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63 更新時間:08-08-05 23:27
瑾香輕輕揉著額頭,歎了歎氣。這馬車坐的甚是辛苦。掠起車簾,眼看著台上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個然不一的表情,瑾香不禁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拳,人群中,一身茜紅色的蓮若甚是紮眼。嗬,縱有美色又有何用?短短一紙契約就想毀了漱玉軒不成?不管怎麼,這戰絕對不能輸,絕對不能毀了媚姐的心血,連累媚姐。
媚姐哪裏不知她的心思,剛想勸她來著。這馬車一顫,便停住了。媚姐沒做多言,拍了拍瑾香的手安撫她的情緒,下了馬車。媚姐含笑的掃視了一眼台下喧鬧的人群,然後又打量了那台上的名流學士和各位花首一番,輕聲一笑。
嗬,果真是今屆與眾不同啊。不作細想,手一抬車簾,挽住了車內伸出的那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臂。眾人哪不知這車內便是上屆花後瑾香,都止住話語,不敢多言。原本吵鬧的地盤頓時安靜至極。
瑾香微微一提那淡黃色的長裙,輕輕一躍便下了馬車。順著早就鋪好的地毯走上了舞台。
依舊是漠視一切的表情,依舊是素麵朝天的妝扮。若說她最精致裝點得地方,莫過於青絲中那支嬌豔欲滴的木槿花,不大不小,正好攀據在頭部左側,淺淺的黃色,正如她那衣裳一般。
高雅卻不失活力,鮮豔不減清幽。
瑾香站立在座位前像各位名流學士致意,不禁暗暗思量。這次的賽詩會看樣子真是非同一般呐。不單單是李知府,李世子親自坐鎮,就連這些申議員的角色也不容忽視。
有揚州的首富金爺,有辭官離京回鄉的蔡大學士,有兩岸總督書麟大人。還有數一數二的元老級人物。這些人大抵都一年近古稀長者,就連最年輕的李世子也三十出幾,這摸樣想必是要來考那些個之乎者也咯,瑾香眼裏不禁閃過一絲嘲諷。
猛的覺得渾身不自在,覺得有道光正看著自己,瑾香不覺的微微側首。隻見那群年老的學者之中有一個年輕的白衣男子。那男子約隻有二十幾,俊朗的麵容,略微偏瘦的身形。瑾香微有些詫異,這樣的年輕男子原本應該是在人群中分外的顯眼,可現在上台這麼久瑾香才注意到他。那男子沒有驚訝,也不顯得緊張,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眉宇中透著一分傲氣,從容自若的和瑾香對視。
是月!對,就這樣的感覺。瑾香望著他那明翳的雙眸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暗暗一驚。就像是夜晚的月一般,燈紅酒綠之中你會忽視,但是一旦你發現你便移不開目光,仿佛被那柔和的月光吞噬了一般。
瑾香自覺不好,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和一個男子對視極易招人閑論,便低下頭來,理理裙擺,一掃台下的眾人,氣定神閑的靜坐下來。
美人一回眸,各自千千思。
那台下的群眾終於得以一見傳說中的仙子,自然是倍外激動,哪知的這仙子會這麼一掃,不由得使得台下眾生傾倒。江清文輕輕一推旁邊的艾兄,癡癡的問道:“看,是仙子吧?”艾磷怔了半響,不禁啞然失笑:“恩,的確是脫塵若仙。”她那身獨特的衣裙和未挽落腰間的秀發誠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美麗。而那台上名流學士也大多有些恍惚,就連那在京為官數十載的蔡大學士也覺得驚鴻,想他蔡新年近杖朝,宮中上至皇後,下至更衣才人,燕瘦環肥,哪樣的美女沒有見過?但見這瑾香,方知不過冰山一角。
在場的各位花首更是坐立難安,隻是那蓮若鎮定的喝著茶。那蓮若也不傻。心裏拚命的叫苦,想她如此精心妝扮,隻為了鶴立雞群,為自己加劇人氣。可那瑾香倒好,頂著個素麵朝天的臉,卻把所有的人都比了下去。莫說男人,就連自個兒,和這群所謂的花首都看的呆了。好一支淡薄的木槿呐!!!
那男子眉毛輕輕一挑,笑意更濃了。嗬,果真是…清雅脫俗,別具一番滋味。
媚姐見狀嬌俏一笑,連忙度身到知府旁邊調侃道:“怎麼?知府大人...還不開始麼?這夏末天熱,瑾香姑娘可是最懼署了!”
李知府自知失態,被這麼一調笑,臉愈發紅了,憋足了嗓音一喊:“賽詩會,開始!”眾人回過神來,又恢複了熱鬧的場景。
“經過眾位名流學士的商討,我們決定先以這夏末初秋之景為內容,各自做詩詞一首,就從回春閣開始。”知府有條不紊的安排著。
台上台下聽到從回春閣開始,不由嘩然一片。
這回春閣乃揚州最小的青樓,不僅規模小,客人少,就連內部姑娘也少。想必這次定是卯足了勁要爭著個花後,好來個鹹魚翻身。隻是這賽詩會偏偏從這開使,怕是很多人不服啊。
“喲,知府哥哥,這怕是不合規矩吧?”花首中一名豔麗的女子緩緩起身,是回春閣的頭牌——靛蘭。她捋捋發絲,朝舞台中央的知府嬌嗔道,“這…回春閣可是個小地方,比不得揚州名院,什麼清漣閣啦,什麼漱玉軒啦。隻怕是從我們這開始,眾位姐姐會有怨氣喲!”說完眼睛一掃瑾香,又嗬嗬笑兩聲。
瑾香依舊是用手指纏繞那條絹絲,仿佛置若未聞。媚姐則暗暗打量那女子,隻見那女子身著一身藍色的長裙,黑亮的青絲長發落於腰間。竟又是一個未挽發的姑娘,嗬嗬,有趣。那女子說不上是十分美麗,隻是若細看,倒也出落的嬌巧。柳葉眉,殷桃嘴,一臉獨立孤傲的摸樣。不得不說,有一份獨特的氣質。李知府沒料到會有人直言不諱,尷尬的臉一紅一青,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瑾香一回頭,看見那豔麗女子正盯著自己,頗有挑釁之意。想想自個兒也不願坐在這兒,和一群女人鬥詩,不僅招罵,還累人。那就幫幫她算了。
“知府大人。”瑾香回過頭來,幽幽的說道:“靛蘭說的也對,這樣是有人不服,這樣吧,瑾香不才,有個想法。”那知府見瑾香發話,又有了解決的方法,臉色甚是喜悅,連忙道:“瑾香姑娘請說。”
“這個麼…。簡單。”瑾香望望台下的群眾,在看看這晴朗的天說道:“我想眾位,也不想在這陽光下苦等吧。”台下的群眾聽見瑾香突然提及他們,感覺這話裏甚有關切之意,鬥不由分說的點頭,或是附和。
“是啊,是啊!”“是啊,這麼熱的天!”“恩恩,瑾香說的很對!”
瑾香見大家這麼異口同聲,頓覺好笑,她沒說過多言語,又對著坐在後排的高齡申議員緩緩道:“怕是各位申議員也感到煩惱吧,這太陽怕是一時三刻不會下去了。我想既然如此,不如快刀斬亂麻,我們就做一個賽事,就做一詩或一詞,如何?”
“好是好…。隻怕,這做一首,恐有人作弊呀!”花首中有人喊了起來,尖銳的聲音,讓人心煩。“這也是…”“也對,一首最容易作弊了。”“說不定早就請人寫好了呀!”人群又開始中議論紛紛了。
瑾香一怔,自己竟沒想到這點?是啊,一首是容易作弊。這想法是自己提出來的,真要是是自己贏了這局,怕是也會有人不信,別人說不定還以為這是自己作弊的手段…
“嗬嗬,誰說有人可以作弊?”後排的申議員中傳來一個清朗磁性的聲音。眾人的目光一轉,都看到了那年輕男子身上。
是他!瑾香順聲一望,那個像月一樣的男人。
“在下有一提議,不如由在下撫琴,各位花首聽琴音現場做詩詞…。如何?這樣,既考察了各位花首的琴技,又考察了各位的才學,而且也不必眾位苦坐。一舉數得。”那男子一臉笑意,神情自如,雙眉中絲毫不掩傲氣,見眾人略有欣喜之意,接著道:“在下不才,曾學過數年琴,要不這琴就由在下來撫?”
李知府朝李世子示意,那李世子也不出聲,似乎是沒有聽見,緊閉雙目,手指在茶幾上輕輕敲打,好不愜意。
“如此甚好!有勞公子了!”李知府微微作輯,感激的一笑。
不消片刻,琴便抬了上來。那男子正坐在琴前,開始調校音色。瑾香視若未聞,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恩,好香的鐵觀音。
台上的花首或喜或憂,目光緊緊的盯著這位俊朗的公子。台下眾人小聲的議論著,十分不解,但又很期待。都想看看男子撫琴的摸樣。
媚姐細細的看著瑾香,見她不為所動,似乎對那男子絲毫不感興趣,不禁放鬆了那顆緊繃的心。
處閑言風雨中而不畏,居稱讚褒獎中而不搖。不愧是瑾香啊。
場地漸漸安靜下來,琴音一波接一波的響起。
好似手中無力,那琴音泠泠隱隱,若有若無,輕柔的像秋風拂麵,細小的似落花飄零。絮絮綿綿,如同深閨的女子哭訴自己的哀愁一般。
瑾香握絹的手不由一緊,愣愣的看著那撫琴之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樣低頻率的音符幾乎是不可能彈得出的!天,自己學了十年的琴也無法做到。何況他還是個男人!他,他,他是怎麼做到的?
初秋的陽光散落在他的周圍,明媚的像霞光。他微微低著頭,手指輕柔的在琴上起起落落。恍然間,他一抬頭,撞見了她這目光。
擒著一抹微笑,目光清澈的像一灣清泉,依舊淡淡的傲氣。
那琴音仿佛是細雨一般洗濯自己的心扉。
忽而,琴聲一轉。
瑾香收回目光,隨意的看了看周身人陶醉的神色,心下一讚。
氣若奔洪,勢如千軍。
眨眼間,窗前低嚀變成了奔流的瀑布,像是數千騎飛奔而來,像是滔滔之水滾滾而來。
好強的氣勢!
看樣子,著實是技巧高超啊!
腦海中一絲閃念,瑾香略有喜悅之色,又悠悠的玩弄起那絹絲。
曲罷,眾人還沉醉在琴音之中,唯有那瑾香,絲毫不見動容。男子不由得有些頹然,輕輕的歎了口氣。
半餉,台上台下報以雷鳴掌聲。
李知府一臉驚訝的問道:“敢問公子貴姓?公子哪裏人?現住哪裏啊?”
男子謙虛的作輯,答道:“在下,陸彥茗。”
李知府聽聞他是陸彥茗,雙眼一亮,笑得更深了:“原來是江南第一才子,陸公子啊,久仰久仰!”
“哪裏,哪裏。”陸彥茗謙和笑著,“晚輩不才,是朋友們驕縱,才得此虛名。”
台上台下感歎一片。怪不得年紀輕就被推薦成賽詩會的審議員。
瑾香微微側首,輕輕的為自己研起磨來,靜靜地鋪上一紙,方才提筆。恰聽得,那句“第一才子”不覺得雙眉一揚。
眾花首方才回過神來,也連忙研磨作詩。
瑾香一氣嗬成,滿意的看看了那滿紙的的墨痕,放下了筆,輕輕的一吹。短短幾個動作惹得在場人群一陣騷動。
瑾香也不做細解,走到知府麵前,推說身體不適,和眾位名流學士拜別。便和媚姐一同離去了。媚姐見瑾香走的急也不細問,她當然相信她的文學,更何況今日去的目的已經達到。
一是去示威,告訴那些個打歪主意的的家夥這漱玉軒可不是好動的。二麼,自然是摸一摸底,看看這次的百花卉到底有多浩大。三麼,自然是吸引大眾的目光,讓那些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的人來看看,這瑾香到底有多美。思量思量,這票到底投給誰。
媚姐看著瑾香靠在車上小憩的模樣不由得心疼起來,哎…這孩子,還不過十七啊!想想前日那群追殺她的人那狠毒樣子。她的心,就繃得緊緊的。
媚姐輕輕的拽住了瑾香冰涼的手,眉頭皺的深深的。
李知府,望著馬車離開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那首詩。趕忙走到瑾香的座位前,輕拾起那張滿是墨香的紙。不覺得輕聲念出這首詩,不對,是首詞。
風菊殘笑,細雨斜風聚盈繞。
卻見得秋霜正濃,伊人憔。
夕下嚶嚶擾擾。疑似江水滔滔。
殊不知,之僑贈琴,絲竹斡遨。
眾樂陶,無歡曉,愉蔓心頭。
哪知青梅酒灑,醉臥倒。
原是一廂秋夢,不見濁玉。
輕歎一聲,罷了。
李知府暗自一驚,好不文雅!這詞,竟將陸公子的琴音全部係於其中,有風聲,有落花聲,有斜風細雨之聲,有女子叮嚀的嬌柔之聲,更有江水的奔騰氣勢。
眾位學士亦是一驚,這嬌小姑娘竟有如此心胸,想遨遊天空,想煮酒論英雄。這心胸,這見底,頗有大家風範。想也不用再比,論時間,論內容,這瑾香必勝無疑。
台下的人還沒弄明白怎麼一回事,就被告知瑾香勝了這局,都瞠目結舌的不敢相信。“仙子就是仙子,你看台上的那些庸脂俗粉都氣成什麼樣了,哈哈,有趣!!!有趣!”江清文嘖嘖稱讚不絕。艾磷站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傻小子,你的仙子,可是很不禮貌的把那個江南第一才子給罵了!”“啥?”江清文沒回過神來,不知其味的問。艾磷沒做細解,無奈的聳聳肩也離開了。
那陸彥茗聽完這詞,便匆匆離去了。回到客棧後,久久不能入眠。好個伶俐的瑾香,竟然拐著彎罵自己。想自己來這揚州,就隻為親眼見見這傳聞中的仙子,原本以為自個兒為她解了圍,她應該會心存感激。沒想到,居然被她狠狠的罵一通。
那句“之僑贈琴,絲竹斡遨”分明是在說自己像那琴一般,華而不實。更氣人的是那句“哪知青梅酒灑,醉臥倒。原是一廂秋夢,不見濁玉。”是在說自己像那曹操一般,傲氣十足,不把人放在眼裏。
陸彥茗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氣的癢癢的。沐浴之後,又趁著月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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