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84 更新時間：21-01-22 08:04
殘陽如血，餘光映照在河流裏，整條河水看上去像極了奔流的血液，細瞧之下，竟是真的血河！
一陣風刮過，血腥味刺鼻，令人幾欲作嘔。
蘆葦叢裏，橫七豎八堆疊著數百具屍體，無一例外全是男人的，屍體幹癟，渾身的血盡數流幹。
河流不遠處的村落，家家緊閉大門，雖是傍晚，天色卻尚未黑透，照理說不該如此早閉門。
書生強忍著驚懼和疲倦，摘下捂著鼻子的手巾，抬起手叩響了一家人的門扉。
半晌，並無人應答，書生隻得換一家，原先還看見有個孩童耙在窗戶那裏往外張望，此刻去敲門，又是死寂一片，在敲了五戶人家之後，書生終於放棄了，沒人會給他開門。
眼看著天要黑，他也不敢再趕路，索性找了間空屋子暫時落腳，若有人來攆他，再說罷。
一夜無事，書生踩著晨光，繼續上路。
途經好幾個村莊，有的村莊男女老少皆有，有的則隻有女人和小孩，打聽得多了，書生才知曉，並非當地官府不作為，不管老百姓死活，而是沒法管，也無力管。
譬如上次那條血河，那些慘死的男人，緊閉的門扉，全是魔界惹的禍。
書生平日裏看的書雜亂，四書五經自然飽讀，可那些鬼怪雜談也讀了不少，是以很快便接受了這世上有妖魔鬼怪這一說法。
當地的老人繪聲繪色的描述，那魔君長得三頭六臂，身高八尺，麵貌醜陋無比，青麵獠牙，涎水三尺，每每來吃人，都是一場腥風血雨，一眨眼便能吃掉十來個人，那魔頭吃人還得看他心情，心情好，便吃得少，心情不好，便吃得多。
書生莞爾，禮貌的打斷那老人家，說：“不該是心情好才要多吃一些麼？心情不好，哪裏還想吃東西。”
老人擺擺手，接著說：“要不然怎麼說他是魔頭呢？！就跟我們凡人不一樣呐！”
書生又問：“有人有妖魔，就沒有仙家麼？”
“自然有的，喏，你看那邊那座山。”老人朝遠處的青山指了指，“原本那裏有座神廟，供奉著一尊神，隻要人們去祈福許願，上香火，他便能幫人實現願望。”
書生靜靜地等著老人往下講。
“老人去了，大多許願兒孫滿福，年輕姑娘去，許的便是姻緣，男人去呢，多是升官發財。當然，也有過路的路人去歇腳，可他們不會隨身帶著香火，自然無法許願。”
“香火一直很旺，那神也日複一日幫人們實現願望，香火越旺，他神力越盛。”老人講到此處，歎息一聲。
書生便知，後來一定發生了什麼。
老人再次開口，蒼老的麵上帶著憤怒和痛惜，“有一年除夕前，眾人帶上香火果籃，前去許願，到得那青山裏，還未到神廟。忽然刮起一陣陰風，隻見那個神出現在我們麵前。”
書生聽得入神，出聲詢問：“你們如何得知是那神？”
“和廟裏供奉的神像一模一樣！不是他卻又是誰？”老人眼裏有著後怕，繼續說：“他長得俊極了，我們頓時隻知道跪地磕頭，哪想到，他卻使出法力，卷走了所有的年輕的男子，末了還說那是他該得的貢品。”
“我們當即被駭得傻了，回過神身邊隻有不住啼哭的孩童女眷以及老人，原本想著叫上所有人，去把那廟搗毀，可想想他眨眼間便可卷走那麼多人，想是法力極高，誰也不敢再去。”
書生聽得皺眉，又問：“他從前幫你們實現願望的時候，可曾索要過貢品？”
老人仔細想了想，搖搖頭。
書生便說：“有可能不是他，而是其他妖魔變化而來的。”這話聽來可就是在為那神辯白了。
老人當即怒了，嗬斥道：“為何他偏偏那天去變？如若是妖魔，為何不直接全吃了我們？還得變個模樣哄我們？！合著被卷走的人不是你家人，不是你兒子丈夫，巴掌落不在你身上你不知天高地厚！”
書生：“……”
“老人家莫生氣，是我唐突了。”書生隻得撫慰老人。
那老人這才哼了一聲，繼續講：“隻要沒人去給他上香火，他法力便會慢慢衰竭，最後該是死了罷。”語氣裏滿滿的不屑和無所謂。
書生心想：他從前幫你們實現了那麼多願望，護佑了你們那麼久，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季舒不知想到了什麼，清澈的眼眸裏映出一抹悲傷，轉瞬即逝。
老人好久未曾見過如此年輕俊俏的外來人了，拉著季舒講了不少話。
“天上自然是有仙人的，有妖魔作怪，定有神仙護佑，傳說，那仙君……”
九天之上，那傳說中的仙君正一臉冷漠，靜靜地聽別人控訴他。
凡間一趟，好似睡了千年，醒來後記憶有些錯亂，隱約覺得忘了什麼，始終想不起來，身上也無不適，隻是胸口莫名多了一顆紅痣，不過，令他匪夷所思的事似乎多了起來，譬如此刻，一覺醒來便被拉到仙殿上批鬥，簡直懵了。
明明眾仙家都是在指責他，可他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始終淡然，頗有一種一切與我何幹的氣勢。
據控訴內容來說，在他下凡之時，犯了上千條仙規。
那仙規說得頭頭是道，老仙更是一條一條細數，這位數完，下一位接上。
“第一千零八十七條，萇楚仙君私動凡心。”
萇楚：“？？？”
萇楚終於有了一絲表情，顏色比常人略淺的瞳孔稍縮了一下，隨即恢複正常。
“第一千零八十八條，萇楚仙君擅闖地府。”
萇楚：“……”
“第一千零八十九條，萇楚仙君……”
莫說萇楚當事人聽不下去，連主位上那一位都昏昏欲睡，額前的冕旒斜斜垂著。這天上的光陰真是漫長無比。
萇楚又開始走神了，私動凡心？他對誰動了凡心？冷心冷情的自己也能動心？對方究竟是
一位怎樣的貌美女子？若說貌美，仙界上哪一位宮娥不美？自己與他們相對一千多年，也不見自己動了什麼心。
思及此，萇楚眉頭忽然一跳，對方莫不是奇醜無比？？美的自己倒是看不上眼，萬一下凡之後口味奇特，偏偏喜歡那不一般的，也未嚐不可……
到底是自己動了心的，就算外貌奇醜無比，想必內裏總是讓自己心服口服傾心的，不過，究竟能醜成什麼樣呢？
想了片刻，仍然想不出對方模樣，索性換了個問題思考，為何自己要去闖地府？從前似乎與閻王有過一點交情，吃過一次酒。
莫非是又想去找人吃酒？想到這，萇楚內心歎了一聲，活了這上千年，連個酒友都不曾有，定是自己太難與人相處了罷。
控訴大會曆經一天半，終於結束了。
天上一天地上三年，這麼一算，萇楚仙君竟是被批了四年多，若在凡間，落地嬰孩都會走會跑了。
觸犯了如此多的天規，自然是要挨罰，罰輕了不能熄眾怒，罰重了卻又失了偏頗，主位上的人蹙眉思索，恰在此時，天門處的神將駕雲而來，“稟報聖上，人間帝王向仙界求援。”
“哦？”
“接連數月，許多村落甚至城鎮盡數被屠，百姓白日閉門不敢出，夜晚膽寒不敢睡。”
“魔界愈發放肆了，那便與他們會會罷。”
聞言，眾仙霎時低眉斂目，大氣也不敢出，早沒了先前數仙規的那勁頭，生怕陛下點到自己去對付那魔頭。
“萇楚仙君可願出戰？”
萇楚心想：您這哪兒是在問我意願……
“萇楚願意替聖上分憂。”
“那便去罷，將功抵過，這次下凡觸犯了如此多的天規，你心裏該知曉往後該如何行事。”
“是。萇楚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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