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2 更新時間:20-03-02 19:27
嵐明月和熊潮生的故事要從他們被抓到九道山莊做奴隸時說起。
濁世無序,很多以前為人所不齒的事都被堂而皇之的擺到了明麵兒上,比如在商宴王朝鼎盛時,即便是排除異己都得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理由的九道山莊,如今已經光明正大的做起了培養和買賣殺手的勾當。
既是培養殺手,自然要從小開始。所以被抓到九道山莊那年,嵐明月隻有六歲,熊潮生也隻有七歲。
本該是在父母膝下無憂無慮、捕蟲弄蝶的年紀,嵐明月和熊潮生卻被早早的送入了浴火塔。
浴火塔是九道山莊培養殺手的地方,裏麵多得是像他們一樣丁點兒大的孩子。
不論嚴寒酷暑,所有孩子都九人一間,和著單衣,擠在隻有七尺多高的牢房中。
好在是將他們當成殺手培養,所以夥食還算不錯,但訓練卻也極為嚴苛。
嵐明月和熊潮生那一批,最初負責訓練他們的就是裘繡和蠻山。
蠻山負責訓練他們的體能。
他的訓練方法很簡單也很粗暴,就是命令他們每日都要在四肢上各綁一塊石頭,然後繞著浴火塔跑圈。之後每隔三日,四肢上的石頭便會加重一成。若是有接連一月未能完成任務的,便會被他扔給裘繡。
裘繡負責的是毒。
從蠻山手中接過的那些“廢物”一概都成了裘繡用來教導他們下毒的道具。她會麵不改色的將毒藥灌到那些人的口中,然後強迫其他人圍在四周,觀察並描述服毒後的反應和死狀。
按照裘繡的說法,殺手的職責就是最大程度的完成雇主的委托。所以他們必須明白,如果雇主希望獵物死的體麵一點,他們該用什麼樣的毒;如果雇主希望獵物死的慘一點,又該用什麼樣的毒。
除了下毒,裘繡也講解毒。
聽似溫和了許多,實則卻是死亡率最高的訓練之一。
因為在講解毒時,裘繡會指定他們服下一種毒,然後要求他們在一堆一模一樣的瓶瓶罐罐中,自行找出對應的解藥並服下,若是失敗,便等於死。
不僅如此,裘繡還以換生令為誘餌,鼓勵他們在暗中給彼此下毒。
換生令是浴火塔獨有的憑證,一枚令牌代表著一次活命的機會。
於是在對生的渴望前,一顆顆原本還滿懷良善的心漸漸被染成了黑色,而從第一次給昔日的同伴下毒時起,他們就陷入了汙濁的泥潭再也無法逃離。
“潮生哥哥的嗓子就是在那時被人毒啞的。”
若不是熊潮生及時找到了解藥,那麼當初被毒啞的就不隻是他的嗓子還有性命了。
白染聞言,訝異的看向少年。
自他與少年交手至今,確不曾聽到少年說出過半個字。原以為是少年寡言,不善言辭,卻不料竟是早已失聲。
“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們的訓練變得愈發精煉也愈發艱苦。”
收拾好心情,嵐明月繼續說了下去:“眼看著牢房的頂棚從高高在上變得觸手可及,我和潮生哥哥也終於一路幫襯著熬過了八個年頭,而彼時與我們同一批進來的孩子,活下來的就隻剩五人而已。”
浴火塔培養的殺手每過四年便會晉升一次,頭四年是人字號,四年後是地字號,而熬過八年的話,就會晉升為天字號,天字號的殺手已經會被九道山莊派出去執行各種暗殺任務。
可在他們本該晉升為天字號,可以施行他們籌謀已久的逃離計劃時,他們卻連同其他地字號以上的殺手被一同帶到了一座庭院中。
時隔八年再度看到外麵的世界,當溫暖的陽光打在臉上的那一刻,嵐明月和熊潮生本是滿心歡喜的。不想尚未等陽光將他們冰冷的麵龐暖熱,就聽押送他們前來的裘繡命令他們褪去身上的所有衣裳。
嵐明月自嘲的笑了起來,眸中的苦澀和怨毒瘋狂蔓延成了一個豆蔻少女不該有的樣子。
“也許你們不信,我扛過了浴火塔那陰暗的八年,從未給任何一個人下毒,為的就是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具泯滅人性的傀儡。可在那明媚的陽光下,在聽到要褪去衣裳的那一刻,我卻後悔了。”
後悔自己還保留著廉恥,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在聽到命令時,就利索而麻木的動手脫下衣裳。
更可悲的是為了不被裘繡他們察覺,明明不願,她卻還是隻能在一瞬的抗拒後,佯裝麻木的果斷動手,連多一點說服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氣氛一時悲涼。
魏燃卻帶著一臉純真,好奇的問了句:“你們沒想過死嗎?”
那明顯不合時宜的詢問讓白染都不禁為之側目,並頭一次在魏燃熟悉的眉眼間捕捉到了一種可怖的漠然。
可從深淵歸來的嵐明月對這樣的漠然早就習以為常,聞言隻淡然的點了點頭。
“想過,八年來,我和潮生哥哥不止一次的想過幹脆服了毒藥一了百了。可隻有當你日日都麵臨著死亡的威脅時,才會對”活著”愈發珍惜。況且我們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又如何肯那般輕易的死去?”
所以他們強撐著忍了下來,直到兩個月前的那場販賣。
那次加上她和潮生哥哥,醉生樓的管事人最後一共選中了六名殺手。交易完成後,那管事人便命他們服下了醉生樓用來管控手下的毒丸,容他們穿好衣服後,帶他們離開了九道山莊。
“離開九道山莊的那一刻,我原以為未來隻會有兩種可能。
一是我與潮生哥哥竊得解藥並成功逃脫,從此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依山傍水、柴米油鹽的閑散生活;
一種是我與潮生哥哥逃脫失敗,從此徹徹底底的淪為殺手,並在此後的每一日都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如提線木偶般依照指令去殺害一個又一個與我們無冤無仇的人。然後在某一次執行任務時失敗,淪為別人手下慘死的亡魂或者生不如死的俘虜。
不想在進入米羅鎮時,我們卻意外遇到了流民暴動。
據蠻山抓到的一名流民所述,是有一個剛到米羅鎮的十人團夥欲搶奪一處宅院棲身,遂盯上了靜念居。
這間荒宅就是靜念居,原也是九道山莊的據點之一。”
嵐明月解釋。
不同於朱錦苑,靜念居的規模要小上很多,裏麵住著的也隻是三位在九道山莊排名最末的高手而已。雖還有不少護院,可那十人團夥來的突然,人數又多。所以等九道山莊得到消息時,靜念居已慘遭血洗。
恰巧路過的裘繡和蠻山自不可能坐視別人在九道山莊的地盤撒野,而醉生樓的管事人也有意要看看他新買的殺手實力如何,便讓他們六人跟著裘繡和蠻山一同前往了靜念居。
“潮生哥哥便是趁那時,找準機會帶我逃走的。”
原本那天,她是沒想過要逃跑的。畢竟有裘繡、蠻山再加上那管事人一行的多方監視,又有醉生樓的毒丸控製,饒是她再不甘被他人奴役,也不會選擇在那個時候逃跑。
可潮生哥哥卻因看出那管事人的色心,不放心她真的去到醉生樓,所以才會在一路隱忍後,選擇了孤注一擲。
他們逃跑後,裘繡便下令封了鎮子,並派出眾多手下挨家挨戶的搜捕他們。
其情其景說來輕鬆,實則卻是凶險無比。
以致如今想來,嵐明月仍對他們能避開那如天羅地網般的嚴密搜捕而感到難以置信。
那種近乎不可能的奇跡就像是昏睡多時的老天終於睜開眼,賜給了他們一線難得的生機。
“既然逃了,為何不逃的遠一點?”白染不解。
“因為我們解不了醉生樓的毒,我們試過了能找到的所有解藥,卻依舊解不了身上的毒。”
所以他們沒有離開米羅鎮,而是在被蠻山錘成了廢墟的靜念居裏藏了起來。不是奢望著還能解毒,隻是心有不甘。不甘他們的人生已經被九道山莊毀了,憑什麼在生命也將因九道山莊而終結時,九道山莊卻還能安然存在!
所以明知不敵卻還是選擇了留下,如撲火飛蛾,義無反顧。
可飛蛾蠢鈍,隻知以身撲火,他們卻不打算死的那般沒有意義。又想及那毀了靜念居的十人團夥,他們便將主意打到了初次來米羅鎮的生人身上,嚐試著以各種手段將他們引入宅院,來挑起他們與九道山莊的衝突。
以往的幾次引人行動有成有敗,敗的不必多說,成的卻也俱都有去無回。
不想這次的兩個更是奇葩,一個壓根兒就沒上鉤,一個上鉤了卻連水花都沒濺起半點就被裘繡輕易放過。
如今魏燃又已看穿了她的心思,與其再搞那些陰謀算計,倒不如坦誠一點:“我與潮生哥哥已時日無多,也不再奢望還能得救。可此生仇怨未消,終不甘就此離去。所以嵐明月願許來生做牛做馬,求兩位今生出手相助!”
白染被驟然下跪的嵐明月和熊潮生嚇了一跳,慌忙俯身便欲將二人扶起。可扶了半天也未能成功,隻得求助似的看向了魏燃,卻見魏燃正負手而立,笑眯眯的看著他:“小郎君,你意下如何?”
“我……”
聽到“毒”的一瞬,他便想到了身上的避毒丹。
可赫蘿曾嚴肅的告誡過他,她的避毒丹是以竺花煉製,唯有十八年來一點一點適應了其中毒性的他才可服用,若是他人服用,便等同於穿腸劇毒。
所以饒是他有心相助,卻實在不敢拿人命來賭。而今見二人如此,終是不忍的點了點頭:“我們答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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