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89 更新時間:20-03-23 19:42
望月獨飲的每一個夜,玄涼都會忍不住想,或許他的誕生從一開始便是個錯誤。
隻是羲祖在時,無人敢擅動妄念。可後來羲祖離開,那還在妄圖庇護他的人便都就成了蒼生之敵。
所以慕京才會從萬人敬仰的劍聖走到了蒼生的對立麵。
所以確實是他害了他……
心底死意萌生的一瞬,玄涼的模樣竟也起了變化。
原本纏繞周身的黑色符印開始漸漸變淡,黑白分明的眸卻在逐漸染黑。直至最後,符印不再,雙眸成淵。雪發青衫也在瞬間化作了烏發玄袍,襯得腳邊的白玉酒葫蘆愈發顯眼。
少年卻微微蹙起了眉。
族中古卷記載,若以煉屍死氣融合仙釀生氣,生死交融之際便能在短時間內辟出一條通往伽羅海獄的通道。
他籌謀萬年為的就是將族人救出,可為何現在卻毫無反應?是生死融合失敗了?
“你那般粗魯的融合又怎麼可能成功啊。”
恰在此時,有不速的話音在身後響起。
少年倏然轉身,見魏燃正倚在小院門口,抱臂含笑的看著他。
“你果然來了。”少年對此倒是早已預料:“我本以為你會更早一點兒出來的,至少不會眼睜睜的看他受此煎熬。可如今看來,你果真還是一如既往,隻會吸取他人的苦痛當做佳肴。”
魏燃不在意的聳了聳肩:“生而如此,你若有意見可以去找伏羲那老頭兒提啊。”
“羲祖?”少年冷笑:“羲祖當年創造你,隻是為了給天選之子準備一個護道者。
一個合格的護道者便該無情無愛、無欲無求,作一具隻會聽令行事的傀儡,可你卻偏偏動了情。”
動了情便偏了心,便再做不到置身事外、順應天命。
魏燃含笑聽著並未反駁,直到少年說完才憑空做了個抹的動作,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指尖……
天幕紅光陡然大盛,煌煌似長河奔流、辟地開天。
燎原的業火鋪天蓋地的席卷了天地的每一個角落,並漸漸化作了九隻巨大的火焰貓獸。貓獸橫掃八方,叼著四散的妖族扔進了一張火焰巨網中。巨網雖未對妖族造成傷害,卻如蛛網般黏住了眾妖無法逃離。
妖族大本營中,著著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仰望著蒼穹景象,露出了一臉絕望:明明複興的高樓已起,卻在封頂之時被天火所毀,如何能叫人不絕望?
身旁的紅衣男子從背後攬住了他的腰肢:“熾玥,這次是我們輸了。古卷上記載的沒錯,三祖在離開之前,確實在後土留下了後手。隻是那後手從未顯現,所以我們都大意了。
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熾玥,你得活下去,不被困的活下去。”
話音落地,男子周身驟然燃起了一片藍色的火。
那火焰柔和似水,流作了一雙蔚藍羽翼,裹住了玄袍男子的同時,紅衣男子的身形也一點一點變成了透明……
口中回憶淡去,魏燃麵露恍然:“想不到朱雀家那自甘舍了神根墜入後土的小神君竟然為你燃起了菩提火,難怪貓獸當年沒感知到你的濁念。”
菩提火又稱淨心火,火種來自於朱雀一族,能淨化生靈心中的濁念心魔。
隻是朱雀善戰,平素所燃之火皆為無邊戮火,唯在一種情況下,才能燃起那淨念的菩提火。
“可我躲過一劫的代價卻是青棧的骨血丹魂!”
眸中有憤怒的藍芒閃過,少年身形亦隨之抽長,漸漸變作了成年男子模樣。男子穿一身玄色長袍,雙眉如素筆勾勒——赫然竟是悅陽客棧中,住在白染和魏燃隔壁的男子。
“一隻朱雀一生隻能燃起一次菩提火,一次菩提火便燃盡了青棧的骨血丹魂。待我醒來時,留下的就隻有寄存眸中的菩提火種。我不能讓他白死,所以哪怕與天為敵,我也定要將妖族從伽羅海獄救出來。”
“哦,”魏燃敷衍的應了聲:“你的想法我明白。可你沒有勘破生死道,根本不知該如何實現生死融合。這種粗魯的手法不過是強行將生氣變成了死氣而已。”
語罷,抬手打了個響指,玄涼身周霎時便凝起了一團紫煙。
煙霧繚繞中,玄涼竟是變成了一把劍,一把由內而外沁著青黑色的腐朽的劍。
“你看,好好的仙釀都被你弄壞了。”
……
魏燃帶著仙釀回到齊雲閣時,白染正在門口等他。
子時初還好好的天兒,這會兒忽然就飄起了雪,像是萬千梨花紛揚而下,飄成了一地落幕的悲涼。
如此過了不知多久,在潑灑的夜色與升騰的雪色間忽然多了一抹妖豔的紫。
紫煙飄至門口,將他撞了個滿懷:“是在等我嗎?”
白染不禁揚起嘴角,輕輕點了點頭。視線垂落,剛好落在了魏燃的右手上:“這是?”
離開時他明明空著手,這會兒怎麼多了把如此腐舊的劍?
魏燃鬆開白染,揚了揚手中的劍:“仙釀啊,為夫不是說等過幾天就會弄到手嘛。”
這是仙釀?
白染詫異,實在無法相信那把能起死人、肉白骨的長生仙劍竟會是這般模樣。
魏燃也不解釋,隻拉著他走到床邊,將仙釀放到了床榻上。然後從須彌戒中取出了一隻白玉酒葫蘆,打開瓶塞,將酒水倒在了劍身上。隨即又以紫煙裹住劍身,強迫著前塵一點一點融入了仙釀中。
那葫蘆中的前塵包含著怎樣的回憶呢?
八歲的男孩胸口箭傷初愈,亦步亦趨的跟在男子身後,從山洞來到了木築中;
九歲的男孩以指作筆,一邊盯著倚坐在藤蔓上飲酒的男子,一邊在牆角畫出了男子的模樣;
十歲的少年主動叩首,說是想要拜師學藝,實則隻是想讓兩人的關係更為緊密;
十一歲的少年……
十二歲的少年……
十六歲的少年……
那回憶中盡是一個少年八年來對師尊未言的心意。
回憶的最後是少年在山澗旁舞劍,劍法雖顯稚嫩但隱隱已有了變化之姿,風起時便肆意,雨落時便短疾……
青黑的劍身上忽而泛起了明暗的光。
那光不強但起的很急,驅趕著死氣聚於一起,漸漸顯露出了長劍原本的天青色。
魏燃見狀,收掉了劍外紫煙。
天青華光陡然大盛,斂去之後,長劍竟是變作了男子模樣。
“玄涼?”
看著麵色猶泛著青灰的男子,白染再次瞠目:玄涼,仙釀,所以玄涼便是仙釀?
玄涼卻顧不上理他,隻急急地抓住了魏燃的胳膊:“怎麼回事?”
嶽見的劍法中怎麼會有慕京的影子?
“嘖,你這師尊當的……”
魏燃低頭看著玄涼抓著自己胳膊的手,眸中的嫌棄很是明顯。可考慮到眼下這人不過是回光返照,便忍住了將其推開的衝動:“當年我去找你時,曾在路上偶遇了一縷逸散的靈魂,出於無聊便順手將他送入了歸墟。
可那靈魂當時受損極重,能不能輪回實在難說,所以你也別抱太大期待。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那徒弟真的是他,以他靈魂當時的破損程度來說,這一世也絕不可能記起前世記憶。”
“無妨,我本也沒想讓他記起。”
沉默許久,玄涼輕輕歎了口氣:“魏燃,我想最後求你幫我一個忙。”
“說吧。”
“記得當年求你幫我釀造前塵時你曾說過,若是同一份記憶被抽取兩次,那被抽取記憶的人便會徹底忘了那份記憶,忘了那段前塵。所以我想求你幫我抽走嶽見的記憶,讓他忘了關於我的一切。”
魏燃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不想再見他一麵了嗎?”
“不必了。”玄涼身上飄起了點點青芒,身形也隨之漸漸虛幻:“若他真是慕京轉世,那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他這一世能不再為我所累;若他不是慕京轉世,那就更不該成為被我拖累的人。
所以魏燃,拜托了……”
話音落地,玄涼的身影已徹底消散,隻落下兩顆天青色的靈珠,還有一把天青色的劍。劍身兩側烙著道一指多寬的黑色印記,內裏隱隱有光華流轉,既似生機又似死氣。
白染默默旁觀至此,雖不知前因後果卻仍感到了一種由衷的悲涼。沉默了許久,才歎息著開口:“我記得後古書上說,上古聖器皆有器靈,器靈在時,聖器可化為人形;器靈散時,聖器則恢複原形。
所以玄涼是不是就是仙釀的器靈?”
“嗯,沒錯。”
魏燃一邊毫不吝惜的表達著自己的讚揚,一邊將那兩顆靈珠連同長劍收入了須彌戒中,並在接下來的話語中,頭一次向白染揭開了如今這片天地真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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