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01 更新時間:20-02-22 12:07
半夜,南安王府中,上到王爺王妃,下到仆從婢子,除了守夜巡視的家丁,皆沉睡在此夜色當中。
我披上鬥篷,將藥揣在袖中,一蹦一跳地出得房門。
傷了的那隻腳還不能沾地。
沒跳出幾步,已覺乏了,果然還是兩隻腳走路比較省事。
它當真被栓在馬棚,悠閑地踱來踱去。
隻是被韁繩禁錮,可活動的範圍很有限。
當我走近,它正要長嘶,我忙做個“噓”的動作。
想來我真是蠢笨到家,馬兒怎麼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它當真明白!
隻見它停下了動作,定定地看著我。
我瞧見馬鬃的部位濕潮,是被血打濕的。
白天摔倒時,它也受了傷,這些馬夫竟就把它扔在這裏,任憑傷口潰爛。
我拿出袖子裏的止血化瘀膏,在它眼前晃了晃。
它擺擺頭,換個姿勢,照舊看著我。
我撐著一隻腳跳過去,途中踩到裙擺差點摔倒,馬兒晃著腦袋,一副嘲笑我的模樣。
這可惡的畜生!
好不容易跳到它身邊,我半倚著馬兒的身子,用手掌挖出大半藥膏,塗在它受傷的地方,它倒聽話,任由我靠著它上藥。
我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這藥效果好不好,我也隻有這個了。”
剛來王府時,我曾失手用王爺的佩劍傷到自己,豆葉便給我上了這個藥,隻一夜的功夫便痊愈了,連個疤也沒留下來。
隻是這藥用在人身上還行,不知道用在馬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一樣的奇效。
“等等我替你解開這韁繩,你便逃罷。”
我實在不願見它為著我丟了性命。
“它逃不掉的。”
後麵突然傳來聲音,嚇得我差點摔了手中的藥罐。
是大哥哥!
他信步走到我旁邊,牽出懷裏的絲絹,將我手上的藥膏混著馬血,一並擦拭幹淨。
“它是被下令處死的馬,就算逃出去,也會被全城通緝。”
我向來隻聽過通緝犯人,還沒聽過通緝犯馬。
“可我不想它死,”大哥哥耐心地將我的手指根根擦抹幹淨,“大哥哥,你替我想想辦法,救救它罷。”
他似乎沒聽到我的話,喃喃道:“我原以為,你這藥膏是為我備的,沒想到是為它。”
白日我命豆葉拿藥膏時,確實是為他。
可想到嫂嫂定會替他上藥,我自然不必擔心,比起哥哥,這匹馬兒終是可憐些。
“嫂嫂沒替你上藥麼?”
“我沒告訴她。”
聽聞夫妻成婚後,便會睡到一床,難不成嫂嫂睡在哥哥身邊,都不曾發現?
雖然先前京畿一直傳聞:南安王世子娶親後,一直未曾圓房。
我是很想問哥哥,此言是否屬實。
可這話由我來問,似乎有些不成體統。
“嫂嫂與哥哥同床,都未曾發現麼?”
這樣問,總比直接問“哥哥有沒有同嫂嫂圓房”來得委婉罷。
“我們不睡一處,”哥哥似乎一點不避諱,“她身體不好,我重新辟了一處院子,讓她靜養。”
傳言果然不虛!
那藥似乎讓馬兒很舒服,見它愜意地抖動著馬鬃,大約還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罷。
“你連一匹馬都這般憐惜,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的大哥哥麼?”
怎的說了一圈又繞回來了?
他這是因著一匹馬,同我置氣麼?
見我不知如何開口,他微歎氣,道:“罷了,我替你想辦法,定留它一命,可滿意了?”
我點頭,輕輕拍拍馬兒的腦袋,說:“多謝大哥哥。”
他卻冷著臉,將我橫空抱起,道:“若還想這般跳著回去,隻怕明日,京畿便會傳出南安王府鬧鬼的流言了。”
哥哥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我說不出是種什麼味道,隻聞著,便很舒心。
我將腦袋埋在他脖子間,用力吸著這味道,他倒也不抗拒,任由我猛嗅他的脖子。
哥哥送我回來時,豆葉依舊保持著我溜出去時的睡姿,我想,大約王府走水也不一定會吵醒她。
哥哥將我放回榻上,替我掖好雲被。
“這幾日你且安分些,不要隨意下床走動,否則,以後父王膝下,便要多個跛足的女兒了。”
“大哥哥,嫂嫂給你熏的是什麼香,真好聞!”
哥哥朝自己身上嗅了嗅,道:“我從不熏香,也沒嗅到你說的香氣。”
說著在我的鼻梁上輕輕刮一下,打趣:“阿家的鼻子,快靈過王府的護犬了。”
我如此真心讚他,反倒被他取笑!
索性躺下,將被子拉過頭,不再理他。
聽到他出去的聲音,我又趕忙從被子中鑽出來,囑咐他:“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哥哥轉過來對我笑笑,點頭。
翌日,我一早命人去打聽那匹馬的消息,豆葉回來稟報:馬兒被歸入官驛,免於一死了。
原是哥哥早早入宮,向皇上稟明,南安王府的驌驦將阿家摔了。
豆葉有樣學樣地將大哥哥的話傳與我聽:
“此馬係西域使者進貢,當真斬殺的話,隻怕壞了兩國關係,不若將其充入官驛,作傳信之用,一來不必因為一匹馬,讓兩國關係緊張,二來將其沒入官驛,亦算作是懲罰了。”
不過是一匹馬的事,父皇自然不會過於理會,可若將此事升至兩國關係,就是父皇的心病了。
眼下國勢見弱,他自是不會因為一匹馬開罪西域。
說好是送我的馬,如今就這般沒入官驛。
雖然心裏是有幾分不悅,不過這樣能保它不死,倒也罷了。
……
“阿家好些了,可以下地了。”
我的寢屋偏室有一處浴池,因著這段時間腳不能沾地,浴池也暫時封閉了。
如今聽姑姑說我可以下地,頭先想到的,便是來此泡浴。
這裏的水由府中下人們從室外溫泉處取來,每天都會看到府裏的人,拎著水桶,分作兩排,從王府角門匆匆進出。
聽聞這處浴池是專門為我建的。
我實在不解:王爺到底是多喜歡我這個女兒?
早春的空氣中尚夾著些絲寒意,然室內卻氤氳繚繞,溫暖異常。
我被這溫泉浸得愈昏愈睡。
“阿家長大了啊!”這話是姑姑在替我解開內衫時說的。
我有個教習姑姑,從小陪侍左右。
她很溫和,也很慈善,我以前想,姑姑的女兒,當是世間最幸福的女兒。
後來我才知道,宮中的姑姑是不準成婚的。
她們隻能一輩子待在宮裏,便是亡故,身子也不得回歸本家。
她們是皇族內廷的附屬品,算不得人。
自一年前的初潮後,我的身體似有了些變化。
姑姑告訴我,這是每個女人必經的。
女人?我已經長成女人了麼?
待我從浴池中出來,婢子們迎上前,將我身上的水擦拭幹淨。
動作非常輕,似乎稍加點力,肌膚就會被揉破一般。
然後為我穿上裏衣、紗裙、外衫。
若是出門,外衫上還要加至少三層服飾。
我把頭放在哥哥的膝上,任由長發垂下來,旁邊四五個婢子,手中拿著棉巾,替我擦拭發上多餘的水痕。
哥哥見我有些困意,輕輕拍拍我的臉,道:“阿家略撐一撐,濕濕的睡,要患頭風的。”
我稍稍挪挪頭,仍舊閉著眼睛,回:“大哥哥,我不睡,隻略打個盹就好。”
他怕我睡著,同我扯著閑話:“聽聞父王要給你尋個師傅,我倒是疑了,如何不尋夫君,反倒尋起師傅了。”
“是啊!”豆葉在一旁搭腔,“旁的皇子公主,到了阿家這個年歲,情人都好幾個了,阿家這般貌美,怎的連個情人都沒有?”
我慢悠悠開口:“大約沒人會喜歡妖怪罷……”
其實我早就對皇族稱我以“異類”,置若罔聞了。
大哥哥似乎不願我這般菲薄自己,他輕輕撫著我的額頭,道:“阿家不許再言此語,世間無一人可配得上你。”
我這才想起王爺要給我尋師傅的事,忙問:“王爺怎的要為我尋師傅?教我什麼?”
“自打上次你從馬上摔下來,父王便命人將府中的馬匹盡數發賣,隻是你這野馬一般的性子,如何耐得住?父王的意思,讓你修點道法,靜靜心。”
如何好端端的要學這個?
因著那個臭道士之語,我對這些個高僧羽士無一絲好感,什麼道法佛法,都是哄騙人的!
“不學不學,大哥哥你替我回了王爺,我不要學。”
見我困意已被打發,哥哥笑道:“無妨的,若你不願學,待那個師傅來,隻敷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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