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6 更新時間：10-05-12 17:11
查驗身體的這一日，眾秀女按照指令列為兩排。一名宮人在前麵宣讀名字，被喚到的秀女便由另一名宮人領著進清漪閣。待檢查完畢，被帶出來之後再接著宣讀。秀女所帶的貼身婢女則隻能在廊上觀望，不得近前。清辰進去了之後，便有兩名宮人遵照教習女官的吩咐，為她除去衣物。起先，她有些排斥，未能較好地配合，教習女官溫言安慰了幾句之後，她才漸漸放開來。待仔細查驗過，整裝後仍由之前的宮人帶出去，整個過程都蒙著麵紗，旁人無法窺得真麵目。出了清漪閣，正好聽到“陳思蓉”三個字被宣讀出來。隊伍中，清風蒙著麵紗款款走來。清辰淡淡看了她一眼，清風卻迎著她的目光笑了起來。清辰正不解其意，清風已到了跟前。擦肩而過的一瞬，不知為何竟碰撞了一下，直到清風的麵紗因此而滑落時，清辰才隱約明白她的意圖。
清風似乎很是驚慌，竟不由回過身來。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原本領路的宮人連忙上前撿起麵紗，替她蒙上，“陳小姐，下次再不可如此粗心了。”清風歉意地點了點頭，跟隨著進了清漪閣。隊伍中，許多人的嘴角抿起了笑意，如此的姿色，在姹紫嫣紅的秀女中實在太過平庸了。廊上，婢女們嬉笑出聲，唯有小蓮的臉色煞白。陳思蓉此刻不在場，若她知道出了這樣的差錯，不知會怎樣惱怒。
當晚，清辰回到寢室，沒有看到陳思蓉的人影。想了想，覺得她或許已經回去了，畢竟白天的事已經了了。不過，想到清風在大庭廣眾下掉了麵紗的事，她又覺得陳思蓉的處境似乎比之前更糟糕了。但無論如何，這些都與她不相幹。正出神間，門霍地被推開，陳思蓉怒氣騰騰地看著她。
“陳小姐，怎麼了？”清辰站起身。
陳思蓉氣極反笑，“這就要問明姐姐了。”
“陳小姐說的是白天的事？”清辰試探道。
“明姐姐是否覺得這樣就可以將思蓉打入地獄，永不得翻身？”陳思蓉攜著一絲輕笑。
清辰正色道：“白天的事是清風所為，這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有目共睹。大家都看到是你撞了清風，否則好端端的，她的麵紗怎麼會掉。”陳思蓉道。
“我並非有意。”清辰有些窩火。
“整件事不都是你牽起的？先是給我出了個好主意，讓清風給我解難，然後又安排這一出，讓所有的人都看清‘陳思蓉’的‘真麵目’，好讓我徹底出局。明清辰，你好狠。”
清辰明白自己已被清風利用，卻申辯不得。隻道：“你怎麼就不懷疑清風，這一切難道不都是她在做嗎？”
“她不過是個替死鬼，白白被人利用罷了。取代我，對她有什麼好處？憑她的姿色，能有什麼機會？她的作用，不過是為你創造機會。”陳思蓉目光狠厲。
“那麼，陳小姐以後打算怎麼辦？”清辰無奈問道。
“我還能怎樣？自然是當你的貼身婢女。不過，既然我失去了機會，也不會讓你有任何機會。”陳思蓉笑容詭異。
那最好。清辰在心中默默道。
這一夜，清辰怎麼也睡不好。如果清風懷有登高一步的野心，似乎心有餘而力不足。正如陳思蓉所說，以她的姿色，即使有了秀女的身份，也成不了氣候。那麼，她又為什麼要如此處心積慮呢，難道隻是為了幫地宮消除一名競爭對手？三日後，她終於得到了答案，這個答案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當然也包括陳思蓉。
這日，一道聖旨突然下達儲秀宮，所有的人跪地聆聽聖訓。傳旨的公公操著尖細的嗓音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冀昭府尹陳錫之女陳思蓉，端敏安和，秉德柔嘉，今冊為容貴人，入主椒和宮。欽此。”
陳思蓉隨一眾丫鬟跪在後頭，此時身子不由顫了顫。清辰側頭看向清風，卻隻見她低垂著頭，看不到表情。
“容貴人，接旨吧。”公公滿麵堆笑，將聖旨遞到她跟前。
清風這才抬起頭來，隔著麵紗，她似乎微微笑了笑，“思蓉謝主隆恩。”而後接過了聖旨。
“容貴人，皇上對您可是極為關懷啊，一早就命人把椒和宮安排妥當了，隻等著貴人前往了。這些宮女都是奴才從椒和宮帶來的，貴人有什麼需要收拾的，盡管吩咐她們去操辦。”公公指了指身後十來名宮女，殷勤說道。
“有勞公公了，思蓉一定記在心裏。”清風柔聲道。
“你們幾個，好好伺候著貴人，今晚之前一定要把貴人之物妥當安置到椒和宮，讓貴人安心入主。”公公揚聲對一眾宮女們吩咐道，然後又轉身向清風陪著笑臉，“貴人，奴才這就先行告退了。”
“公公輕便。”清風附和了句。
待人走了，在場的秀女們無不震驚地看著受封的清風。所有的人都沒想到，如此姿色平庸的女子竟然會讓皇帝對她親眼有加，並且破格冊封。一切疑問也僅是藏在心裏，轉眼都是笑臉相迎，對待清風皆多了幾分殷勤與小心翼翼。
陳思蓉的臉色很不好，卻沒有說話。
申時一刻，清風便徹底地搬離了儲秀宮，成了椒和宮新的主人。小蓮作為她的貼身婢女，跟隨她一起離開。臨走前，小蓮有些不舍，前去找陳思蓉，無論如何，她曾是她的主人。清辰原以為陳思蓉會狠狠嘲諷小蓮，卻沒想到她竟然很平靜地勸她跟隨清風離開。小蓮走了以後，陳思蓉沉默了很久後，突然說：“我們都沒有想到，是不是？”
“你終於相信之前的事不是我做的了？”清辰反問。
陳思蓉虛浮地笑了笑，“也不一定。我隻是越來越糊塗了……”
“清風被冊封，對你沒有好處，對我自然也沒有好處。我犯不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是你也無法解釋她為什麼會被冊封，不是嗎？很多事情，已經不能隻看表麵了。”陳思蓉幽幽道。
“有一點我不明白，查驗身體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讓清風做替代？”清辰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陳思蓉震驚地盯著她，半晌才道：“你不知道？”
清辰搖了搖頭。
陳思蓉恍然大悟般，說道：“原來知道那件事的不是你，隻是她。”她的神色中融著悲絕，接著道：“我們都錯了……本以為已經機關算盡，卻沒想到還有人比我算得更深。”
清辰隱隱感覺，清風定是利用了陳思蓉。但她不願再細問，許多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清辰問道。
“以後……”陳思蓉的目光有一瞬變得飄渺，而後又突然牽起一抹笑意，“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是麼？”
清辰想了想，猜測道：“你是指小蓮？”
“胡說。”陳思蓉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
清辰開始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
酉時三刻，椒和宮突然來人傳話，請清辰過去敘舊。清辰莫名其妙，但也隻得從命。到了椒和宮，清風將左右盡數揮退，一時，偌大的宮殿裏，隻剩下她們兩人。
“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事不明白，找你來就是為了替你一一解答。免得你橫生枝節……”清風已經換了一身水紅色的錦緞宮裝，渾身的飾物也頗多講究，饒是姿色平平，也因此而顯得光彩照人。
“貴人既然願意告知，清辰定當洗耳恭聽。”清辰靜靜看著她。
“這裏又沒別人，何必來這一套？坐吧。”清風淡淡道。
清辰也不謙讓，在她後手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整件事從哪裏講起呢？”清風以手撫額，似乎有些為難。
清辰耐心等待，並不催促。
清風看了她一眼，道：“就從陳思蓉失身開始吧。”說到這，她咯咯笑了起來，倒有幾分少女般的爛漫。可清辰聽在耳中，隻覺心裏絲絲發涼。“還記得進京途中，有一次借宿客棧吧。那時風聞采花賊橫行無忌，但凡有幾分姿色的女子，都難逃其手。陳思蓉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嬌俏美人，怎能不令賊人動心呢？”
陳思蓉雖有姿色，卻隻是偶然經過，且未曾露過麵，采花賊未必能知曉。清辰的目光投向清風，隻見她得意地笑著。“是你引狼入室？”
笑意沿著清風的嘴角漫開，“還有幾分頭腦。你不用那麼看著我，陳思蓉不是什麼好貨色，我這麼做也算替你報了仇，不是嗎？”
“為了我？你難道不是為了你自己？你一早便算計好了，隻等著與她交換身份，然後徹底將她逼入死角，你倒可借機上位。”
“我會這麼做，還不是拜你所賜。若不是你占了‘明小姐’的身份，我何必這樣耗費心力。”清風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淩厲之色。
“那都是宮主的安排，我能怎麼樣？”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重要的是，我憑自己的能力坐上了這個位置，不知道宮主知道後，會不會後悔他當初的決定。”清風伸出手，悠閑地撫弄起自己的指甲套。
清辰不願繼續承受她的冷嘲熱諷，便直切正題，道：“我現在隻有一個疑問。皇上為什麼會突然冊封你？”
清風輕聲笑了，“聽過宸妃嗎？白衣如雪，長發瀑垂，善舞長綢，此去無二。那可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什麼意思？”
清風幽幽道：“我不過找了個恰當的時機，讓過往的神話重現，也讓皇帝緬懷了一番故去的人。即使明知是錯，他還是控製不了自己。”
“你和皇帝……”清辰不可置信。
“他情不自禁，要了我。”清風的臉上難得地顯出紅暈。
清辰呆呆地看了她半晌，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那麼你怎麼沒有按宮主的計劃下手？”
“那晚，對我來說也是意外。我裝扮成宸妃的樣子在皇帝麵前出現，原本隻打算讓他記住我，沒想到……更何況，下手之後，我將沒有退路，我沒那麼傻。宮主交代的事，我自然不會忘，不過眼下還不是時候。”
清辰沉默了一會，靜靜道：“你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就沒有絲毫顧慮嗎？”
“你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這也是我對你能夠不計前嫌的原因。我不相信，你會做出損人損己的事。”清風笑得極有把握。
清辰頓覺意興闌珊，淡淡道：“如果沒什麼事，那麼，我走了。”說完，徑自起身離去。
清風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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