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70 更新時間：08-08-06 17:27
第一章
『倘若我愛你，就會讓你重生。』
『那麼我重生了嗎？』
『沒有，因為我並不愛你。』
“若存，是這樣嗎？”
華麗精巧的畫舫裏對窗坐著一白一綠兩個身影，俱是勾魂奪魄之姿。著綠衣的女子手撫一架鬆木古琴，此刻正抬起頭側目向身旁的男子請教什麼。離近了才看得清她出眾的麵容，如何形容呢？百裏挑一也恐難為之吧！
“嗯，對，記得要尾留餘音。這樣，”說著男子抬手在琴上輕撥數下，手指修長有力，反聽其聲，真有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之勢。他便是身旁女子所說的若存，——雪若存。仿佛天生與雪有著很深的羈絆，脫不開，抹不去。平淡無波的臉龐有書不盡的情愫，雪膚凝脂，日光也別想侵染半分。細長的眉斜飛入鬢，每一個眼神都撩撥人心，挺直的鼻梁，兼之薄而淡色的唇輕輕抿起。及腰長發隨意披散開來，被風吹起露出姣好的側臉和一段白皙的脖頸。從哪裏能找得出這樣一位神仙也似的人兒？連坐在他身旁的江南四大才女之一的紫檀也失了顏色，自歎不如。
若存不慣於束發，他總覺得自己身上哪怕多一件飾物也是負累。他喜歡風吹起發絲輕輕柔柔的感覺，隻有到了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讓紫檀用一根碧玉簪子幫他把發束起。
此刻他們正在研習撫琴之趣。紫檀彈得一手好琵琶，隻是對古琴的手法知之甚少，於是經常來向若存請教。如果雙方都當對方是朋友便會有這種默契。
“三日後便是選藝大賽了，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用去。”舒服的女音傳來一聲歎息。
若存淺笑，柔聲道：“不就是彈首曲子麼？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知你素不喜歡這些，也不願與朝廷接近。隻是她們三個有兩個都參加，我……”
紫檀是江南四大才女之一，但出身不好，是個煙花中人。之所以能取得這個名號，除了長相出眾才藝俱全外，她深知這個社會的汙穢，所以待人極好。把自己積攢的血汗錢全都捐給了貧苦百姓，隻此不單百姓知道她，很多王公貴族也對一個女流之輩流露出敬仰之情。隻是，還是那句話，出身不好。身後沒靠山，再深得人心又如何？這不，乞巧節是赤水國國主誕辰，七夕夜晚國主要大宴群臣，所以從全國選藝人為他慶生表演。四大才女除紫檀外尚有兩人參加，剩下的一位卻是因為剛剛新婚所以不參加。而那兩人俱是有王公大臣為之撐腰，紫檀不得以被卷入漩渦中，怎能不為自己出口惡氣，殺殺平日裏欺辱自己的人的威風？
“話說這位國主生的倒也巧了，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不知是個怎樣的人物？”若存撥了撥琴弦道。
“哼，再出色也比不得我家若存，存存不要緊張啦！”紫檀露出一張可愛的笑臉，打趣道。
若存被她弄的笑也不是氣也不是，隻得無奈地搖搖頭。
紫檀看著眼前水般的人兒一時癡了，竟莫名其妙地說了句：“若存，若存，你這名字究竟是何人所取，你究竟為何人而存在？”
赤水國之所以名曰赤水，原是因為這裏的水流十之八九略顯紅色，他們的畫舫就停靠在赤水國水色最純最正的赤水湖中。若存走至窗前，拋撒開去一些魚食，初晨陽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水中有銀白金黃的小魚兒一下下的把頭探出，吃到了食一下下又沉入水中，就隻見水波一層層蕩開，不停不息。若存被這赤色的波光弄得有些暈眩，慢慢沉浸到其中去。
恍恍忽忽若存好似又回到了那個蘊滿微風的小樓裏。麵前的男人讓他不自覺地想依賴，溫玉般的神色，嘴角含笑地拉過他上下打量著，“你既是跟了我，便隨我姓雪吧，叫‘若存’好嗎？”
那種溫和的笑晃得若存睜不開眼，隻記得自己鬼使神差地點點頭，再點點頭。
若存記得那一晚在見到那個男人之前，他縱了一把大火，然後獨個一人坐在牆角邊，麵朝著火的方向癡癡地笑。他不怕，他為什麼要怕呢？他覺得那把火燒得很安詳，有種真正的家的感覺。也許是自己太冷了，出生在冰裏雪裏，最終會消亡在冰裏雪裏，他渴望那種溫暖很久了。隻是他不知道自己不屬於那裏，自己隻屬於冰雪，冰雪一樣的人兒嗬！
然後他感到有一絲驚慌，他想大叫卻發現根本出不了聲，隻能用雙手抱住自己小小的身軀躲在牆角裏瑟瑟發抖。誰能帶他離開？他不屬於這裏，他不屬於這裏。就在這時他感覺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抱起了自己，輕輕地，他仿佛漂浮起來了。身子不再發抖，隻覺得好想依賴，好想睡去。
那個溫玉般的男人教他很多東西，若存一學便會；他幫若存疏通全身經脈，喂若存吃了一顆晶瑩透亮的藥丸，之後若存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能說活了，而且聲音很好聽；後來男人花重金把若存捧紅成曲藝第一人，讓他接見朝廷裏各種各樣的紅人，並且從那些人嘴裏探探機密。很簡單的工作，隻動動嘴皮子，施展一下柔身之術便能收到可喜的成果。
若存知道自己可以不這麼做的，他知道他有機會逃掉，他亦知道他在被人利用。可是他突然也清楚自己已經沉淪，直墜入那一片無邊冰冷的海裏。
“紫檀，你可知‘若存’兩字的含義嗎？”
紫檀茫然地抬起頭，方才發現自己又被眼前的人弄得魂不守舍，而且還不經意間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一時竟羞紅了臉，隻得又很茫然地搖了搖頭。
若存看似不緊不慢地道：“若存，實際存在卻無法看到。終究會消彌罷。”好像是對紫檀說，又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會兒便又不知神思飄到了哪裏。
青紗彌漫，床榻隨著激情火熱的律動吱吱作響，房間深處傳來一下粗過一下的喘息聲。一個麵如溫玉的男人壓在另一個膚色賽雪的少年身上，兩人肢體相交，每當男人猛向前衝撞一下，少年便忍不住蹙眉倒吸一口涼氣。曖昧的氣氛盈滿真個屋子，讓人忍不住想向前窺視。
年輕的身體真是個好東西，無論在何時都能體現它的價值。少年就這麼義無反顧地奉獻了自己的身體，外加已交給對方一半的心。是不是應該慶幸他隻交付給對方一半的感情？可是誰能明白他卻是連一分一毫都賺不到。
激情過後的兩個人拖著汗濕的身子相偎在一起。男人輕輕撫摸著若存柔韌的發絲，聲音有些沙啞的道：“若存，知道你名字的含義嗎？它就如同我第一次看到你的人，實際存在卻無法看清。”
他說：“若存，你給人很心痛的感覺，讓我狠不下心，我怕自己毀了你。你知道嗎？倘若我愛你，就會讓你重生。”
若存顫抖了一下身子，光纖誘人的脖頸與胸膛上留下點點血色的齒痕，也許這是唯一能見證他們相識的證據，隻這點證據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淡去，直至消失。若存疲倦地抬起頭，他聽到自己咬著唇問：“那麼我重生了嗎？”
之後他又聽到男人肯定而決絕的回答：“沒有，因為我並不愛你。我不是那個能令你重生的人，你到哪裏才能尋得到他，他又在哪裏尋找你？”他聽到男人深深一聲歎息，然後接著說：“我知道這樣說對你很殘忍，但你必須明白，一顆心所能承載的分量是很有限的。我今日告訴你，便是希望你能夠清楚，萬不要把自己的一腔感情投送給帝王家，切記！”
若存一直都知道他不是赤水國的人，或者他曾經也把自己全心的熱情投入了冰冷的海裏吧！然而，若存要怎樣狠心把自己心中萌生的嫩芽連根拔除？又要如何承載得了另一份情呢？也許注定他不會獲得重生了吧，也許注定他要永遠背負永遠不得解脫罷！
不知不覺中若存的眼裏閃著亮晶晶的光，但也隻是閃了閃，便再不知所蹤。他嘴角上揚，笑得有些嫵媚，有些動人心弦，卻不知道那是因為內裏的破裂而釋放的血般的嬌豔。
如玉般溫潤的男人告訴他今夜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也是從今夜開始他們隻當形同陌路，誰也不再記得誰，誰也不要記得誰。從那夜起若存終於自由了，豈是爭忍有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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