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4 更新時間:20-05-04 08:01
“這密室從哪可以進去呢?”梅英問道。明音卻搖了搖頭道:“據我所知,這個禁書室是被封死的。”
沈念君還在研究地上那些隻有他能看見的痕跡,問道:“神跡……神域……這些究竟都是什麼東西?”
“字麵意思。”梅英簡短說著,搬起香案走到牆角,抬頭看看上方,比劃一番,然後把它放在了那個洞的正下方,“神跡就是神族的一種特殊足跡。神域就是神族在某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定時間後形成的特殊空間,很難用語言解釋得太詳細,但是有一件可以確定的事——但凡能長時間存在的神域,定然會有大量的神力蘊含其中。”他又轉向明音住持,嚴肅問道:“可以嗎?”
他意思是,這香案可以踩嗎?
“我本來就不是正兒八經的和尚,不如你問問明儀。”明音說這句話時,語氣竟然有幾分調皮。若不是這一身袈裟,他可能跟街頭表演相聲和口技的普通老頭沒什麼區別,會為了騙小孩子買他根糖葫蘆而給他們講笑話,會因為別人搶了他的攤位而跟他們翻臉……
明儀聽見他這麼說,先是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淒涼地笑了笑。這是他今晚以來第一次笑,也是第一次將目光從“明德”身上離開。明音這句話可能提醒了他——他現在是靈泉寺最後一個真正的和尚了。
明儀沒有說話,卻來到香案前,把貢品和香爐端到了一旁。梅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輕巧地躍到桌上,單手扒住牆上那個洞的邊緣,幾乎沒有停頓,看起來很輕鬆地翻身跳了上去。他蹲在牆頭,翻了個身,麵對眾人伸出了手,說:“來吧,抓緊時間。”
明儀看著香案上那個泥水腳印,沒有說話,看起來好像很想把那個腳印擦幹淨。但他並沒有那麼做。而是和梅英一樣,踩在桌麵上,借力躍上牆頭。他動作很快,透著些不顧一切的狠勁,梅英想起他的手臂斷了一條,其他地方的骨頭更是不知道折了幾根,頓時有些擔心。但接著,他根本沒有停頓,就從梅英身邊跳進了禁書室,對他道:“我去找找燈,你把其他人都接進來吧。”
剩下的人都一個接一個進了密室,畢越在下麵幫著他們,直到沈念君和沈雁回也被梅英拉進去之後,才一起跳了進去。
梅英一落地就不禁感慨道:“好窄!”
的確如此。明儀已經點燃了兩邊牆角的油燈,照亮了這個大約隻有一人寬的密室。明儀手中拿著一盞燈,指著狹長房間盡頭的一道向下延伸的台階說:“這裏隻是個入口,真正的禁書室在下麵。但是你看他的表情,我們應該不用下去了。”
梅英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沈念君,發現他正驚恐地麵前那張巨大的、空白的石牆。“難道在這裏?”梅英喃喃道,把手放在了牆麵上,頓時,一股流水般冰冷的什麼東西沿著他的指尖綿綿不絕湧入身體。
梅英花了一會去想這東西像是什麼,那像是某種古老而神聖的文字,某種低沉而魅惑的聲音,在此靜待千年,終於第一次等到了一個傾聽者,於是不管不顧地攜帶著自己所承載的信息,朝這位傾聽者奔湧而來……
“梅英?”畢越大概已經叫了好幾聲了,見他一直沒有回複,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梅英忽然被拉回現實,從牆麵上收回手指,說:“這裏確實是我的先祖留下的神域,但上麵有結界,我打不開。”
“你打不開?”畢越迷茫地重複了一遍,好像這幾個字很難組合到一起一樣。
梅英聳聳肩道:“是啊,打開結界隻有兩種方法,用遠遠超越施術者的力量強行破壞,或者找到陣眼。前者我是無能為力了,後者……時間來不及。”
“來不及?”畢越又問道。
“時間過去太久,肉眼可見的痕跡已經全部被磨平,隻能靠感覺一點一點描出陣法的形狀,”
“痕跡?”一直像傻了一樣盯著那麵牆看的沈念君忽然道:“有紙筆嗎,我能看見!”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就連梅英也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竟然能看見這麼細致的痕跡嗎!
“有!”畢越馬上應道,從小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和筆一起遞了過來。沈念君馬上接過,已經開始在上麵奮筆疾書,“姐姐,我把陣法畫下來給你!”
沈雁回並沒有看他,隻是盯著他飛快運動的筆尖在紙上畫出一道道墨痕,陷入了沉思。轉眼,他已經在紙上描繪出了一個繁複的圖案。“還剩幾筆細節……”沈念君早已滿頭大汗。沈雁回卻問道:“這個地方,在牆上對應的是哪裏?”
沈念君奮筆疾書,沒有注意到有人跟他說話,沈雁回又問了一次,他才停下手中的筆,舉起毛筆,伸直手臂,在比梅英頭頂還高的位置圈出一個點,道:“這裏。”
“好。”沈雁回堅定道:“不用畫完了,這就是陣眼。”
梅英看了眼那個墨點,立刻說道:“好,我信你。”
說著,他咬破拇指,在陣眼處按下,大喊:“開!”
一瞬,整個藏經閣,金光流轉!
神域,是一個神在某處停留時所留下的痕跡。重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痕跡,而是神停下腳步的理由,是在這個隻屬於他的空間裏,殘存的思想、信念、回憶……
神域,就是一個被封存的世界。
而現在,梅英打開了這個世界的大門。
一瞬間,大量的情緒和記憶將他淹沒,像是飛快地翻完了一本書,書中的每個字都深深印刻在眼底,在他腦海中盤旋,卻一時想不出書的內容。或許一段時間之後,他慢慢回味這本書時,才能夠讀懂其中的故事吧。
他努力忽略這種疏離感,讓意識浮出現實,於是,終於感到了無比豐沛的神力。像是河流衝刷著每條筋脈,在體內彙集、分散……四肢百骸前所位於地輕鬆,卻又充滿力量,仿佛無堅不摧。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神族本應與生俱來的神力。
那力量來自天地日月,萬古河山,像一首古老的詩,從他體內流過時,也像是留下了畫麵和聲音……
但這柔和的力量馬上變得霸道起來,就像緩緩流動的小溪彙成奔騰不息的大河,肆無忌憚地在他的經脈中四處亂竄,薄弱的筋骨被它無情地衝刷著,隱隱作痛。他忍不住咳了一聲,覺得嗓子像被火燒一樣幹燥。
“這樣不行!”他的意誌好像都在燃燒,一種暴躁的情緒沒道理地從心底升起,他想要破壞些什麼,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他隻是需要一個出口來宣泄,來釋放……”
隨著密室之外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聲,雪狼的咆哮聲像一柄重錘擊打在每個人心口。沈雁回看著身後那麵牆,它似乎在那聲恐怖的咆哮聲中微微顫抖,有些驚慌地說:“陣法要困不住他了。”
“正好,讓他來!”梅英說自己都感到驚訝,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用這樣凶狠的聲音說話。他吞了口唾液,盡量讓自己聲音顯得不那麼嘶啞,對著畢越伸出了一隻手,“箭來!”
畢越一直在看著他,聽見他這麼說,馬上把背上長弓和箭筒裏最後一支箭全部遞給了他。梅英從眼睛的餘光看到,畢越遞箭的手一直懸在半空,久久沒有收回,渾身看起來都很警惕。
梅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的皮膚上已經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紋,就像燒紅了的石頭,看起來可怖卻又脆弱。“其他人一定嚇壞了吧……”梅英想著,更加不敢去看畢越的眼神。
這身體從來沒有充斥過如此之多的力量,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他有意引導著這股蠻橫的力量,把它全部灌注進手中這支箭。直到身體感到一絲涼意,意識也逐漸清明,他才拉滿弓弦,看也不看就是一箭射出。
麵前的牆轟然坍塌,像是狂風傳堂而過,卷起一片塵埃。
等煙塵散去,眾人才看清院子裏發生了什麼。
黑夜還在繼續,雨聲依舊滂沱,在雪狼的咆哮聲消失後,屬於夜晚的一切聲音都明顯起來了。他還保持著明德的外表,臉上定格著不可置信的神情,隻是眉心有一個黑漆漆的血洞。他沒有生命特征的身體漸漸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倒了下去,手腳都折疊成某種不可思議的形狀。
還未傳來著地的悶響,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虛幻、透明,化作一縷一縷黑色的煙霧,不斷地向上升起,越飄越高,就像是想去看看他空洞的眼睛裏映出的夜空。
最終,他的身體完全消散,如同被焚燒殆盡一般,卻連一點餘燼都沒有剩下。隻是在最後的時刻,彌漫的黑煙裏,似乎飄起了一團小小的螢火,向高高在上的金身佛像,向坍塌的牆壁之後的眾僧閃爍了幾下。
像是準備出門的孩子,對著自己的家園最後眨了眨眼睛。
隨後便如幻影般破碎,飛向天空,融入沉沉夜幕之後的漫天星辰。
“結束了?”
許久,才有人問道。
梅英這才敢站得離畢越近了些,向把手中的弓還給他,但無奈渾身都已經脫力,連舉起這柄不足兩斤的長弓也做不到了。他本來想自嘲地笑笑,卻在畢越臉上看到了驚恐的神色,他好像很激動的樣子,朝自己撲了過來。
“不用……”梅英想說句話,卻吐了一大口血出來,於是他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什麼了。眼前一花,身體撞進了一個懷抱裏。
他這才想起,不是畢越向他撲了過來,而是他朝畢越倒了下去……
但他心裏卻是輕鬆的,因為天就要亮了。
“真的……結束了……”
他再也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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