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91 更新時間：20-04-07 22:05
東方澤很小的時候就聽過聖祖東方常玉的故事，據說初時聖祖不過領兵百人，馳騁沙場，所向披靡，隨著攻陷的城郭越來越多，聖祖勢力逐漸強大，最終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帝國，便是現如今的東周國，那個時候周天地輿圖上隻有東周一個國家，天下統一，國富民強，不過那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現如今那巨大的地形圖上，不再是一家獨大，而是四國分立的局麵，當年的傳說，終究成了傳說。
坐在龍椅上，看著下方麵容渙散的朝臣，東方澤明白，今日的東周國，早已風雨飄搖，不複當年。
老人握緊了東方澤的手，低聲道：“今日，他們是我的臣子，若我死了，他們便是你的臣子。”
少年仰起臉，異常天真地開口：“皇爺爺，我能都不要麼？”他的聲音清澈的宛如不諳世事的孩童，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那童真的眼眸裏閃過的一絲血色。
台下竊竊私議的朝臣們安靜下來，齊刷刷地抬頭看著剛剛開口的少年，那少年笑吟吟地歪著腦袋看著這些寫滿輕視的麵孔，問道：“湯山大旱怎麼解決？”
朝臣相視無語。
“西方盜匪劫虜邊境百姓誰去迎戰？”
武將們縮在後方，沒人上前。
“安溪縣暴亂，誰去鎮壓？”
東方澤看著沒有一點用處的朝臣，不禁冷笑。
老皇帝東方宇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下了龍椅，那早已渾濁的雙目，輕掃過殿中的群臣：“救不了災禍，防不了外敵，壓不了暴亂，你們為什麼還要站在這兒？”他的聲音蒼老低沉卻格外有力，一聲質問，宛若驚雷，讓那些無用之人都忍不住抖上一抖。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一炷香的時間，隻要有人獻策，不管他是何身份，許他個太師之位，若無人獻計，你們都給我滾回老家，莫在做這殿上之臣。”東方宇說完又坐了回去。
殿上立了供桌，擺了香爐，一根細香嫋嫋。
沒人說話，沒人敢動，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昔日提劍的手，如今握得是玉箸金盞，安逸享樂麻痹了往日的征戰熱血……
香幾近燃罷，人心惴惴，本以為今日便要解甲歸田，卻聽見殿外一個聲音喊道：“臣能解困——”
進來的是一個子瘦高的青年男子，穿著兵丁的輕甲。
“你是何人？”
那人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將軍，回道：“臣乃是劉將軍手下的千夫長，今日隨行在殿外等候，聽說王上遇到三大難題，臣特來解困。”
“你叫什麼名字？”東方宇微微前傾，試圖看清楚跪在殿中的男人。
“臣名莫淵。”那人抬起頭，右邊臉頰，三條穿過眼珠的疤痕，觸目驚心。
“鴛鴦的鴛？”
“深淵的淵。”
東方宇看到那僅存的一隻眼睛，毫不避諱回視著自己，裏麵熊熊燃燒的是野心，是欲望，這個小小的千夫長即使邁過了這一關，也不會滿足，他看得不是這皇座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之位，他仰起的頭未曾低下半分。
東方宇看出了莫淵有虎狼之像，可如今，滿堂皆噤，唯有這惡虎站了出來，是坐以待斃，還是養虎為患？
“今日起，你不再是千夫長，你是東周國的太師，許你兵權，三個月內三個難題，若解決不了，你也不再是太師，將會是一抔黃土。”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他一雙昏黃雙目看著孫兒，也許是沒有看清情勢，也許是初生的牛犢，少年麵上未有懼意。
東方宇握住孫兒的手，不再多看莫淵一眼，離開了金殿，百官散去，莫淵才緩緩站起，他望著金燦燦的龍椅，輕蔑一笑……
轉身離去，折返回來的少年，站在黑暗中，冷聲道，“不過是惡水腐渠，怎及潛龍在淵。”
這是東方澤第十次進入太廟，自六歲被立為太子起，每年清明，他都要來此上香，東周不過三百餘載，供奉的先人屈指可數，牌位整齊羅列案上，香火不絕。
牆麵正當中唯一有一副全身畫像，畫中便是東周開國聖祖東方常玉。
聖祖穿著征戰時的龍鱗鎧甲高坐龍椅，長須長髯，麵相莊嚴，淩厲眼神，不怒而威。
東方澤還記得，母親曾說過，聖祖飲血沙場，萬軍叢中任意馳騁，所向披靡，因殺伐萬千，身上便染了滔天的戾氣，據說一次叫陣，僅憑殺意的瞪視，便嚇得敵將陣前肝膽俱裂，墜下城池，不戰而勝。
再看畫像中的那雙凶戾雙目，真就像那瞪死人的戰神，讓人不寒而栗。
雖然東方常玉隻活在東方澤的故事裏，但東方澤卻無比敬重東方常玉，他不止一次幻想三百年前的東周帝國，百萬疆土，萬民擁戴，站在頂端的唯一一人，俯瞰世人，皆如雲雀，那般神姿才配得上稱作帝王。
如今的東周，宛如高塔之上一顆卵石，微風一吹，搖搖欲墜，就是這樣一個幾欲將死的國家，龍椅上坐得不過是苟延殘喘的驅殼，靜靜等待被他人吞滅。
跪在蒲團上，他抬眼看著眼前行動遲緩的老弱驅殼，他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如這老人一般，這個年歲，還能站在皇族宗廟，高瞻先輩往日風采。
十六歲的東方澤，看透了皇室新衰。
這一次東方宇上完香，沒有馬上離開，他走到了牆角，輕輕地扭動那黃金的鳳凰燭台，左側的牆麵隨著哢哢的機括聲，緩緩打開，露出了另一個隱藏的房間。
東方澤不知道這裏還有這樣的密室，雖然有些許詫異，卻很快便恢複平靜，跟在東方宇身後一起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也是個祠堂，擺著供桌，供著一幅畫。
畫中是兩個青年男子，正麵相對的男子著一身黃色長袍，袍子上繡騰雲金龍，長身玉立地站在一株臘梅樹下，麵容俊美，他身後那人手持臘梅，側身而立，雖僅有側臉，卻也能看出那翩然風華，兩人入畫，雖皆為男子，卻宛如一對璧人相互輝映。
“皇爺爺，這是龍袍？”東方澤從未在史書裏看到東周有如此俊逸出塵的帝王。
東方宇上了香，聽見皇孫的疑問，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他才是聖祖東方常玉。”
這怎麼可能是一個人，這個眼神溫柔的男人，怎麼可能是殺伐果斷的不敗閻王？看他纖細的模樣，怕是連隻雞都不敢殺吧。
“孩子，一個人，要從默默無名的鄉野小子成為權傾天下的一國之君，需要的不僅僅是亂世造勢，還需要……”老人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持梅男子，“神跡。”
“所以什麼飲血沙場，什麼不敗閻王，都是假的？”少年的憧憬破碎，卻不由地苦笑起來。
“是真的，他沒敗過。”
東方澤抬起頭，再次看著那身形羸弱的男子，這樣的男子經曆大大小小數十番戰役，沒有敗過？
看出了他的疑惑，老人點了點頭：“六十五戰，均親自上陣，未嚐敗戰，受過多次致命傷，卻總能奇跡生還，後來人們傳說他乃是地府閻王，自己便管著生死冊，早就勾去了自己的姓名，所以才有不敗閻王的稱號。”
“這怎麼可能？”
東方宇高深莫測地哼笑一聲：“我說了，是神跡。”隨即從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冊年代頗為久遠的竹簡遞給了他。
東方澤看著手中竹簡，封麵上寫著三個字“白澤傳”，解開繩結，慢慢滑開，逐漸露出裏麵的文字：東望山有澤獸名曰白澤，通體如雪，其麵如羊，四蹄如鹿，背生六翼，能言語通古今，遇生而為君者，遂賜君王策，助定邦遠誌，統一四海，稱其霸業。
這是君王論裏不曾包含的神怪誌異，太子傅稱之為鬼怪傳說爾爾，不過虛妄，而如今自己的爺爺，當今皇帝卻說書中神獸竟是開國神跡，白澤就存在於現世。
東方澤不敢信，可也想不出爺爺騙自己的理由。
“如今的東周國，已危如累卵，要救國，隻有找到白澤。”東方宇道。
“為什麼不早日尋找呢？那東周又豈會如此？”又怎麼會分崩離析。
“東望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個地方出現，最近才找到了蹤跡。”尋找東望山，花費了他一輩子的時間，就在他幾近絕望的時候，終於打聽到了消息。
果真有東望山，果真有白澤神獸，東方澤的眼睛亮了起來，就在他絕望的以為東周王朝將斷送之時，居然有了一線希望。
“在哪裏？”
“就在東周國境，暗木林，還有兩個月九月初九，便是神山現世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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