才意識到，那時的不安是由李凱引起的。他再也會不頤指氣使的指著她，用鼻孔看著她說：“嘿！傻帽兒阿萊！”
那是在高二的下半學期。
4
其實李凱挺好的，無論是學習還是體育還是相貌，他都是出類拔萃。除了他欺負阿萊的時候。
所以，當他和絳心在一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再般配不過了。
阿萊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而且明目張膽的在一起，像是要向全世界展示他們的愛情一樣，絲毫不懼怕老師們嚴厲的眼神。
轟轟烈烈的令人羨慕。
阿萊覺得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兒，因為絳心從來沒有提過任何有關李凱的事，然後他們就交往上了。
她在心裏替絳心開脫：也許是她忘了，也許是她還沒來得及。
李凱每次見到阿萊的時候也會打招呼問候，但是卻是那樣的淡然而又疏遠。他和絳心的世界容不下任何人去打擾。
於是，阿萊更多的時間會和沈迷在一起，她會不自覺地跟他悉數身邊發生的種種，嘮嘮叨叨的像個小老太婆。但他總是會笑著聽她的牢騷，然後時不時地發表一些觀點。
此時，她覺得這個世上除了爸媽，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學校裏很多人都在猜測阿萊和沈迷之間的關係。
老師們看他們的眼神也像在看李凱和絳心一樣了。
阿萊心裏有點委屈，因為他們之間並沒有真的發生什麼，但卻要承受老師家長們的責備。可是在她內心深處卻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欣喜，因為流言蜚語將他們綁到了一起，像一對連體嬰兒。
而沈迷很顯然的不去在意這些事情。
那是在高三的上半學期。
5
阿萊成了很多女生的仇敵。
沈迷受女生喜愛的程度遠遠超出了阿萊的想象。
阿萊知道沈迷很有魅力，細長的鳳眼，溫和的微笑，俊美的麵部輪廓，幹淨修長且有力的雙手。
他就像童話王國中走出來的王子一般。
有的時候，他會用手摸摸她的頭，她很喜歡他這個動作。每當這時，她都會在心裏偷偷的想：也許他也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
但是阿萊從不敢奢求什麼，她沒有自信。
而且在這臨近畢業的時候，對沈迷的真情告白像雪花一樣鋪天蓋地而來。
阿萊更不敢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了。
她隻是更加小心的維護這段友誼。
課業日益繁重，最主要的是升學的壓力讓每個人都倍感沉重。
在這個時候，絳心和李凱分手了。
這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不過卻也在情理之中。因為高考即將來臨。
阿萊有時候會看見絳心上課時呆呆的出神，或者望著窗外，或者偷偷的望著自己。
阿萊總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裏有些什麼。
但她始終沒有去問，因為她們已經疏遠很久了。
那是高三的下半學期了。
6
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阿萊接到了絳心打來的電話，她們已經很久沒有通過電話了。
電話裏，絳心哭了，為了她無可挽回的愛情。她在電話那頭哭得撕心裂肺。阿萊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原來竟會那麼痛苦。
她在那邊哭邊含糊不清的說些什麼，阿萊根本就聽不清楚。
等阿萊聽清楚的時候，就像掉到了冰窟窿一樣，她從頭到腳瞬間都拔涼拔涼的了。
原來，原來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絳心還在那邊哭訴著，阿萊在這邊已經神情恍惚起來，心裏空落落的什麼都不剩了。
眼淚無聲。
原來沈迷也喜歡她，原來李凱並不喜歡她，隻是因為寂寞才和她在一起的，原來李凱是因為得知沈迷也喜歡她，才毅然跟她分手的。原來這麼多個她都是指絳心呀！原來故事都是圍繞著絳心產生的，原來自己隻是一個局外人……
原來是這樣。
故事結束了，王子真的不是自己的。
通話結束前，絳心鼻音重重的問阿萊：“你不會喜歡沈迷吧？”
阿萊即刻否認：“當然不會！我們隻是朋友而已！”
對，沒錯，阿萊和沈迷隻是朋友。
7
結業典禮上，阿萊看見沈迷，想上前跟他說話時，卻看見絳心走到了他旁邊。
阿萊立刻止步。
願有情人終成眷屬！阿萊在心裏祝福著他們。
在離開校園前，阿萊看見沈迷和一幫兄弟們聚在一起聊得很歡，他的手裏夾了一支煙，臉被煙霧圍繞著，看不真切。
阿萊發現他抽煙的動作像那種煙癮很深的人抽煙時的樣子，很使勁的吸上一口，過半天才把煙吐出來。
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他會抽煙。
靜靜的推車離開校園，阿萊覺得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再見了我的高中時代……
8
四個人各奔東西了。
“胡同”和絳心竟然相繼落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後來聽說他們一個準備去加拿大留學，一個準備去澳洲留學。
沈迷則如他所願的考上了本市東邊的一所名牌大學。全家也都搬到城東新買的房子了。
阿萊則上了本市西邊的一所二流大學，一切都在意料中。
盡管是在一個城市，原來也可以永遠碰不上麵的。
她不知道怎麼跟以前的朋友們繼續交往，而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再跟她聯係了。
難道真的從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阿萊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交際圈，但她還一如既往地孤僻、內向、甚至有些懦弱。但是再也沒有人敢用鼻孔對著她說：“嘿！傻帽兒阿萊！”，再也沒有人在她被別人欺負時跳出來打抱不平；再也沒有人會微笑著不厭其煩的聽她嘮叨，再也沒有人會等我她做完值日後一起回家；也再也沒有人會在電話裏向她哭訴自己失敗的感情。
人與人之間都保持著微妙的距離，人與人之間都仿佛戴上了虛假的麵具。
所以，阿萊格外珍惜高中時代的那份回憶，有歡笑有淚水，它們都是有血有肉的，如此鮮活，如此真實。
每次阿萊看見自己那輛明黃色的自行車時，都會想起當年沈迷騎在上麵微笑著對自己揮手說上車的場景，夕陽在他的身後火紅火紅的。
曆曆在目。
可是。
車丟了。
9
有一天，阿萊碰到了一個高中同學。他當初是李凱和沈迷的好兄弟之一。
他問了一個讓阿萊後來想了很久的問題：“你當初為什麼拒絕沈迷？他那麼優秀的，而且李凱當時也是因為你對沈迷有好感才把你讓給他的，怎麼你們就沒成呢？”
此時，沈迷已經是某個大公司的老板了，阿萊還記得報紙上前不久刊登了他和未婚妻在西藏布達拉宮前結婚的消息，當時一張大幅照片占據了晚報的整個頭版，照片上的兩個人笑得像花兒一樣。
李凱也已經在加拿大成家立業，並且雙親都已移民過去了。聽說他們在那邊過得很好。
至於阿萊曾經最好的朋友絳心，已經沒有音訊很多年了。
而阿萊此時已經是個一歲小孩兒的母親了，老公很疼愛她，生活平淡而安穩，一個標準的三口小康之家。
阿萊始終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平平穩穩的也許就是最好的了。
尾聲
“阿萊！恭喜你啊！你的《那年記事》出版了！記得請客啊！”
“一定一定的！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謝謝你的幫忙了！”
“客氣客氣！我想知道書中那些高中生的事有多少是真實發生過的？”
“嗬嗬，一半一半吧！”
“那、那個書中的阿萊有多少你的影子？”
“嗬嗬，毫無關聯，我們隻是名字相同而已。書中最後一頁不是寫著：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嘛！嗬嗬！”
回首往事，才發現那個年紀發生的所謂“真實”的事，原來也不過是靠謊言堆積而成的海市蜃樓。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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