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58 更新時間：20-11-12 21:25
前塵種種皆如昨日死，
往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陰風哭號，濃密的黑霧籠罩在荒無人煙的大地上，無數折斷的鐵戟斜插在黑紅色的土裏，遠處的斷壁殘垣隱隱約約看得出是道城門，隻是城門上的字曆經風霜早已看不清。
“銀鞍照白馬，颯踏如流星。敵寇蜂擁至，勇士談笑間，生前功既成，死亦重泰山，雄壯英魂下，萬載英名傳……”沙啞難聽的破鑼嗓子一遍又一遍吟唱著這一句戲詞，枯樹上的烏鴉“呱呱”抗議了幾聲，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一團虛影縮在破城牆腳下的陰暗處，哀哀吟唱著這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戲詞。
陰風忽然發了怒，卷著地上的沙土翻滾而來，那團虛影終於停下了破鑼嗓子，害怕的隱到了城門裏再也不敢出聲，它知道，那位……要來了。
每年的這個日子，那一位總是要來這裏走一遭的，要麼攜數百屬下要麼隻身前來，十一月十八，想必是那個人很難忘記的日子罷。
究竟多少年過去了？虛影自己低頭算了半晌，最後放棄了，因為它自己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誰？又為何會在此地。
陰風停止了哀嚎，塵土歸於大地，黑霧消散了去，瑞淵一步一步走向那殘破不堪的城門，血紅的瞳仁漸漸變成了黑色。
九天之上，一個仙童捧著玉盤子，腳步匆匆的往一座巍峨大殿走去。
玉盤裏盛著一套白袍。
殿前，另一個仙童有些著急得朝他揮手，“快快快，仙君已經醒了！”
“老君不是說，過了原本的時刻，又得再等三天嗎？”
“我也不知道，總之，仙君現在渾身赤裸的坐在仙池裏。”
“他法力恢複了沒？”
“不知道。他醒來就在發呆，不開口，不動作。”
“該不會是……所有的事都忘記了罷？”
“他不過是下凡了一遭，又不是去洗髓池！”
“我看比去了洗髓池還厲害哩，老君那藥，你又不是不知道……”
“噓！小聲點兒！”
“其實我有些心疼仙君，他這一趟人間去得到底值不值。”
“唉，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世事難料啊……”
兩個仙童忽然噤了聲，放輕了腳步，收斂了表情，以正正經經的仙童樣推開內殿的門，邁了進去，齊齊道：“仙君。”
仙池裏的人雙眸緊閉，如畫的容顏仿佛不是真人，薄霧閑散的飄在池子裏，清冷的聲音透過這些霧傳來：“放著罷。”
仙童躬身把玉盤放著池子邊，然後安安靜靜退了出去。
三天前的仙殿上，一片鬧哄哄的，坐在主位上的人皺著眉，時不時揉揉眉心，顯然有些疲累和不耐煩。
一個身高隻有半尺的老嫗激動的說著：“他砸了我的湯，還要把我扔到忘川河裏！要不是老婆子我有兩下子，現下……現下哪裏還有命在這兒跟您說這些……”
“我在奈何橋上賣了幾千年的湯，還從未遇到過他這樣的，堂堂一位仙君下凡，隻不過披了身凡人的皮囊，就……就如此無禮啊……”
“您可要為我做主啊。”老嫗說著說著，又想哭了。
這時，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頭兒咳嗽了一聲，說：“老婆子，你不到閻王那裏告狀，卻跑我們這兒哭。”
老嫗一瞪眼，猛地轉身盯著老頭兒，聲音尖利，“你懂什麼？他是你們仙界的人，我不來這兒說我到哪兒去說！”
老仙兒於是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做他的旁觀者去。
主位上那人終於出了聲：“他為何要砸你的湯？”
老婆子一跺腳，聲音悲憤：“他說他要找一個人！說是個將軍！”
那人：“……”
仙殿上頓時一片唏噓，說什麼的都有，不過看眾仙表情，皆是嫌惡之情要多些。
“我都告訴他了，那人沒有來找我喝湯，可他偏要等，等了好幾日，再問我，我還是如實跟他說，他卻砸了我的湯，還要把我扔去忘川河裏！”
主位上的人坐正了身子，朝旁邊一位老仙低聲說了幾句，老仙捋了捋胡須，點點頭駕雲而去。
萇楚仙君回歸天界了，一襲出塵白袍，跟從前一樣好看，隻是眉目間的冷淡總也化不開，似是無憂卻又裹挾著不知名的愁。
萇楚是真愁，因為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
還有一件事，他胸前莫名其妙多了一顆紅痣，小拇指指尖那般大小，瘮人得很。
這人間果然去不得。
瑞淵瞥到牆裏那個孤魂，原本不打算理，可他突然記起，似乎每次他來，這個孤魂都在這兒，於是他停住腳步，問：“你是何人？”
孤魂猛地一縮，抖著聲音說：“小的不知……”
瑞淵又問：“何時到此處？”
孤魂瑟瑟發抖道：“小的……也不知……”
瑞淵：“……”
孤魂看著眼前的人……不，是魔王，很是擔心對方一個不高興，它就灰飛煙滅了。所幸對方問了兩句，抬步往前走了，隻可惜走了兩步，就聽見魔王頭也不回地說，“念你守在這兒多年，我收了你罷。”
孤魂大駭，會錯了意，以為魔君真要讓它就此消失了，卻又聽魔君說：“給你個實體。”
孤魂大喜，一時忘了道謝，愣愣的讓自己不小心從牆裏飄了出來，有了實體，就能碰到物體了，能吃能喝能打，多少孤魂野鬼想要的啊！飄著飄著，不小心飄到了魔君身旁，感受到一股很強大的魔力，它才嚇得又飄遠了些。
瑞淵飛身而上，站到城門上看著不遠處的廢墟，努力回憶著什麼，夢境裏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從小便一直隻做這一個夢，連長老都無法破解。
孤魂遠遠飄在後麵跟著，瑞淵抬手一揮，一個半大小孩兒便摔在了地上。
小孩兒急忙跪地磕頭，“多謝魔君！”
瑞淵有些心不在焉，隨意點點頭，也不看他。
直到纏在手臂上的小珠子散發出灼熱的紅光，瑞淵才回神，長老提醒他該回去了，今晚要服“藥”。
小孩兒一聲不吭地跟著他，魔君的速度豈是他一個小鬼能跟上的，漸漸地便被甩了很遠，看著那個迅速遠去的高大背影，小孩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身穿戰甲，威風凜凜，似乎還用寬厚手掌摸過他的頭……
“您就是大將軍嗎？”
“回去我要告訴爹爹，我今天摸到大將軍啦！”
“爹爹說，如果我能摸到大將軍，我以後也可以當將軍的。”
“當將軍可以保衛國家，可以不用死很多人。爹爹跟我說，外麵死了很多人。”
“我以後會當將軍的，像陳將軍一樣的威武。”
小鬼喃喃道：“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作者閑話：
第二世來啦。猜猜魔君大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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