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18 更新時間：20-03-29 12:52
月黑風高，夜涼如水。
禦書房內站滿了文武百官，不少人臉上還帶著困倦之色，這些人都是被連夜召進宮的。
此刻都頗為幽怨的看著造成此事的罪魁禍首，要不是二皇子，他們這時候還在家裏睡覺呢！這長夜漫漫，沒有美人做伴，卻被召來了禦書房。
“朕召你們前來，是二皇子說有要事稟報，必須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說出。”坐在龍椅上的北月皇說道，又看向北淩羽，“眼下滿朝文武都在，有什麼要事就說吧。”
北淩羽剛解了禁足，就連夜入宮，目的就是揭發北凕煜曾命人在風漓城暗殺太子的事。這些日子，他正為連日裏發生的事犯愁，他的人卻忽然發現了劉懷宇昏迷在他府門前，他雖覺得此事蹊蹺，但眼下已顧不了這麼多了，開口道：“父皇，兒臣今日要揭發大皇兄謀害太子一事。”
謀害一國儲君，這罪名可不輕！此言一出，大臣們瞬間清醒了不少，二皇子失去了兵權，怎會不找大皇子的麻煩？他既然在皇上麵前揭發大皇子，顯然是有備而來。
“你不要含血噴人，本殿何時謀害過三皇弟？”北凕煜看向他，卻也不氣惱，他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在他看來，北淩羽此舉，不過是看不慣自己搶了他的兵權，想報複他罷了。
北夜離也道：“是啊二皇兄，大皇兄怎麼會謀害本宮呢？”平時有關朝政的事，他從未參與過，今夜北淩羽卻向父皇進言，要所有皇子和大臣一同入宮，他自然也不能幸免。
北淩羽一心隻想著扳倒北凕煜，心中頗為急切，連日來發生的事，已經讓他難以冷靜，“不知父皇可還記得三皇弟在風漓城遇刺之事？”
“劉懷宇已經伏法，此事不是早已了結了麼？”北月皇微蹙著眉頭，這些兒子真是一個都不讓他省心！
北淩羽道：“兒臣近日已經查清楚，劉懷宇刺殺三皇弟，是受了大皇兄的指使！”
“本殿何時指使過什麼人去刺殺三皇弟，你不要胡亂攀咬！”沒想到北淩羽居然舊事重提，直接言明他就是刺殺北夜離的主謀，謀害儲君可是重罪！北淩羽這是要置他於死地了！不過，劉懷宇已死，死無對證，所有的證據都已被他銷毀，他倒要看看，北淩羽如何扳回這一局。
北月皇道：“你說大皇子謀害太子，可有證據？”
北淩羽道：“父皇，兒臣此次進宮是帶了證人的，此刻就在殿外。”
“將人帶上來！”
“是。”門外的侍衛應道。
北凕煜唇邊含著冷笑，他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麼證據。當侍衛壓著那人進來的時候，唇邊的笑意頓時僵住，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
眸中慢慢的震驚，劉懷宇不是死了麼？他派人去確認過的！怎麼會……
看著北凕煜的反應，北淩羽唇邊勾起一抹冷笑，他一出手就斷了他兩條臂膀，他又怎會放過他？！又怎會讓他好過？！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身側的北夜離眼中暗含的一絲玩味和輕嘲，這出大戲，著實精彩。
“罪臣劉懷宇拜見陛下！”被侍衛押上來的劉懷宇膝蓋一彎，跪在地上。
看著眼前”死而複生”的人，北月皇眉心一蹙，劉懷宇不是死了麼？但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開口道：“二皇子說大皇子與你勾結，意圖謀害太子，可有此事？”
如果他承認謀害太子，必死無疑，可一想到一家老小的命，咬了咬牙，道：“陛下，大皇子的確指使過罪臣安排刺客刺殺太子！二皇子所言，句句屬實！”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大皇子真的派人刺殺過太子？風漓城的事他們也知曉一二，可這劉懷宇不是在牢中畏罪自盡了麼？可是現在他不僅還活著，還跑出來指認他曾經的主子。看來，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二皇子手裏。
“一派胡言！”北凕煜指著他，一副受了冤屈的模樣，“本殿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本殿？二皇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汙蔑本殿！”話雖是這麼說，可心下早已是驚濤駭浪，冷汗直流，若此事被揭露出來，父皇是不會繞過他的！
北淩羽道：“大皇兄，是不是汙蔑，父皇自有分曉，大皇兄這般急躁，莫不是心虛了？”
北凕煜冷哼一聲，“清者自清，本殿沒有做過的事，為何要承認？單憑他一麵之辭，如何能證明是本殿要謀害三皇弟？”
北月皇看著跪在地上的劉懷宇，沉聲道：“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大皇子指使你謀害太子的？”
“陛下，罪臣手中有大皇子的信物。”說著，從懷中掏出來一枚琉璃玉佩，“這就是大皇子與罪臣勾結的證據。”其實，北凕煜根本沒給過他什麼信物，但他醒來時，就發現身上多了一枚玉佩，他一直以為那是二皇子設法弄來的。
看著那快玉佩，北凕煜心下大驚，這塊玉佩不是給了北夜離麼？怎麼會成了指證他的信物？
朝臣們看到那塊玉佩，覺得頗為眼熟，忽然想起，那塊琉璃玉佩是大皇子生辰時皇上賞的，天下間僅此一塊！看來，大皇子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陸公公接過那塊玉佩呈上去，北月皇仔細確認了一遍，這就是自己賞給北凕煜的那塊，臉色一沉，將那玉佩重重的摔在書案上，“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北凕煜被這一吼，嚇得雙腿一軟，直直跪了下去，“父皇，兒臣隻是一時糊塗，請父皇寬恕！”這玉佩一定是北淩羽從北夜離那裏弄來的，等這件事過去，他一定要好好”關照”一下北淩羽！他不知道的是，他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北月皇看向夏頤，“夏大人，此事你怎麼看？”
聽到此話，北凕煜暗暗鬆了一口氣，夏頤是他的人，父皇這麼說，是有意放他一馬了。可是，令他奇怪的事發生了：“陛下，微臣認為，應當嚴懲大皇子！”
什麼？除了北夜離和容澈，其他人都是一臉的吃驚，夏頤不是大皇子的人麼？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夏頤跪下開口：“陛下，微臣有罪，明知道大皇子有不軌之心，卻遲遲未能向您稟報。大皇子曾不止一次對微臣說自己想做皇帝，都怪太子擋了他的路，還時常埋怨，陛下為何不早些……不早些……臣多次勸諫，大皇子卻絲毫不知悔改，刺殺太子一事，臣也是知情的。都怪臣為了一己之私，未能及時向陛下奏明。”
“一派胡言！本殿何時說過這樣的話？！”北凕煜已是氣急，他為什麼要在父皇麵前說這些話！
夏頤道：“大皇子，事到如今，您就承認了吧，相信陛下會從輕發落的。”
北月皇聽完之後，一口老血險些噴出，自己的兒子竟然埋怨他為何不早些死，此時已是怒不可遏，“來人！把大皇子打入死牢！秋後問斬！”
這下沒人敢為他求情，若是求情了，不也等於巴不得皇上去死麼！就連平時一向擁護他的臣子此時也是低頭不語，他們家人的性命可都在丞相手裏呢！
“父皇，兒臣是被冤枉的！兒臣沒有說過那些話，也沒有謀害過三皇弟！”北凕煜見侍衛來拖自己，嚇得臉色蒼白。
“朕不想再看見你，拖下去！”
“父皇，兒臣是冤枉的！”
“您不要受奸人蒙騙啊！”
“這都是北淩羽陷害兒臣啊！”
直到北凕煜被拖出去，北月皇才冷靜了一些，想起方才的事，冷冷的看向北淩羽，“劉懷宇早已在牢中畏罪自盡，如何又會出現在這裏？北淩羽，你膽敢欺君！”
北淩羽臉色一白，竟是忘了這一層，人在他手上，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成了他做的，忙跪下請罪，“父皇，就算借兒臣一百個膽子，兒臣也不敢欺瞞您呐！”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敢狡辯！你藐視皇權，丟失兵符，欺君罔上，二罪並罰！來人！拖出去砍了！”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的局麵，直到北淩羽被侍衛拖走的那一刻，他才好像隱隱明白了什麼，臨走之前，深深的望了北夜離一眼，韜光養晦，隱忍多年，他就像一隻蟄伏的毒蠍，按兵不動，隻等時機成熟，給敵人致命一擊！
輸給這樣的人，他還有什麼不甘的？
……
北凕煜癱坐在天牢的茅草上，褪去了一身華服，換上了一身囚服，從那個高高在上，金尊玉貴的皇子，淪為階下之囚，這樣起起落落的人生，不知是該歎，還是該悲。
天牢的門被打開，看清來人，北凕煜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發了瘋的衝上去，卻被葉辰一腳踹翻。
“是你！是你對不對！”雙眼猩紅，似要把眼前的人撕碎，“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對不對，你早就設好了圈套，就等我往裏跳！什麼草包太子，什麼不學無術，這些都不過是你的偽裝對不對！”就是再蠢，發生了這麼多事，他也該想明白了。
北夜離低笑一聲，“大皇兄瘋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北凕煜冷靜下來，“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
“本宮不過是來看看大皇兄，畢竟是這麼多年的兄弟，你都要死了，再不來看看，怕以後就見不到了。”說這話時，他也不知，含了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北凕煜卻忽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停止了笑聲，眼中充滿了恨意，“北夜離，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恨你麼？”
微微挑眉，聽他繼續道：“我這麼恨你，不是因為太子之位，而是因為父皇，憑什麼，憑什麼父皇眼裏隻有你！無論我怎麼努力，都討不得他歡心，他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你，卻連一個關懷的眼神都不曾施舍給我……”說到此處，聲線中已帶了幾分哽咽，他隻是……隻是一直渴望著父親的愛，父親的溫暖。
“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身在皇家，我卻渴望著那麼親情，渴望著那麼一絲絲溫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不知是在嘲諷身在皇家的悲哀，還是在嘲諷他自己。
看著他這般模樣，北夜離輕笑一聲，“嗬……你當真以為，父皇是真的疼愛本宮麼？”
什麼？北凕煜抬頭看向他。
北夜離道：“父皇對本宮的寵愛，不過是表象，人人豔羨的太子之位，不過也是個華麗的空殼，誰坐上去，誰就會淪為眾矢之的。父皇這麼多年來，對你不聞不問，實則是在保護你。”
聽到此處，北凕煜滿眼的錯愕與不可置信，北夜離繼續道：“大皇兄，父皇最疼愛的兒子，一直都是你。”
“不會的，不會的……”呆呆的重複著，他一直以為，父皇對自己是最為厭惡的，他一直埋怨父皇為何如此偏心……
“嗬……”苦笑一聲，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他現下已是淪為階下囚，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那麼努力的去爭，去搶，不過是為了父皇能多看他一眼，他一直渴望的親情就在身邊，他還有什麼可怨的呢？
“北凕煜，在牢中自盡了。”輕飄飄的一句話響起，寡薄的唇角微動，去看他的反應。
聽到此話，北夜離眸中閃過一絲難言的情緒，低笑一聲，“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脫了。身在皇家，死是最好的解脫。
若他們沒有生在皇家，或許，會是很好的兄弟。
容澈眸裏含了幾分疼惜，畢竟是骨肉至親，血脈相連，聽到這個消息，他多少也會有些不忍吧。
北夜離輕輕歎了口氣，唇邊的笑容含了幾分嘲諷，“在皇家，親情淡薄的像一碗水，皇家爭鬥，骨肉相殘，哪個上位者不是心機深沉，帝王的心思更是高深莫測，站在權力的頂端，就要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寂寞與孤獨，那無邊的黑夜隻能你自己慢慢去熬。”
“幸運的是，我遇見了你。”
把人輕輕的攬入懷中，“無邊的黑夜，你不會獨自承受。我願做你的燭火，雖然燈光微弱，但會一直陪著你熬過黑暗，迎來曙光。”
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你就是我的光啊。”
月色般醉人的眸子裏有了一絲溫度，在心裏說了一句，你又何嚐不是我的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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