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03 更新時間：20-04-13 09:06
不停不歇疾行十數個時辰，馬蹄漸漸沉重，口唇邊白沫肆溢，行至一處茂密林灣，萇楚胯下的馬兒嘶鳴一聲，狠狠揚起前腿，不再前進，這一下又急又猛，萇楚再握不住韁繩，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
前方的長風煽動雙耳，腳步也隨之而停，急喘著在原地打轉。
萇楚這一下磕得狠，隔著衣物，手肘火辣辣的疼，腰腹除了酸疼現下又添新傷，手掌摩擦在尖銳的草芽上，不一會濕黏不已。
陳竽跨下馬來，急步走了過去。
萇楚已經咬著牙站起來了，忙把手掌裏的血悄悄擦在衣服上，不等陳竽開口詢問，他先道，“我沒事，可能馬跑累了。”
這時天色隻餘一絲清亮，再有片刻夜幕便可以完全籠罩了大地。
陳竽皺眉拉過少年的手，原本白皙的手掌布滿傷痕，其中兩道口子正在往外冒血。剛要說什麼，身後的馬驟然叫聲淒厲，兩人猛地轉身去看，陳竽一瞬間已經拔出隨身佩戴的匕首握在手裏，一把把少年攬到了身後。
長風早已退到了一旁，萇楚的那匹黑馬卻是轟然倒在地上，四肢掙紮的力度漸漸弱了下去。定睛仔細一瞧，原來是一條手臂粗細的毒蛇，那蛇通體翠綠，如豆的眼珠盯著眼前的人，嘶嘶吐著紅舌，高揚的蛇首一動不動，仿佛在挑釁又仿佛在說那匹黑馬不是它咬死的。
兩人這才明白，馬兒突然受驚是因為有蛇，但因光線不足，之前竟也沒發現。
陳竽回頭看了一眼萇楚，內心掠過一縷慶幸，還好隻是咬到了馬。
“你到長風那邊去，不要靠近這裏。”陳竽沉聲吩咐，雙眼緊緊盯著那蛇，話說完，身體已經作出攻擊之勢。
蛇打七寸。在那毒蛇猛然躥過來的同時，陳竽穩穩掐住了蛇首，匕首往七寸之處猛紮進去，那蛇還未來得及纏上手臂，便橫死過去了。
萇楚眼睛都不敢眨巴，望著躺一地的馬屍和蛇身，才發覺自己身上居然出了細汗。
陳竽拔回匕首，在樹葉上胡亂擦了擦又收回鞘裏，走過來說，“出了這片林子再休息，忍一會兒。”
萇楚見他看都不再看一眼死了的馬，出聲問，“這馬怎麼辦？”
“你還想把它就地埋了？”
“就是覺得好歹載了我一路，就這麼死在這兒了……我……”
“不忍心？”不待萇楚再說，陳竽接口道，“戰場上多的是比這個更讓人可惜的。”
見萇楚沒有上馬，陳竽想起方才流著血的手掌，便雙手掐住少年的細腰，運力往上一提，萇楚便坐在了馬背上，隨後他也翻身上馬。
兩人再次同乘一騎。
這次沒有揮鞭，兩個人的份量不輕，長風也跑了這麼久，陳竽隻是由著它往前走。
萇楚耳側便是陳竽溫熱的呼吸，其實他腰背極疼，此刻還要直挺著腰，但凡鬆懈下來，他就要整個貼在將軍懷裏了，所以隻得咬牙硬抗。
陳竽看著身前略顯僵硬的身軀，不知為何有些想笑，“是不是很疼？”
低沉悅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萇楚心裏刮過一抹熱風，險些連問題都沒有聽清，“不……不疼。”
“那就是很怕我？”陳竽語氣裏藏著促狹。
萇楚不僅要忍受著手掌心和手臂上的疼痛，還要忍受著耳側和身後不斷傳來的熱源，“不怕。”
“想來也是不怕的，連皇上都敢招惹，膽子定然不小。”
聞言，萇楚不出聲了。
兩人便沒有再說話，林子裏一片靜謐，隻有馬蹄踏在草葉上的噠噠聲。
走出樹林，銀月早已懸掛在空，林邊有條小溪，月色下波光粼粼。
陳竽翻身下馬，站在地上把手遞過去，意思是讓萇楚扶著他下馬，可不想再讓他摔一次了，摔傷了影響行進速度。
萇楚用沒受傷那隻手握住遞來的手，滿是繭子卻很溫暖。
“在這休息三個時辰，戌時出發。”
萇楚徹底愣住。
月光下姣好的容顏更添精致絕倫，陳竽不由得多看了一會，才解惑道，“前方戰事緊要，我們沒有太多的休息時間。先去清洗一下你的傷口，我生火給你烤幹糧。”
長風不待主人吩咐，早已去到溪邊飲水了，飽飲之後借著月色在溪邊啃起青草，時不時還回頭看看在生火的人。
萇楚盤腿坐在溪邊草叢上，撩起袖子，這才看見小臂上的擦傷，都破了皮，烏紅一片很是醜陋，不過沒有掌心的傷口疼，掌心容易出汗，汗水裏的鹽分不斷鑽到傷口裏啃噬，他咬牙伸到水裏去洗，登時齜牙咧嘴。
陳竽看著不遠處月色下的一人一馬，內心居然有了一瞬的閑適溫馨，以往都是來去匆匆橫行在夜色裏，哪裏會停下來生火？
萇楚回到火堆邊坐下，把濕了半截的袖子拿上去烤，眼神卻不住往一旁的肉餅上瞭去，肉香味隨著餅的蘇醒撲鼻而來，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看著少年那番模樣，陳竽麵部線條在火光的映射下柔和起來。
吃過餅，陳竽打開包袱，找出一個小瓶子和一卷紗布，“手給我。”
萇楚不知道自己包袱中還有藥，愣愣的把手遞過去。
陳竽碾碎兩粒藥丸灑在傷口上，又拿紗布一圈一圈輕輕纏過萇楚手掌，明明是殺伐飲血的大將軍，卻可以這般細致而帶著柔和。
許是月色太好，萇楚看著眼前這張英俊麵龐，心中默念起“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還有一個時辰，你可以小憩。”陳竽幫人包紮完傷口，起身看著遠方，也不知在想什麼。
萇楚輕輕握了握方才包紮好的手掌，又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心下一陣悸動。
作者閑話：
哇打雷了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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