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情師兄的生辰(三)

章節字數:5369  更新時間:20-03-11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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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趴在地上又吐了幾口血,終於忍不住“嗯哼”一聲,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看的事外人都疼。

    宋孤愈腳踩的更用力了,仿佛要把那人的內髒壓出來。他那雙白靴依舊是一塵不染,而腳下的人卻已是血肉模糊。

    “帶到蕪院去。”宋孤愈道。

    “好。”蒨螢忙點頭,宋孤愈放下腳。她扶起“薛北”,先是一驚然後皺著眉說:“這也太慘了……”那人鼻嘴破裂,與地摩擦很久後都快看不清五官,背部被踩壓的開裂,瘀血、淤青無數。原本雪白的道袍被鮮血染紅,手腕腳腕擦破了一大片皮,烏黑的長發又糟又亂。這身體怎麼說也是他的師父的樣子,蒨螢不免一陣心疼。

    蒨螢從懷中摸出一塊雪白的手帕,遞給“薛北”,“你擦擦吧。”

    那人接過手帕,“謝謝。”竟是個女子的聲音!

    眾弟子都愣住了,人家可是女兒身被這麼毒打可還受得了?就算這具身體是她變出來,但本身的體質還是女子呀,又不是真是薛北的,不然宋孤愈不會下這麼毒的手。

    這下,場麵更亂了,幾名憐香惜玉的男弟子想安慰幾句冒充者,可是宋孤愈在又不好辦。隻能站在那看著蒨螢,蒨螢心領神會,衝那女子道:“這位姑娘,你受的傷也挺嚴重的,不如先跟我去我的院子梳洗一番。”

    少女沙啞著說:“這好嗎……”她說著可憐巴巴地望了眼宋孤愈。

    宋孤愈也沒想到這是個女子,不然也會手軟幾分,沒說什麼也算是默認了。他有點慶幸自己沒使出全力,他在整人這方麵的潛力似乎是無限的,不然這姑娘現在可能活的連病狗都不如。

    蒨螢見他沒說什麼,挽著“薛北”的手走向螢院。

    陸允沒和蒨螢一塊去,他盯著宋孤愈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咽了下去。最後,到眾弟子都散盡後,才道:“宋孤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年白皙的臉蛋俊美的異常,在冷風的吹刮下,多了幾分冷冽的氣息,道:“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的,沒想到……”他故作可惜歎了口氣。

    陸允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不如宋孤愈才欲言又止的,這下被他實穿多少也有點惱火,“我就是不知道,你毒毀挽霜樹到底要幹嘛?”

    宋孤愈道:“你想聽?”

    陸允道:“為什麼不呢?”

    宋孤愈道:“我怕你聽了會更生氣。”

    陸允氣極反笑:“還有無情師兄你害怕的東西?那我就更想聽了。”

    宋孤愈皮笑肉不笑道:“也不是害怕,就是偶爾為你著想一下罷了。你要是真想聽,那我就說了。”

    “我從小就聽師輩們說挽霜樹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讓我不要觸碰。於是我好奇了,好奇它到底有多厲害,就想和它打一架,所以就打嘍。”

    陸允殊不知還有這樣的說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宋孤愈早就走遠了。明明讓他不要觸碰,卻反倒激起了他的興致?是個狠人。

    螢院內。

    滿院的白梅開的正豔,一片片幹淨的白梅花瓣細膩光滑貼在花蕊上,梅花的香,清幽而淡雅,沁人心脾。

    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細細的清香,那潔白如雪,白淨無暇的白梅令“薛北”入迷了,慢慢換回了原來的身體。

    蒨螢沒注意,等她發現時已是在屋內了。

    她盯著少女看了好一會兒,一個字:美!

    她身著藍色的衣袍,烏黑油亮的長發紮起馬尾,顯得精神俏皮。眉眼如畫,紅唇如火,任誰看到這副樣子心都會燒起來。蒨螢這個女流氓看了簡直就想擰她臉一把,再放在心尖上寵。

    “你傷好了?”蒨螢回過神來,問。

    少女答道:“沒有。”

    說著她隱了靈力,蒨螢這才看清少女現在的模樣,也是一個字:醜。

    她解釋道:“我怕嚇了你。”

    是把她嚇著了,尤其是看到她原本的麵貌後,蒨螢想說:少女,這麼實在好嗎?

    蒨螢這種人就是偏愛美人,越美越愛,就是正宗的以貌取人。若是性格再如意一點,就是錦上添花。但要是本身長的醜,性格再好也白搭。

    她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少女察覺到,“要不然……我還是隱傷吧?”

    這怎麼行呢?她本來是要給人家看傷口的,怎麼反倒嫌人家醜?

    蒨螢尷尬地笑笑,“對不起啊,我這人就是有點……”

    “沒事。很少有人向我道歉。”少女不在意。

    她走到銅鏡前,讓自己看的更清楚一點,“是蠻醜的。”

    “你不是要幫我梳洗嗎?這塊我不熟悉。”她緩緩道,“所以有勞了。”

    蒨螢受寵若驚,遲鈍地開口:“好……好。”她幫少女洗幹淨了臉,擦幹了身體,整了一件淡黃色的袍子遞給少女。蒨螢望著少女,不禁歎道:“誰家的姑娘呀,又美又乖。”方才洗澡時,發現少女背部有一片淡白色花的紋路,像是哪族人的標誌。

    少女換好衣服,告訴她自己的名字:“我叫楚冰,你可以叫我冰姑娘。”

    “冰姑娘,你背上的是什麼啊?”蒨螢問。

    楚冰道:“我族人的標誌,當然不是人人都有,但有的人必是我族人。”

    蒨螢好奇了:“是誰給你刻的啊?”

    楚冰沉重地開口道:“我主人。”

    蒨螢見她眉間凝著一股悲痛,便也很知趣地閉嘴了。發現這姑娘穿什麼衣服都好看,人長的美真是件大好事,尤其是遇上蒨螢這樣的流氓。

    她立馬許諾,“冰姑娘,你莫要擔心,宋師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實心很軟的。”說著,她想到了宋孤愈踩楚冰時的情景,那叫個血腥無情。

    “嗬。你說是他麼?”楚冰笑道。

    蒨螢沒再替宋孤愈喊冤,隻是問她:“你還有哪疼?”

    楚冰搖搖頭,“你都給我包紮過了。”

    蒨螢挽著楚冰的手,信誓旦旦地道:“有我你不會有事的。去蕪院了。”

    宋孤愈回到伶院,盯著桌上的布袋子罵了句“弱雞。”他從腰間拔下浮生,將它拋到塌上,自己則換了身衣服。

    黑色的布料襯得宋孤愈身形頎長,冷白色的皮膚更顯蒼白。

    他歎了口氣,師父被整哪去了?挽霜樹被毒毀了?哪有這麼容易。

    他跟陸允說的話對了一點,宋孤愈打小師輩確實告訴他不可以碰觸挽霜樹,但他可沒作死的興致。實際上是因為發現薛北的靈力越來越弱,他去問薛北,可薛北守口如瓶,再這麼下去可不行,於是他隻好選擇取挽霜樹上的靈力給薛北,哪想弱成這樣……更有可能是偽裝的。

    靈樹上產的是靈氣,靈氣可轉化成靈力供人使用。這樣一來,就算幫師父忙了。

    多幼稚可愛的想法,宋孤愈卻為之準備了三年,三年中更是費勁法子為薛北籌靈力,他自己也沒想過自己會做到這份兒上。

    宋孤愈自嘲地笑笑,可師父去哪了……

    浮生湊上來蹭蹭他的身子,宋孤愈瞬間變臉,“滾!沒看老子忙著呢。沒空搭理你!”

    浮生委屈地飛走了,飛到門外,跟個門神似的看門。

    浮生劍,浮生乃是它的名字。是宋孤愈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唯一的朋友。都說浮生劍和宋孤愈性子一樣,無情自私,誰知是寶劍也兼奴才,還是忠心耿耿的那種奴才,任他打罵欺壓,就是別無二心。浮生一出場,那是鎮壓四方的威懾,風馳電掣的速度和刃如秋霜的質地令人聞風喪膽,其實經常遭自家主子毒打。

    蕪院是在晚寂院最偏僻的的地方,多用來懲治犯錯屢教不改的弟子。這些年來,弟子們從小到大就沒去過那裏,隻聽傳聞說那裏陰森可怕,隻要進去就出不來了。

    所以有些老師就嚇唬弟子們,誰要是不聽話就帶他去蕪院,這法子比任何恐嚇都管用。因為誰都沒去過,不知道裏麵有什麼,自然就越傳越恐怖,沒有也傳成有了。

    宋孤愈走出屋子,拿起浮生劍插在腰間。他雪白的脖頸上係了一條紅色細繩,不帶任何裝飾,鬆鬆垮垮的套著,看起來隨時可能被風吹走。如墨般的黑發紮起,一席黑袍飛起,馬尾被風吹的左搖右擺,星辰大海般的眸子閃耀著。

    伶院離蕪院很遠,要繞好幾條道才行,一路上他都被弟子們遠遠地圍觀著,宋孤愈始終麵無表情,他不在乎這些人的任何事情。

    宋孤愈仰頭望天,天空還是一片淺藍,轉眼間東方出現了一道紅霞,霞光四射,天亮了。他昨夜可是一夜未眠,心想著等辦完事回去補一覺。風刮的他發絲淩亂,利落幹練的馬尾在腦後一晃一晃的,他低頭觸了觸自己的胸膛,感覺胸口一陣發悶。

    晚寂星河界同一穿白衣白袍,黑衣是去蕪院的統一著服。黑白分明,遠遠一望這種清晰的分辨出兩撥人。

    他走到蕪院門前,從懷中掏出一塊冷白色的玉牌,放那一照,結禁立刻消除。少年踏進院內,一股奇香便衝斥他口鼻,他蹙緊了眉,真難聞。這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味又大又重,剛一會兒還好,聞久了就覺得這香味太膩了。

    宋孤愈就受不了這種大味,他隻喜歡那些淡香,有點苦的香味,可以說是一聞就炸。他從懷中摸出手帕捂緊了口鼻,跟防毒似的。浮生劍眼一個勁的往袖裏鑽,似乎也怕這味。

    香味的來源是離他不遠的花樹,開的花又白又大,沉甸甸的掛滿了枝頭。這種花樹的香味侵入人口鼻時間一久,就能擾亂人的思緒,頭昏腦脹的,若幾個月甚至能死亡。恰恰就利用這一點,抓過來的弟子麵對質問總會嘴硬,撒謊,而一旦聞到花樹的香味就會渾身癱軟,四肢無力,頭輕腳重的,擾亂打好的草稿,腦海裏一片空白,隻能照答。質問完畢就是懲治了,這個發兒多,層出不窮的,每個被懲治者都有專治他的法子,直擊弱點、要害。

    風刮的更大了,那陣花香順著宋孤愈的方向飄過來,他換了個地方站著,等蒨螢和冒充者。

    不久後,蒨螢與楚冰兩人踏過門檻,在院中四下張望。

    “這就是蕪院?”蒨螢語氣中帶著微微的吃驚,當時宋孤愈遞給她令牌時,還囑咐她要帶手帕,蒨螢從袖中掏出一塊繡著碧璽葉的白布帕子,問道:“宋師兄,帶手帕做什麼?”

    宋孤愈麵無表情道:“捂住口鼻。”

    蒨螢明白了,花香有毒,她用眼神尋問宋孤愈:那楚冰呢?宋孤愈掃她一眼,低聲道:“不用。”

    蒨螢點點頭,捂住口鼻,然後扭頭對楚冰說:“冰姑娘,沒事的。”她衝楚冰笑笑,表明有她呢。

    楚冰往宋孤愈那走了幾步,“我叫楚冰,敢問閣下大名。”

    她神色微微凝滯,帶著忌諱和厭惡,語氣冰冷駭人。

    “宋孤愈。”

    宋孤愈輕聲道。

    他從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辦事幹脆利落,簡潔扼要地道:“楚冰姑娘為何冒充我師父薛北?

    楚冰笑笑,眼中閃過淚花,強行忍下去,硬聲道:“如果我說我是有苦衷的你信嗎?”

    宋孤愈不明她為何帶著哭腔,冷冷地道:“若拿出確鑿證據,你的可信度自然會增加。”

    就衝他這不置可否的態度,楚冰就要爆了,忍之再忍,道:“那如果不是我,是跟你勝似親人的人呢?”

    宋孤愈莫名其妙:“同樣。”

    操!楚冰簡直要崩潰了,就要脫口罵出,卻聽宋孤愈道:“但若是師父,未必不能信。”

    宋孤愈皺了皺眉,心想自己為什麼要跟她說這麼多,莫名其妙。他言歸正傳:“你為何冒充我師父?”

    楚冰道:“我沒有。”

    宋孤愈麵無表情道:“證據。”可能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理直氣壯的冒充者,他當場就想把楚冰打倒,再等她中毒時問出答案。

    楚冰看他神情愈發急不可耐,輕蔑地道:“是您的偉大師父讓我和他互換身份一天的,您要想問就問他去吧。”

    宋孤愈忽略她語氣中的陰陽怪氣,選取最關鍵點:“我師父在哪?”

    楚冰道:“我帶您去?”

    宋孤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試途分辨她此言是真是假,終於緩緩道:“好。”

    無論前方是否是陷阱,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要為師父試試。他隔著布料吐出口氣,有點悶。

    蒨螢在一旁看聽著倆人對話,簡直就要聯想出一堆愛恨情仇的畫麵,會不會她宋師兄前世和冰姑娘是情人,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相愛相殺?怎麼看都像冰姑娘虧了。

    “唉,等等我!”還沒等她構思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兩人就越過她要出去了,蒨螢忙跟上他們。

    出了蕪院,幾人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紛紛吸了一口氣,還是外麵好。宋孤愈一直盯著楚冰,怕她跑掉。

    晚寂院四處種滿了碧璽樹,碧葉中摻著星星點點的白花,清雅極了。宋孤愈忽然覺得碧璽樹實在是太美好了,淨化空氣,提高靈力。他伸手觸摸碧璽樹的樹身,修長白皙的手拍了拍,隨手摘了片葉子放入懷中。

    “在哪?”宋孤愈忽然覺得路途如此熟悉,問。

    楚冰道:“閣下說呢?”

    “山上。”

    “閣下真是聰慧過人,天之驕子呀。真是神奇。”楚冰帶著諷刺道。

    不是去山上還能是什麼?都已經到山腳了,猜不出來才是神奇呢。他瞪了楚冰一眼,心想著等找回師父把她揍一頓。

    蒨螢又為她擔心又疑惑,她撞撞楚冰的肩,好心提醒道:“冰姑娘你說話注意點,宋師兄脾氣不好,要真惹惱了他,你可就完了。”

    說完,她問道:“你不是很顧忌他嗎?怎麼現在不怕了?”

    楚冰冷哼一聲,“我為什麼要怕如此無情的人?”

    蒨螢一把攬過楚冰,笑道:“就是因為師兄無情所以才敬畏他嘛!”她笑得很甜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冒充者不自在。

    這令楚冰臉上的不屑弱了幾分,她順勢賴在蒨螢懷裏,隱隱有些感動。

    宋孤愈漠視兩個女子的甜蜜互動,一言不發地走著。山上空氣很是清鮮,天徹底亮了,明朗的天空上淡淡的白雲慢慢遊動,遮蓋了整個藍天。他感受到和煦的春風拂麵,仰頭望向被白茫茫的霧氣環繞著的山頂,問:“師父在山頂嗎?”

    楚冰道:“是啊。”這回她沒再在諷刺宋孤愈了。

    宋孤愈此時隻想早些見到薛北,可是又怕楚冰跑了,蒨螢攔不住。他矛盾極了,胸口還是很悶,宋孤愈挽起長袖,露出兩截白生生的小臂,想要脫掉長袍又顧忌旁邊兩人女子,隻好忍著悶意繼續走。

    過了好些時間,他們來到山頂。

    “我師父在哪?”宋孤愈問。

    “就在前麵呢。那個山洞中。”楚冰道。

    宋孤愈警覺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帶路。”他直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楚冰,可又覺得跟她走不會錯。

    “好,我帶路。”

    幾人往山洞走去,宋孤愈一邊小心的打量著四周,以防遭暗算,一邊緊緊地盯著楚冰。有時候事情隻要他一出馬就真的可以解決,辦事滴水不漏,毫不留情麵,十分可靠。

    宋孤愈走到洞口,遲疑了一下,楚冰和蒨螢已經進去了,他也加倍警覺走了進去。

    洞內倒是十分明亮,又清亮又涼爽,春夏秋冬都可以來此遊玩,關鍵還寬敞,夏日能避暑,冬日冷是冷了點,但在此閉關修煉倒也不失是個佳地。

    宋孤愈你感覺胸口的悶燥之意減輕了許多,他搶前摁住楚冰,道:“你往前走。”

    “嗬。螢妹你沒跟我說原來無情師兄不僅無情,還有這麼多心思呢?”楚冰一陣譏笑,輕蔑地道。

    蒨螢低聲道:“這不用說也看得出呀。”

    宋孤愈摁住她的手更用力了,楚冰肩上一陣劇痛,他媽的還施靈力了!要知道她現在渾身是傷還尚未痊愈,宋孤愈若是再用一分她的肩可能就廢了。楚冰咬著牙,硬是憋出一句話:“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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