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33 更新時間:08-10-05 21:50
“理惠!我、我不會看錯的,你是理惠的孩子,你跟那、那個山口裕助長得一模一樣!”老太太顫著聲音說道,一臉害怕地看著我,不住地往裏麵縮去,“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那張臉!山口裕助,那個怪物,那個殺人不需要拔刀的怪物!他、他帶了理惠走,還讓理惠生了孩子……”
“你就是他的孩子,那個怪物的孩子,滿子口中的野種!”她似乎花盡了吃奶之力才說出這句話,吼道,“我見過理惠的孩子,都跟山口裕助長得一模一樣的!是你,就是你……我、我,那根本就是作孽啊!”
“閉嘴,你閉嘴!”我怒吼道,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理智也已經被她那聲“怪物”給統統磨盡,“我的父親不是怪物,我不準你這樣叫我的父親,閉嘴!你知道些什麼,你憑什麼這樣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孽障,報應!”老太太仰天狂笑,透明的淚水卻從那雙混濁的眼睛中直直流了下來,“當年就是我教唆滿子殺了理惠,卻想不到自己的女兒也像理惠一樣跟男人跑了!那是報應啊!如今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上天要討債來了……”
“母親!你不要這樣!”八木悲慟而泣,抱著老太太的身子急道,“你先休息一下,我會跟齋藤君說的……你先休息一下。”
“走開!”老太太大聲吼道,八木不敢作聲,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老太太轉過頭來看著我,腰背倔強地挺得筆直,昂然道,“山口家的孩子,不,你應該是阿一吧?我記得你們兩個都是你父親事先取好的名字……不管怎麼樣,你殺了我吧,這樣子我們也就扯平了,兩清了!”就罷便閉上了眼睛,昂首等死。
“如果我說,我是薰呢?”我寒聲說道,眼神變得陰狠起來,此時此刻我是多想拔刀把這個女人給殺了,但也不想把殺人的罪名推到阿一身上去!
老太太聽到我的話後,愕然地瞪開了眼睛看著我,良久方顫著聲音道,“你……原來你……”隨即又大笑了起來,眼淚直流,“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沒關係,你殺吧!這是我的罪孽……”
“不要!”為三郎忽地爬了過來死死地拉著我的衣袖,小臉上盡是淚光,奶聲奶氣地說,“一哥哥,你不要殺奶奶好不好?我代奶奶跟你說對不起,你原諒奶奶好不好……”
我愣愣地看著他,每次看到為三郎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阿一的笑臉,許是因為小時候對他的愧疚,我一直都無法對為三郎冷漠起來。然而,如今……
“齋藤先生,我也求你,我也求你!”八木也跟著跪了下來,不往地給我磕頭,“求你……原諒我的母親,讓她能夠安心的上路吧,求求你!你要殺就殺我,讓我代替我的母親,請你,請你……”
我無力地跌坐在榻榻米之上,目無焦點地看著前方,哭聲在我的耳邊縈回不絕。
父親,如果今天在這裏的是你,你會怎麼做呢?明明就是很恨他們的,可是為什麼又要心軟?對,將心比心,如果今天我不是齋藤薰,而是八木源之丞,麵對著這般情況我會是怎樣的心情……
半晌,我不急不徐地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走進那滂沱大雨之中。我看著庭院之中那敗落的殘花,心似是被狠狠地捅了好幾刀,錐心的疼痛,卻無法看到那鮮紅的血流出來。我用力地咬著下唇,背對著那昏黃的燈光,看著那滿院的瘡痍,歇斯底裏地叫道,“我原諒你!我原諒你了!你聽到了沒有,我原諒你了……”
“母親,你聽到了嗎?齋藤先生說原諒你了。”
“奶奶,奶奶……你怎麼哭了?不要哭……”
“奶奶!不要,不要閉上眼睛,你不要死!奶奶!”
大雨打在我的身上,伴著一聲又一聲的淒厲的叫聲相和著。雨點在我的臉上縱橫著,濕了一身。我低低地笑著,但是心裏卻快樂不起來,隻覺得一陣酸意在心頭上徘徊,再湧上喉嚨間。冷不防背後有人抓著我的肩膀,硬把我的身子轉了過來,我茫然地看著對方,忽地又笑了起來,“總司……”
“不要再勉強自己了,想哭就哭出來吧……”總司幽幽地說了聲,盡管在大雨之中,仍然是那樣的清晰無比。
“求你,想哭便哭出來吧……乖女兒,請你哭出來吧……”
“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再這樣了!你這個樣子我看到有多疼啊!”
“……哭了,別人才會知道原來你在難過。”
“哭?為何要哭,我何必哭……”我笑得更加大聲,啞聲道,“有什麼好哭的,沒有什麼好哭的!她都死了,我何必恨,又何必哭?”
“聽清楚!”那把如同冰絲般清新通透的聲音此刻卻似乎很是憤怒,隻聽他大聲的叫道,“你沒有哭,你根本沒有哭,這不過是雨,不過是雨而已!齋藤馨,這隻是雨而已!”
我眨巴著眼睛,隻覺得眼睛熱熱的——這不過是雨而已,但為何雨是這般溫暖,這樣苦澀?
為什麼……這不過是雨而已啊……
※※※※
八木家的老太太逝去後,近藤以及芹澤在商議過後,決定幫八木家代為操辦老太太的葬禮以作照顧多時的報答。
四月八日,八木家一掃平日歡笑笑語或者爭吵不休的景象,換成了一片嚴肅緊繃的氣氛——那是八木家老太太的葬禮。
八木家在壬生村聲望極高,故此許多壬生的鄉士聽到此事後都有到來,憑吊老太太的逝去。壬生浪士組除了我以外全部都出席了,據說這是局長以及副長要求的。也許是考慮到我與老太太之間過去的恩恩怨怨,他們也沒有強行要求我出席,我知道這是土方對於我最大的縱容——他不會允許我再像上次那樣頹廢下去。
我不曾頹廢,心情也不覺得沉重,反倒是比以前笑得更多,無論何事都是微笑麵對——然而我又覺得自己的心比以前更加空洞,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被人掏空了。如今的我,什麼都沒有剩下來,腦海一片空白,平靜得如同老僧入定。
“馨,今天八木家的老太太要舉行葬禮了。”總司今天規規矩矩地穿了黑色的正裝,以表示對死者的尊敬。平日看慣了他穿白色的衣裳,今天看到他穿別的顏色,顯得更英姿煥發,一掃平日纖細柔弱的感覺。
我仔細地抹著刀身,也不抬頭看著他,隻是點了點頭,低聲道,“嗯,我知道。”
“你要去嗎?八木先生昨天讓我跟你說,如果方便的話也希望你去送送老太太。”總司的眸中不無擔心之意。
抹劍的動作稍稍一頓,但很快就被掩飾了過去。我抬起頭來,朝他微微一笑,輕道,“嗯,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去的。”然後又低下頭來繼續擦拭著刀身,不再搭話。
總司輕歎一聲,緩緩地站了起來,推開了障子準備出去。我轉過頭去,隻見他背對著我,逆光而立,低頭不語。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要找我的嗎?”
“不,”總司轉過頭來,溫柔地笑了笑,“隻不過想要跟你說,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我一怔,奇怪地看著他,他眸中的溫柔似是可以融化世上的一切,“因為時間正在不斷地流逝,那些事情也終究會成為過去。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卻依然活著,背負著過去看著未來,那人生的路肯定會走得很慢吧……”末了,他又笑著說了句,“對了,我想蝸牛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吧?”然後便轉身過去。
我怔怔地看著總司剛才站立的地方,輕歎一聲。我拿起了手上的刀,慢慢地走出了庭院之中。左手的白布帶綁在手上依然顯得很是突兀,想了一想,終究還是用左手托著劍的尾端,右手握上劍柄,在斜陽映照之下揮起刀來。
習慣性的凝視著劍尖,但卻又在暗自發起呆來。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一切都會被時候所吞噬,幻化為無。人生之所以會這麼多意外,那是因為時間每時每刻都會跳動,人在不斷的前進,邁進新的階段——而我,卻時時刻刻都希望停留在過去,恨著每一個人。
是的,直到了今天,我仍然恨著我的外公外婆,也恨著八木家的老太太,但最終也沒有下手結束她的生命。
也許新見跟土方說的是對的,我盡管是恨,可我終究是狠不下心腸來殺他們。如果我真的是這樣的話,我沒必要恨他們,因為我自己也跟他們一樣,我又有什麼資格呢?也正因為如此,我無法成為真正的鬼。
我是人,但也不是人;我是鬼,但也不是鬼!
人,從來都是如此矛盾的一種動物——沒有數學公式可以計算為什麼,也沒有科學研究為什麼,因為這本來就是人的天性。
頓下了揮劍的動作,我昂首凝視著院子裏麵遍地的滿天星發呆。
八木家的正廳之中懸著白色的輕紗,如同少女白色的紗裙一般,隨風悠然地飄揚著。我不急不徐地走到了門前,方發現平助竟然坐在門前麵,一邊幫忙收取帛金,一邊認認真真地記錄著名字,而近藤跟芹澤則負責接待。甫抬起頭來,我跟平助的眼睛剛好對上,他又驚又喜的看著我,叫了聲,“一君!”
我有些尷尬,捏緊了手裏麵剛摘下的一束滿天星,白色的小花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我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朝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逕自走了進去。八木一家正端正地跟客人敬禮,一看到我進來都不禁一愣,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我真的會來。八木最先反應過來,深深地向我行了一禮,感激地道,“齋藤先生,一直都沒來得及感謝你,如今你又不計前嫌到來,我……”
“我沒有說過我不恨她。”我對上了八木愕然的眼睛,倔強的別過臉去,“我隻不過是不想一個人滿懷恨意的死去罷了……而且她死了,我也沒有必要這個樣子,我……”說到這裏卻又接不下去了,“總之就是這個樣子。”
八木卻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明白的,母親心裏麵也明白齋藤先生你是多麼的善良……”
“沒有那回事,別誤會了。”我有些心虛的低聲道,然後又大步走了過去他們麵前,把手上的滿天星遞給八木,“來得太急,沒有準備衣服,其他的也沒有預備,我……”八木見狀,連忙接了過來,笑道,“齋藤先生,感謝你,母親一定會喜歡的。”說罷竟然隆重其事地把花插到靈堂之前。
“那麼……我先走了。”正轉身準備離去,卻冷不防見到新見站在我的身後。我不敢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便匆匆的繞過他走了出去。走過他旁邊的時候,卻聽到新見在我耳邊低聲道,“我知道那並不容易,但你已經很努力了……”我聞言一怔,轉過頭去看著他,卻見他正在跟八木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
是這樣……嗎?
那一束滿天星被擺在靈堂之前,零零星星的小白花兒就像天空上的點點繁星,又好似滿樹蓋雪一般,朦朧迷人。淡淡的香氣隱隱傳來,清雅淡素,帶著一份婉約溫馨的美態。
我怎會送這種花?明明……就不是……
應該,不是這樣的。
四月十三日,佐佐木隻三郎、速見又四郎於麻布一之橋斬殺清河八郎。
速見又四郎我並不是太熟悉,甚是對於他有些陌生。據近藤說,他乃是講武所的教授之一。然而佐佐木隻三郎卻是認識的,當初浪士組在江戶傳通院準備出發上洛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他一麵,當時的他尚且是浪士組的取締役,而如今他已經身為幕臣了。
至於清河八郎就更加不用說了。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不禁唏噓,人生無常,在不久以前我們尚在為他所安排的間諜而鬧得團團轉,但不久以後卻又傳來了他被斬殺的消息。忽地想起,在他尚未離開京都以前,我也曾經千方百計的想要殺死他,甚至因此而傷的左手至今尚未痊愈,卻沒想過他竟然就這樣死了。
原本討厭的人,在聽到他逝去的消息的時候,我竟然會有這種想法,連我自己也覺得很可笑呢……
死亡有時候是一種很好的緩衝劑,再重的仇,再深的恨,當對方死亡以後便無法再恨起來,一切都會在茫茫的曆史洪流中煙消雲散。
忽地想起剛剛去世不久的八木家老太太,再回想起清河八郎——忽然發現,原來有時候恨這種東西,並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牢固。
在前一刻鍾,我們還在信誓旦旦地說要殺死誰,要為誰報仇;在後一刻鍾,當那個人已經不再在這個世上的時候,我們還能夠殺死誰?
高築的牆,總會隨著時間而剝落、破舊、最後瓦解……無論當初起得多牢固也罷,也終究逃不過這種命運——沒有一種東西是根深柢固的。
人,也是一樣。
滿天星的花語正是——寬恕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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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選組屯所にしていた八木家の女の子が、亡くなりました。芹沢先生と勇先生は二人で並んで座って受付をやったそうです。”
這句話的大概意思就是說八木家的女子去世了,而芹澤先生和勇先生二人排列而坐,在葬禮之上做接待的工作。至於其他人是做什麼我沒有查到,不過這個並不重要,所以也隻是輕輕帶過,這裏隻是想告訴大家而已。
至於八木家的老太太,我一開始並沒有想過這樣寫的,隻想把她塑造成一名愛女的婆婆,讓她幫忙過過場,所以連名字都沒有給她改,不過寫著寫著又把她給弄成壞人了TAT我錯了。
滿天星的花語似乎有很多個,而且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意思,我大約查了下好像其中一個意思就是這個。這些東西我著實不熟悉……
最近在重新研究三段刺,上網查了下,似乎seven有資料跟掃描,不過現在還是沒見著本尊,之前的帖子也找不著……希望能夠趕得及發那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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