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54 更新時間:08-08-04 19:46
泉州
雲天會館
想象著楊彥軒的模樣。腦海中老是浮現出楊俊毅般的傅中堂。康熙如今尚且是青年,多少年後才能看他傅恒博采天下?
我們到達會館的時候,楊彥軒不在。想必這大白天的應該是為了會館在忙活著吧?
若竹派人安置了我們。蝶飛飛和周峰住西廂房。我跟毓琳真是幸福,住進了蘭苑。
雲天的私宅並不大。主房分三苑,由西向東依次是若竹的梅苑、楊彥軒的竹苑和楊彥軒嫡親妹妹楊紫雲的蘭苑。楊紫雲帶著護衛秦剛、跟隨會館的秦叔去雲南走白藥。蘭苑空著,我跟毓琳暫住了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越快見麵就越盼望。蝶飛飛有些急躁,而在我的再三懇求下,若竹去會館找楊彥軒帶上了我。
“會長去靖閣了。”有弟子向若竹稟告。
“什麼?”若竹一聽臉頰湧現出三分氣惱的慍色,“怎麼又去?”
一路上,若竹不語,我們也不好問什麼。
靖閣,是煙花巷旁支的一處獨門院落,裏頭住著倚翠樓的花魁,兩個人是姊妹,均是清倌。泉州的商賈文人談詩作生意都以去靖閣為榮。
聽說那姊妹花姐姐玉幽棠賢淑博學、智慧與美貌並存,彈得一手絕世古箏,妹妹玉茂筠舞姿婀娜多姿性格卻爽直頗有俠氣。
至靖閣,門童通報後,我們便進了大門。
婉轉悠揚的古箏聲聲入耳。
“哥!”若竹低喊了一聲。
“楊……”我傻傻的看向扭頭看我們的男子。二十五歲左右的楊彥軒,不是童戰一臉朝氣的衝勁,不是火蓮滿目的忍辱負重,不是傅恒的中規中矩,不是俊逸的狂放不羈,是有著金藩冷酷的外形、族長內斂深沉的氣質。臉是瘦削的,精神有點疲累,但眼神中沒有族長揮之不去的哀傷和惆悵!
楊彥軒……我……對你一見鍾情!
還好,這話是心裏喊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小竹子,你回來啦。”楊彥軒親昵的笑了笑,若竹的薄怒融化在他寵愛的眼神中。
“嗯。”若竹沒有進屋的意思。我也隻好在門外站著。傳說中的玉幽棠因為背光,看不清長相。我此刻的心思全在楊彥軒的身上。
“哥,有京城來的朋友找你幫忙,等你回去呢。”若竹有些賭氣的說話,說完不待楊彥軒答言,轉身就走。
我也隻好往回走。泉州剛下過雨,地麵潮濕著。冷不防腳下一滑,迎頭撞進了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呃,對不起。”“你沒事兒吧?”撞得那個結實,鼻子都歪了吧?痛的鼻子酸酸的想哭。我沒抬頭,閃過那人匆匆逃離。這麼遜,可是見楊彥軒的第一麵啊!若竹在後麵跟上。唉,我又不懂規矩了。怎麼著也應該是若竹先出來,我在她身後啊。不過她似乎並不在意,也就算了。
毓琳畢竟是金枝玉葉,經不住多日的舟車勞頓、飲食上也有些水土不服,精神不振。我伺候她慣了,仍然充當她的丫頭角色,也就跟女眷的小管家柳鳴川的妹妹柳月旋相識。
月旋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年齡不大,即使總愛扮小大人,體現他的“成熟穩重”,但也不失其天真爛漫的本性。快樂煩惱全寫在一張小臉上。不多久就與我們熱絡起來。
(2)
晚間又下雨了,中雨吧。毓琳還是虛弱疲累。古代的熱水不那麼方便,想用的話必須到竹苑小廚房裏自己去燒。
我也是四肢無力、昏昏沉沉,竟然靠著廚房的牆壁睡了過去。還好,在水燒沒了一半的時候我凍醒了,免除了吧人家鍋燒破的可能。
添柴添水,然後無聊的繼續靠在牆上閉目養神,耳邊有火的畢剝聲和門外的雨聲……以及——隔壁楊彥軒屋裏的說話聲?!
剛才我來竹苑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啊。他和誰在說話呢?好奇心讓我不光彩的貼牆偷聽。
畢竟古代的牆壁隔音效果差,怪不得總是說,“隔牆有耳”呢,雖然能聽到,卻聽不真切。
隻斷斷續續聽到:“明……吳……平西………反清……雲天……”聽得不全卻似乎把關鍵詞都抓住了。屋內應該是有兩個人在說話吧?楊彥軒和蝶飛飛,按說周峰也是該在的。該不是清初影視劇裏最常見的橋段吧?蝶飛飛是平西王吳三桂的人?或者是反清複明的一派?現在找雲天幫忙,讓楊彥軒入夥?
完了,我似乎聽到的是絕密的事情吧?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是不是要殺我滅口?屋裏的火繼續畢剝的燃燒著,整間屋子都溫暖著,而我背上卻冷汗涔涔。
蝶飛飛後來的聲音有些急躁,好像是言語不合,到沒有打鬥的聲音,靜默了好一會兒。我有些奇怪,怎麼都沒有聲音了?正納悶著,聽到低沉的嗓音吐出幾個字,“累……休息……燒水……”
這屋裏除了楊彥軒、蝶飛飛、周峰還有人哦!停!燒水?!內院竹蘭梅隻有竹苑有小廚房。他隻會到這兒來,發現我這個竊聽的怎麼辦?
嚇!閃人哪!可往哪兒閃啊?突然間覺得委屈起來。人家穿越到古代,要麼是傾城絕色、要麼是罕世武功、要麼是至尊皇家,怎麼就我成了個既無才又無貌、沒有任何武功根底的平凡人?難道我穿過來就這麼簡單的結束了?
不甘心!好不容易親身親曆這不用考試、不用上班的古代,怎麼就能這麼樣結束?!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了,雨聲一陣急促,真是天助我也!我趕緊滅了火,端著燒水的小鍋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廚房。
不能出大動靜,不能讓他們看見我!出了門我大氣不敢喘一下,腳下急速的小跑起來。不敢回頭,仿若身後有食人怪獸。
竹苑的側門就在眼前。我心中大喜,不禁有些放鬆。“誰?!”耳邊聽到一聲暴喝的同時,左肩一陣刺痛,竟然被定在原處,還未來得及考慮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點穴”時,盛滿沸水的小鍋因我手臂的僵直而不平衡跌落下來、
“啊!”我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沸水一股腦的傾倒在我已然半濕的薄薄繡鞋上,淚接著就從眼角溢出。
“你是……?”背後的男子怔愣一下。
“秋姐姐!”眼前飛奔過來持傘綠衣的月旋。她驚呼道“快!姐姐被燙著了!木頭,你快解開穴呀!”
“啊?哦!”左肩又一陣刺痛。僵直的身體瞬間得以自由。“燙,燙死我了!”腳上鑽心的疼痛讓我站立不穩,身體向旁邊倒去。月旋身體嬌小,根本阻不住我撲倒的力量。我隻覺腰間一緊、身子一輕,就被剛才點穴的男子橫抱了起來。
“去蘭苑!”月旋剛說完。我身後傳來楊彥軒不溫不火的聲音:“旋兒,過來一下。”
毓琳見我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
男子把我抱回房內說了一聲;“失禮了。”就木訥無言。“我燙著了,請幫我端盆冷水來。”此刻的毓琳不再是小姐樣,忙不迭的從榻上起來端水。我呲牙咧嘴的將鞋子除去,直接將腳泡入冷水中。
腳上的灼熱和刺痛稍稍緩解。毓琳嘴裏急著追問:“這是怎麼了?秋兒,怎麼燙著了?”邊拭去我的淚和汗。
“是我不小心把水灑出來了,不礙事兒的。”我輕咬貝齒、搪塞過去。
“彥哥哥剛讓我拿了紅花薄荷膏來,敷上就好了!”月旋推門進來快速的說著。
“木頭,你幹什麼呢?”月旋把藥膏遞給我,又瞪眼質問男子。
“你是那天差點摔倒的那個姑娘?”木頭沒頭沒腦的問。
月旋和毓琳不明所以,我卻一怔,“那天我撞到的是你?”
木頭咧嘴笑了一下,白亮亮的牙在燈光下閃熠。
“我叫穆鬆,是彥軒的貼身護衛。他們、他們都叫我木頭。”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剛才是我不好,傷著你了。”
“呃,無礙的。很快就不疼了。”我無意繼續這個話題,生怕被他發現我是偷聽了出來的。我頓了頓,說:“夜深了,穆大哥也請回吧。”
“那你……?”“好了,好了,秋姐姐要抹藥了!女孩子的腳是不能讓人家瞧見的,你還杵在這兒幹嘛?走了,快走了!”月旋開始趕人了。穆鬆向我點了點頭離開。
毓琳把玩著剛從我手中拿過去的藥膏,低喃“這紅花薄荷膏怎麼那麼像金赭露?”
“琳兒說金赭露,你也認得啊!這可是我們雲天向皇室進貢的藥呢,你從哪兒聽說的啊?”她忽閃著大眼好奇的問。“呃,我們”毓琳思索著。
“這是我們小姐的三姑媽的二姐夫的小舅子的同鄉的師傅的媳婦的侄子的同窗的在宮裏當差的小宮女兒姐姐燙傷以後被主子憐愛,賞了這金赭露。她以此為榮,親戚街坊隻要是認識的都見著了。這尊貴的玩意兒,我們這才曉得。”我一口氣把來龍去脈胡亂編排了一下,眼看月旋迷茫的目光,我就知道,這小丫頭被我繞暈了。
毓琳想著給我擦藥,我死活不肯。一方麵這種小事兒我能親為的不願假以人手。另一方麵,即便毓琳的感情跟我再好,哪怕真的視我為姐妹,她都是這滿清帝國的格格,至少現在眼前也是我的主子……我自己神遊著,忽然頭大,想起魯迅的話,難道我身上潛在的奴性因著穿越而被激發出來了?
月旋不是若竹的丫頭卻也住在梅苑。當晚她沒有回去再蘭苑陪著我跟毓琳。
其實,楊彥軒能猜到我聽到了什麼吧?現在不追究也許是我腳上有傷,又是若竹帶來的客。可不知道明天又會如何?
(3)
窗外,驟雨初歇,雨珠仍舊淅淅瀝瀝敲打地麵。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
第二天一大早,月旋就把我燙傷的事兒告知了若竹。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一開始,她就認為我跟毓琳不是平凡人家的姑娘而一直禮遇。即便是我申請入會,她也沒有讓我們按普通學徒的樣子去上工、幹活。可我們不是來白吃白住當蛀蟲的。早在昨晚與月旋抵足而眠時,我就勸動了小管家月旋手下了我們一百兩的銀票。
看的出,月旋是個精明的管家。白吃白住她也是會有一定考量的。不過百兩銀子似乎太多了點,我看她也著實為難。隻能說,多了的讓她暫為保管。
若竹來看了我一次,毓琳仍舊有些水土不服,頭暈暈沉沉的。而我輕易動彈不得。她是雲天的二當家,自是回來後忙碌起來,吩咐月旋差兩個小丫頭好生照顧我們,自己協助楊彥軒辦正事兒去了。
這一天,都是在安靜中度過。楊彥軒沒有來找過我,若竹跟我的對話中也都沒有再提及蝶飛飛。她跟周峰昨夜恐怕是連夜離開了吧,走得悄無痕跡,好像從未來過。
安靜的讓我覺得好生無聊,就慢慢的從月旋的嘴裏挖我想知道的資料。
我在腦海中漸漸形成一份楊彥軒的人事檔案。楊彥軒,男,屬虎,五月初一的生日,今年已經二十有五。二十歲接手雲天會館,在父親一年的暗中指導下摸清了大小事務,待完全上手後,老父攜妻遊山玩水去也。現在的婚姻狀況——已婚鰥夫!
在我得知此信息後,芳心碎成一塊一塊的。楊彥軒十八歲的時候家裏就為他娶了一門算是門當戶對的媳婦兒,安麓書院喬智齋的二女兒喬湄,文和武算是相匹配了。喬湄是個相貌甜美性格伶俐可愛的姑娘。嫁進來的時候才隻有十六歲。雖然楊彥軒和她談不上是琴瑟甚合,倒也是相敬如賓。古代的規矩也跟現代差不多,一個成了家的男人更容易在事業上給別人持重的安全感。他父母在他二十一歲的時候離家遠行,而喬湄也在她十九歲的時候懷上了他的骨肉。隻可惜,生產的時候喬湄難產痛了一天一夜,孩子好不容易出生了,她卻血崩沒搶救過來,如花的年齡卻化作一縷芳魂。孩子是個女兒,本就因生產時頭部被擠壓時間過長而造成腦部缺氧、肺部也是先天不足而夭折。
痛失嬌妻愛女的楊彥軒一度萎靡不振,若不是忠於楊家的秦叔和已然女強人身份的若竹、紫雲,這個坎兒彥軒怕是邁不過去了。隨後各路的媒婆都緊著給他說媒,可他卻似乎受了打擊,莫不是若竹、紫雲或是雲天的女徒、丫頭,他一概不理不接觸,把一溜親事拒之門外。
隻是近半年,泉州有名的倚翠樓來了兩位國色天香、德藝雙馨的清倌姊妹玉幽棠和玉茂筠,一次偶然的相遇,竟讓楊彥軒成了靖閣的座上賓。而且每月必有四五天前往靖閣,變成楊彥軒雷打不動的規矩。楊彥軒對玉幽棠的特殊對待引人遐想,雲天的會長楊彥軒屬意倚翠樓的頭牌花魁,甚至要明媒正娶的傳言一度甚囂塵上。而若竹對將有一個出身風塵的女子做嫂子頗為不齒,對那玉幽棠一直排斥。
月旋滔滔不絕的講著這個中情況,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竟未曾中斷,連飲水都不曾有,其言無不盡連毓琳都察覺出來。
說完的月旋,好似虛脫了一般無力的癱軟在床榻上。而我也是眼睛疲累、腰頸酸軟。這也是我常年習慣所致。從小,不論是與什麼人說話,總是要注視著人家的眼睛,潛意識裏總是認為這樣既尊重了別人,也能捕捉到對方心裏所有的情緒波動。剛才月旋不停的說,而我也一直看著他,坐姿幾乎一直沒動。
有點遺憾,那天好不容易去靖閣,連玉幽棠的麵都沒見著,還在楊彥軒的麵前出了醜,真是不如不去。哦,倒也無妨,見到,更確切的說是撞到了有個木頭這麼有意思的綽號的穆鬆。
說到穆鬆,又是另一個故事。隻可惜故事的講述者隻可能是楊彥軒。穆鬆自己無法講述,——因為,他跟我是同類人。隻不過,他的失憶是遭遇歹人用鈍器敲傷了後腦,腦中有淤血所致。遇到楊彥軒的解救,不止是救了他一命更把他腦中的淤血除去。隻是,失去的記憶卻找不回來了。而楊彥軒認為失去的那段記憶可能是穆鬆不願意記起的,神誌上有些自我排斥。可也就因為這樣,穆鬆的性格直率的有些呆傻。我就很納悶,為什麼楊彥軒會選擇他作貼身護衛,直到後來發生的事才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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