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18 更新時間：08-12-21 22:39
“三嫂，”一個童稚的聲音響起，一個小小的身影撲入青蝶懷中，小小的臉蛋因為剛運動過而一片緋紅，“你在想什麼？”
青蝶刮了刮小十的鼻子，“沒想什麼，小十怎麼不去先生那裏。”礙於唐玨的麵子，負責教唐瑛他們幾個的先生也再也不敢看低了小十，十分認真的叫起了小十。看見小十臉上帶有異色，青蝶心中頓時明白了七八分，一臉無奈：“這次又給先生下了什麼毒？”
小十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曜惑散’，不過這次可不是小十的主意。”‘曜惑散’是會讓人暫失神智的毒，會讓中毒者聽從下毒者的一切命令，不過隻要服了解藥，對身的身體倒沒什麼害。
“哦？那是誰啊？”青蝶明知故問。
小十抬頭偷偷的看了看眼青蝶，“我告訴三嫂，三嫂不要告訴三哥。”
“好。”青蝶輕笑。
“是……是……是九哥。”說著，純黑的眼睛又偷偷看向青蝶。
青蝶看他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又習慣性的扯了扯小十的臉蛋，“你呀你呀~~~”
回想起秦追嶺當日送她回來，唐玨有些意外的眼神仿佛還在眼前，秦追嶺並不介意他的目光，冷著臉對唐玨說了什麼，因為青蝶被唐瑛他們幾個孩子拉到一邊七嘴八舌並沒有聽見，隻是餘光中看見唐玨的臉似乎一白。秦追嶺走之前隻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下了什麼決定，他終於放棄了嗎？
“三嫂！三嫂！”小十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見青蝶看向他，又道：“八哥九哥來了。”
“三嫂身體好些了嗎？”唐瑛俊朗中帶些稚氣的臉出現在眼前，“奇怪，三哥說好了，可是怎麼還這麼呆呆的？”唐瑛自語道。
“八哥，三嫂一直就這麼呆呆的啊。”小九懶洋洋的道。
一聽這話，青蝶立馬瞪起眼睛，狠狠的敲了小九腦袋一下：“死小子，說誰呆呢！竟然不敬兄嫂！”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狀。
小九吃痛低呼了一聲，“就不敬你，就不敬你，就不敬你……”小九孩子心性，邊說邊跑開。
青蝶因懷孕，身體不便，於是手一指，對小十道：“去給我教訓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
小十大大的眼睛頓時笑成月牙狀，道：“得令！”然後從青蝶懷裏跳了出來，衝向小九，兩人頓時鬧在一起。小九一邊應付小十的糾纏一邊，一邊高呼：“八哥，八哥，快來幫我呀，八哥……哎，你竟然敢……快放手……八哥……”自從那日遇刺的時間之後，小十似乎更愛纏著小九了，原來的怯意早就一掃而光，青蝶懶洋洋的拖著腦袋觀戰，唐瑛也在一邊觀戰，時不時的插上兩句：“小九，小十的嘴都被你拉變形了……小十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咳……小十，快鬆手，小九的要帶快被你拉下來了……”
青蝶看著毫無章法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幾乎笑的喘不過氣來，直咳嗽，對著唐瑛叫道：“不行了不行了，老八，你快把他們兩拉出去，哈哈……笑死我了……”
“好！”唐瑛一聽這麼說立馬也加入中去，這下是三哥人團在一起，青蝶笑得更是歡了。
“什麼事這麼好笑。”唐玨不是什麼時候站到了青蝶身後，青蝶看見他手中的一碗還冒著騰騰熱氣的藥臉立刻耷拉了下來，無聲的接過藥，以前在霹靂堂的時候，每次吃藥都要讓秦追嶺把十八般武藝拿出來，其實隻是想看他著急的樣子。青蝶端起藥，仰頭喝下去，苦澀的味道立刻蔓延了整個口腔，唐玨立刻又遞給她一碗糖漿，青蝶立刻接過，仰頭喝了下去，苦澀的味道立馬被蓋了下去。
小十跑了過來，趴在青蝶腿上，眼睛忽閃忽閃道：“三嫂羞羞，小十都不怕喝苦藥三嫂還害怕。”
“要你管！”青蝶夾了夾他的鼻子，沒辦法，這孩子長的太可愛了，每次看見他總想捏捏。
“老八，帶小九和小十出去玩吧，三嫂要休息了。”唐玨說道，抱起青蝶，青蝶微微皺了皺眉，沒說什麼，自那次毒性提前發作後，身體大不如從前，加上肚子越來越大，進出都是下人幫忙的。突然瞬間，青蝶隻覺太陽猛然間一刺眼，又變成白茫茫一片，心中一慌看向唐玨，他的輪廓卻變的模糊。
“怎麼了？”唐玨看她滿臉慌張，關心的問。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青蝶駭然的扶上自己的眼睛，兩眼瞪得大大的，希望能看的更清一些。
唐玨連忙放下她，查看她的眼睛，“怎麼了，眼睛痛嗎？是不是……”話說道一半猛然停住，他看見青蝶的眼角流出兩道血痕，“殷……殷先生……老八，去找殷先生！”說道最後幾乎是吼了出來。殷羅光是唐門的大夫，對藥理十分有研究。
唐瑛早被眼前的景象嚇的呆掉，被唐玨一吼，立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小十被嚇的哭了出來，小九亦是滿眼驚恐的看著，小杏和雨兒聽見動靜連忙跑了進來，一見青蝶也都被嚇住了：“小姐，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小姐……”小杏早以沉不住氣，緊張的呼道。雨兒雖也滿臉擔心，但是還是拉住小杏：“杏姐姐，你就別讓小姐心更亂，等殷先生來在看看他怎麼說。”心中不斷安慰自己，看見小十大哭著拉住青蝶的衣擺，連忙抱開他，柔聲哄著抱開他，順道也牽走滿眼擔憂卻不語的小九。
殷羅光很快就被找來了，又是號脈又是翻眼皮檢查了好半天，臉色越發凝重，看他臉色不好，唐玨也皺起了眉頭，“殷先生，青蝶怎麼樣？”
殷羅光沒有理他，隻是再三檢查了一遍，才開口道：“三少夫人上次毒性提前發作，傷了心血，隻怕……”說到這裏，殷羅光頓了頓。
“隻怕什麼？”唐玨眉頭緊鎖。
“隻怕少夫人的時日……驟減。”殷羅光有些不安的吐出這幾個字。
“驟……減……”唐玨頓時失神，茫然的看了看青蝶，道：“先生，我們借一步說話。”
“等等！”青蝶突然出聲叫住他們，“就在這裏說！”聲音中有著不可拒絕的堅定。
殷羅光猶豫著看向唐玨，隻見唐玨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少夫人傷了心血，加之前段時間恐是受了驚嚇，心肺受損，隻怕……活不過臘月……”殷羅光小心翼翼的說道，生怕青蝶受到打擊，擔憂的看著她。
“什麼！”唐玨大驚，活不過臘月，就是隻剩兩月不到的時間，拳頭攥緊，指間發白：“可……可有救治的辦法？”
殷羅光長長的歎了口氣，“三少爺應該知道，這離心決的毒性太惡，除了那顆僅有的解藥是沒有辦法救治的，所以就算唐門中人用這種藥也十分小心，”說道這裏目光複雜的看了唐玨一眼，青蝶的事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平時裏的藥也是他所配。又接著道：“但是……”
“但是什麼？”唐玨聽見還有轉圜，眼中立刻閃出光芒。
“但是……”
看到殷羅光似乎有所顧及，唐玨道：“先生但說無妨。”
殷羅光又歎了口氣道：“但是若是少夫人放棄腹中胎兒，或許挺過明年三月。”
聽見他的話，室中所有人皆是一怔，小杏立刻含淚說道：“先生不可，這孩子是我們小姐的骨肉，怎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我也知道這樣這孩子是少爺和少夫人的心頭肉，隻是懷胎本就豪精力，而且就算不打，也熬不過出生的那天，除非事先引產。那麼，少爺是要孩子還是要少夫人多活些時日呢？”殷羅光看向臉色蒼白的唐玨。
唐玨沒有回答，隻是看向床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安靜的青蝶，沒有理會殷羅光，失神的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看著目光無神的青蝶，低聲輕輕撫上她的臉，低聲道：“青蝶……”青蝶這次沒有躲開他，任由他的手指滑到她的眼睛的輪廓上，來回摩挲，一滴淚劃了出來，唐玨不忍看她的表情微偏過頭，卻是對殷羅光說話：“去把……打胎藥……拿來吧！”從來沒有發現說話會這麼艱難，心中一片苦澀。
“是！”殷羅光得令後退了下去。
唐玨感覺道青蝶冷的幾欲凍住人的目光，現在的她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大概的輪廓她還是知道的，不敢看她的目光，他突然道：“不要看我，青蝶，不要看我。”聲音中帶著懇求。
“你……連自己的骨肉也要殺？”青蝶的聲音溫婉的幾乎是在安慰，但是說出的話卻是充滿責備。
唐玨低下頭，肩膀輕輕的抖動著，突然猛地抱住她，緊緊的環住她，“青蝶，什麼都不能代替你，什麼都不能！”
青蝶感覺道溫濕的液體直灌進脖領，無力任由他抱著，嗬，正是諷刺，她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孽種，現在不是正好嗎，為什麼她要難過，應該高興才對啊，抽動嘴角想笑，卻先流出淚水，她聽見自己冷清的聲音：“也罷，既然你都不要他，我要他何用！”
一旁的小杏和雨兒早就泣不成聲，從小到大小姐都是被霹靂堂所有人寵著的，雖然雷天儆嚴厲，但是總有人提她掩護，為什麼現在要讓她受這麼多苦，難道上天真的是看不得人好嗎？
房間被悲傷的空氣充斥著，但是該來的還是來了，殷羅光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走了上來，青蝶燦然一笑，就著模糊的輪廓，端過藥一飲而盡，“我想睡一會。”見她趕人，唐玨示意所有人都下去，隻留了雨兒和小杏。
“讓她們也下去吧。”青蝶輕聲道。
唐玨一愣，意識到她說的是小杏和雨兒，便讓她們也下去，雖然心裏擔心青蝶，但是礙於唐玨，兩人還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青蝶靜靜的打量著這住了幾個月的房間，卻依舊覺得陌生，想起了霹靂堂，那股熟悉而溫馨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在霹靂堂永遠不會又太多了顧慮，想去顏裳竹那天傳音給她的話，“當心你身邊的人。”要當心誰？唐門中誰都是那麼陌生，跟她樹敵的隻有夏夢香，但是又覺得不可能是她，那天遇襲唐瑛也在，她總不會不在乎自己兒子的死活吧，但是除了她又能有誰？青蝶不想去想，她現在隻想遠遠的逃開這些是非。
感覺到唐玨的目光，青蝶看向他，一字一頓的說：“我想回家，回霹靂堂。”
唐玨隻覺心中一寒，她想離開他，他走到她麵前，直視著她道：“青蝶你聽好了，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是如果要離開我，想都別想，你這輩子是我的。”
“我想回家。”青蝶隻是再一次的重複。
“雷青蝶！”唐玨抬高聲音，“你聽好了，你是唐門的媳婦，是我唐玨的妻子，霹靂堂那已經是你的過去，你爹都不認你了，那裏已經不屬於你了，你的家是唐門！”唐玨第一次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對她說話，他對她從來都是百依百順的，但是依舊一點都不能打動她，她的眼睛永遠看不見他：“你沒有心的嗎？我唐玨在你心裏什麼都不算嗎？”他抓住她的肩膀不停的搖她。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青蝶不停的搖頭，她要回家，回到霹靂堂一切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對，隻要回到霹靂堂她就可以找回過去。
唐玨的眼中寒光一閃，咬牙道：“既然你對我無情，我有何必對你不忍！威夜！”唐威夜應聲走了進來，等待唐玨的命令，“從今天開始，少夫人這裏由嫵玉和馥婷打理，大小適宜都要經手，再撥幾個人在門外守著，不得有絲毫差錯！”說完拂袖走了出去。
“小姐，你吃些東西吧。”小杏耐心的勸著青蝶，誰知青蝶一把推開碗，白玉製的的碗碰到地上跌的粉碎，青蝶情緒激動的叫道：“我不吃，我不吃！”
小杏無可奈何的抹了下眼淚，跪了下去，默默的收拾碗的碎片。自從那天喝了墮胎藥後，小姐一直情緒不穩，這也就算了，可是連唐玨都有些不對，一連幾天不回房間，不僅撥了好些人過來，竟然把她和雨兒給軟禁了起來，直到兩天前唐威夜來把她們帶了回來。回來後又嚇了一大跳，隻見房間裏像遭洗劫一般，沒有一件完整的東西。但是每天青蝶睡了過後又會來一群人，把房間裏壞掉的東西拿走，又換上新的東西。
看見雨兒走了進來，小杏連忙走了過去，把她拖到一邊，壓低聲音道：“你去哪了？小姐一直不肯吃東西。”雨兒看見她紅紅的眼睛知道她又哭了，剛想安慰她，又看見嫵玉不停的看了過來，於是放大聲音道：“我能去哪啊，門口站著幾個門神，臉冷的可以凍死人，我哪敢亂跑。”說著還衝嫵玉做了個鬼臉。嫵玉瞪了她一眼，轉頭忙她事。
見嫵玉不在看她們，雨兒壓低聲音道：“杏姐姐，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
小杏被她弄糊塗了，“今天？什麼日子？”
“你看！”她從背後拿出一個東西在小杏麵前晃了晃。
“信！”小杏立刻驚喜的看向雨兒，小姐每次收到柳逸塵的信都會很開心，這次可正是等到救星了，“你怎麼拿來的？”唐玨的人看的這麼緊，根本就出不去。
“根本就不用我出去啊，是霧魂！”雨兒指了指肩膀上的小鷹，這是以前唐玨送給青蝶解悶的，“因為我記得今天是堂裏信差來的日子，又猜到姑爺定不會讓小姐見他，就偷了小姐以前的信，讓霧魂問一下，又在霧魂腿上綁了一份信箋說明情況，結果，霧魂就把信帶回來了。”雨兒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小杏點了點雨兒的頭：“就你鬼精靈，那，快把信拿給小姐吧。”
雨兒搖搖頭：“現在不行，還有那兩個東西呢。”雨兒撅了撅嘴，不滿的指了指嫵玉和馥婷。
“她們兩個啊，”小杏笑了笑，“你看我的！”
隻見小杏滿臉悲憤的走了出去，不一會，樓下就傳來小杏的驚叫聲：“你們都不要攔我，讓我出去，我要見姑爺，為什麼要軟禁我們家小姐，我要見姑爺……”
嫵玉和馥婷聽見聲音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雨兒偷偷掩嘴笑，進了內室，打開帳幔，看見青蝶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連忙走上前去，跪在床邊：“小姐。”
青蝶經過剛才的一陣鬧騰，已經沒有力氣，聽見雨兒的聲音道：“雨兒，我很累，你下去吧。”
雨兒沒有動，“小姐，柳少爺來信了。”
青蝶睜開眼，一把拿過信，打開，看見熟悉的字，努力的睜大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一些，但是卻依舊沒用，把信遞給雨兒：“雨兒，你看看，他都寫了些什麼。”
雨兒接過信念了起來：“師妹，近來是否一切安好？追嶺最近武功修為大為長進，連師父都有些驚訝……”柳逸塵每次開頭都會直接提起秦追嶺，講關於他的一切瑣事，青蝶靜靜的聽著，臉上漸漸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師傅最近常常一個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我們都知道，師傅定然是想你了，我想不久師傅就會不再生你的氣了，等師父氣消了一定會接你回來小住，師母還是不肯與師傅說話，不過師妹你一定有辦法的吧。師母心中不痛快，最近身體欠安，如果師妹還在霹靂堂一定會哄得師母開心……”青蝶的臉色漸漸暗了下去，娘，她生病了嗎？一定是因為她，一定是因為她。
青蝶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雨兒連忙去扶她，青蝶甩開她的手：“我要見唐玨，我要見他。”
“再見也沒用，我是不會讓你回去的。”唐玨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雨兒，雨兒看見他身後的小杏，衝著他搖了搖頭，小杏也很無奈，她隻是隨便鬧鬧，誰知道真的把姑爺給鬧來了。雨兒把信藏到身後，誰知唐玨眼尖早就看見，他冷笑一聲：“看來我太小看你們兩個的能耐了，你們還是住在前幾天住的地方吧。”揮了揮手，走出來幾個人，把雨兒和小杏帶走。
唐玨走到青蝶身邊，捏住她的下顎，“不是要見我嗎？怎麼又不說話了？”
青蝶抬起眼睛，眼中蓄滿了淚水：“求你讓我回去吧，娘她生病了，娘身體一直不好，一定是因為我，我保證，不會太久，隻想趁著還能看見在看看他們，玨哥哥，我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青蝶的眼中都是乞求，但卻如鞭子抽在他的心間一樣，“想看看他們？那我呢？你不想看看我嗎？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這幾天都去幹嘛了？青蝶妹妹，從小到大我都一直想得到你的心，可是，你把它藏到哪裏去了，告訴我，你把它藏到哪裏去了？”他的手滿是溫柔的撫著她的臉。
青蝶一把抓住他的手：“隻要你讓我再看看他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這顆心永遠都是你的。”
唐玨抽回手，目光又變得清冷：“不，你的心早就給了秦追嶺，既然這樣，你的軀殼就由我來保管吧！”說完，不再理會青蝶，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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