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27 更新時間:08-08-21 17:32
番外
他生下來頭一個見到的或者說是有記憶印象的人便是父親,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突然咧開笑了起來。陽光撒進,照得他宛若天神。
“濤兒,我是爸爸。”他乖乖地叫了,這個男人開始又一次微笑。他透過父親望向牆角,卻發現一個女人悲哀的臉。當然,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的母親,一個有瘋病的女人。
“他就叫濤兒好了。”那個男人終於朝角落的女人發話,他迷茫地抬著頭,看不清男人臉上的表情,“我以後也要長得這麼高!”他暗暗的想。
那個男人叫陸耀東,不時常來看望他。待的時間不長,也沒什麼規律。但每次會帶許多東西。他很高興,拿著那輛紅色的小轎車舉到母親麵前:“媽媽,車子,車子。”母親厲聲尖叫了起來,打翻了他手中的車,拚命地鑽回牆角蜷縮成了一團。父親抱走了他,對他柔聲勸導:“乖,不怕,爸爸在這兒呢。”
他聳了聳肩,習以為常地走回房間。
好幾個月爸爸都沒來了吧?他想,但他很快又見到了他,不過,這次是在電視上。
電視上的父親西裝革履,玉樹臨風,手上戴著世上僅有六隻並由英國女王特地贈送的一隻白金鑽石腕表。潔白柔荑挽於他的臂間,那個女子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露肩晚禮服,磨切的精致碎鑽在裙尾上閃耀。美麗嬌豔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陸耀東先生及其妻鄭文為阮氏電子晶片廠剪彩........”他望向了母親,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他已經六歲了,明白了為什麼有人會對他指指點點,冷嘲熱諷。
有些東西蒙著一層漂亮的糖紙,閃亮美麗。對於成人它顯得庸俗,對於孩子來說那是可人的玩具。但是,一旦糖紙被捅破,便連孩子也不要它了。
他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去見見那個父親所謂的“妻子”。
他隔著雕花大鐵門,看見了那個在電視上出現的女人,她正在騎馬。黑色柔亮的卷發批於肩上,白色襯衫,米色長褲,紫水晶鑲在金色別針上嵌著細亮的碎鑽別在胸前。無論何時她都是那麼麼優雅動人,這不由地使他想起自己的母親那蜷縮於牆角的呆滯模樣。
鄭文發現了他:“好可愛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他低頭不語,鄭文彎起嘴角,“是個害羞的孩子呢!”,便笑著讓他進來玩,吩咐傭人端上了甜點。他傻了,沒想到蛋糕也可以做得這麼漂亮;酸奶酪刷於蛋糕上顯得潔白無比,中間鑲嵌了巧克力與草莓威化,一顆鮮紅欲滴的紅提至於上方,一圈奶油花紋綴於紅提旁。精致小巧,散發出香甜的味道。那是任何一個孩子都抵擋不了的誘惑。
他們天天都裹著這樣的生活嗎?他稍平靜的心立即憤怒了起來。但他隻是很平靜地吃掉了蛋糕,喝下牛奶,衝著鄭文笑。
鄭文很高興,帶著他騎馬,笑著對他說:“以後要多帶一些小朋友來玩噢!”一瞬間,他有些錯愕,險些失去了任何報複的念頭。一個自認為很可怕的想法冒出來:“鄭文阿姨是個很好的人呢!”這個念頭被他狠狠地壓了下去。
晚上,他正睡得迷糊時,母親拉他起來,雙眼亮的詭異。帶著他瘋狂地奔向平常經常去的寺院。他近乎迷茫的隨著她跌跌撞撞地走進那家寺院。他以為這隻是母親的瘋病發作,剛想開口。母親卻搶了先:“你去見了鄭文,是不是,傻孩子,你不能去!現在的日子更難過了。”那種語氣,完全是另一個母親。
他開始知道,傻的是他自己,母親一直以裝瘋賣傻來保護自己與兒子。降低陸耀東一家對她的防範,但現在毀於他的自作聰明。
現在他懂了,對自己好的隻有母親。那些物質算什麼?陷入困境時,隻有母親會在身邊。
第二天,他從報紙上得知自己以前住的房子已被燒成廢墟。
母親是個聰明人,用裝瘋賣傻來毀壞手中的一切,卻以此為隱蔽她偷渡珠寶換回金錢的現象。再以布施的借口將錢運往寺廟作為日後逃跑的住宿費。他開始重新認識這個女人,也越加勤奮的開始學習老方丈房間裏的書,他不喜歡那些過於空洞的佛法,相反,方丈的書房裏去有許多實用的書:經濟,軍法,電子技術………
聽聞方丈過去岑是個有名的人物,卻在後來做了個出家人。麵對眾人的好奇,方丈隻是淡淡一笑,:“我想知道自己要什麼。”他不解的望著方丈。但是,他更想去上學。他經常偷偷躲在大門裏豔羨地望著那些同齡孩子比著書包在校門裏穿梭。他曾注意到有個小女孩經常孤零零的站在學校門口,往往她的父母在很晚時才過來接她。偶爾,也會看到她被人欺負,而後,有個年齡與他相仿的男孩跳出來幫她,被揍得鼻青眼腫也不會哼一聲。他心裏的嫉妒與日俱增,為什麼?
然而上天對他何其刻薄,連僅存的一絲溫情都無情奪去。那輛車無情地撞翻了母親,無盡的血色充斥上他的眼。。他想起鄭文的如花笑靨,那時的他隻有這個仇人。
“要多帶些小朋友來玩哦!”他冷笑,他會的。
他向慧心方丈請求學武,方丈知道他的意圖:“若為報仇,你日後必將後悔。”
“那就叫我慧悔好了,看我日後會不會後悔。”他昂著他的頭,年少時總是血氣方剛,不知輕重。
方丈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罷了,人生若是沒有後悔變不是人生。”
他開始每日在不夜城中活動,結交兄弟。將陸氏企業吞並的那些小企業業主商談,砸場子,打架,飆車,喝酒.....為了母親,他盡情的破壞這一切。他的兄弟告訴他,每次他打架是的表情凶惡的如同惡鬼。
他狂笑,迎上了眾人不解的目光。
“沒錯,我就是修羅。”
那個好戰的神,擁有從任何邪惡處的力量,明明是清麗的麵容去蒙上了一層醜陋的麵具。因為一旦摘下麵具,他會失去所有力量。正如他,放不下仇恨與力量,寧可容貌猙獰也在所不惜。
當他陷入之中不可自拔時,她翻牆時卻他撞上了。雖然事隔多年,他卻認出了這個女孩,她就是當年他羨慕的小女孩。她很惶恐,從彼此的眼裏他看到自己的猙獰與她的慌張。一瞬間,他幾乎將她看做他的母親。兩個人的眼神實在太像了,雖然柔弱卻有一種不服輸的個性。幼年時對她的嫉妒與少年愛惡作劇的個性迫使他有意為難她一番:“叫我師傅大人,我就不告發你。”
她毫不猶豫地叫了,看來她真被嚇壞了,他想。
事實上,他大錯特錯,這個叫蔚依夕的女生比任何棘手的敵人更難纏。
她隻有在受威脅的時候才會露出柔弱的眼神,其餘時候,她的脾氣堪比女王。寫作業,買零食,買雜書,到底誰是師父?這個狐狸的柔弱不過是個假象。以自己的閱曆,怎會如此輕易的被騙呢?
不過,母親的柔弱也是個假象吧!父親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否則,他們早於八年前喪命了。看見她的倔強與堅強,心裏總有一陣難過,其實她活得相當艱苦。
逐漸的,他的嘴皮子開始越發伶俐起來。是她害得呢!這個小鬼的伶牙俐齒真不是蓋的。自己的兄弟激動地握著他的手:“人類的思維能詭異到你這個地步真是個奇跡!”
如同中毒一般,想讓她的視線隻停留在自己身上,哪怕用逗著她生氣的方法也必須讓她注視他。這樣下去,自己會倦怠呢!他自嘲地笑笑,去取今天的報紙。
陸耀東死了!他怎麼可以死!他得活著,看著他的兒子如何報複陸氏。將整個東莞攪得天翻地覆作為見麵禮。父親未見到這份禮卻死在心肌梗塞上,這不公平,不公平!
陸耀東的遺產隻轉交給玉的持有者,他望著手上的玉佩,淒愴地大笑。什麼都報複不了,他總是被父親戲弄!
他凜然一笑,寒意自他的嘴角散發出來,如冰雪般懾人。
蔚依夕又來了,對著報紙發呆。在她看書時是她最放鬆的時刻。時而眉頭皺起,時而舒展笑顏。如果說,書是他最大的情敵他一定舉手讚同。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她像貓一樣回過頭,沒好氣地賞了他一記白眼。聽著她對陸耀東的評價,他覺得很好笑。再聽到她對私生子的評價,他更想笑。他就是那個私生子呢!她卻渾然不知。
“喂,你相信愛情嗎個?”她指著鄭文的哭泣照。唇上微微露出一絲諷刺。
“不知道,我沒見過,更不相信。”他定定的望著她的翦水秋瞳。不知道這個回答是否稱合自己的心。
有一次砸場子成功後,他在牆上寫到:“鄭阿姨,我帶更多的小朋友來玩了!”
鄭文終於找上門來了,卻隻有她一人。歲月蹉跎。她已經老了,無論什麼水粉已無法遮蓋。年輕時的風韻早已不在。他冷笑著控訴著她殺死母親的罪行。看著秋日未來就醫渾身顫偶的鄭文,心情大好。
“我沒有殺死你母親,雖然恨她。可是我沒派人......”話語聲嘎然而止,有血從她胸口汩汩流出。他抬起頭,是陸家長子陸震。不,應該是養子。
“母親,你現在應該想辦法讓我繼承家業。而不是毀我的大事。你看,父親還是重視他自己的兒子。”
他震驚,方丈的話在他耳邊響起,若為報仇,必將後悔。可是,現在誰又能拯救這一切?
“本來我不想殺你可你砸了我這麼多場子。既然你有玉,那殺了你便是!”陸震彎起嘴角:“順便帶上那個與你親近的小女孩和你的同門吧!”
“鄭文阿姨,女人果然成不了大事啊!”陸震獰笑著朝鄭文又開上了幾槍,他回過頭,陸濤卻不見了。
陸震驚異地望著他,他從未見過如此快的身手。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飛影瞬間已經摞倒了自己的大部分屬下。陸震跌坐在地上,看著他蒼白的臉,嫣紅得近乎詭異的血與額前披散著的黑發,在此之下是一雙充滿殺氣與飲血之渴的眼睛。他如同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之前射在他的小腹上的一槍居然沒能阻止他鬼魅般的行動。又有手下向他撲去,他手持三枚銀製飛刀經他們一一斃命,還有一隻插在陸震上方的柱子上。
眼見他一步步逼來,陸震想拔出上方的刀射向幾步之遙的陸濤!
他望著癱坐地上的陸震,唇邊的笑意愈發濃重。
陸震猛然伸手拔刀。
可他的手在碰到飛刀後停了下來,滿手的青筋暴突。如同毒蛇般纏繞於他的小臂上。
陸震因恐懼而蒼白的臉更顯得扭曲,毫無血色。眼中除了恐懼還有震驚。
因為那把刀他拔不出來,刀仿佛在柱子上生了根,紋絲不動。
陸震驚異地望著倒於地上的手下。那種對死的恐懼如氣流一般從腳底竄上心頭彌散至全身。
要多大的力道才可以把刀射到這種程度,這已經超乎了自己的預算。陸震已經連坐都坐不起來了。他後悔在陸濤麵前說要殺他的師兄弟於那個女孩。可是,現在已萬劫不複,因為自己麵前站的是一個不顧一切的鬼。
他那冰削寒玉的眼眸淩厲的射向跪坐於地上的陸震。
華光閃現,鮮血濺起,紅蓮開放,綻起詭異的血花。宛如《神傳
》所說:“阿修羅誕生於紅蓮,紅蓮火焰,所過之處,萬劫不複,焚燒殆盡。”
他無力地倒在地上,他想起慧心方丈的話:“若為報仇,必將後悔。”自己當時的年少氣盛與意氣風發,徘徊於夜光中的身影,與兄弟在一起破壞時的狂放不羈。終要成灰,那麼,這些的存在有何意義?
無奈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茫然若失的依夕,他有些後悔,想起自己對她說:“愛這東西,我沒見過,更不相信。”悔意直上心頭,可是,自己快要死了呢。再將這些隻是讓她圖增傷感。再說這些有什麼用?這塊玉佩隻有在她身上才算幹淨的吧!我的手已經殺人無數另外。他自嘲地笑,看著殿內那些原本與自己無仇卻死於自己的刀下的人。
“若為報仇,必將後悔。”
“那就叫我慧悔好了,看我以後會不會後悔。”
“愛這東西,我沒見過,更不相信。”
“哇,師父,你是不是心理自閉啊~你有啥痛苦的經曆。被人甩了是不是?”
往事如同碎片在他腦中一一閃過,疼痛的感覺慢慢消失,意識也開始模糊了起來。黑暗湧上周圍。
浮生夢,
莫道前頭歸何處
任逍遙
快意恩仇劍光舞
逢離別
碧落黃泉歸何處
悔當初,悔當初
不知惜為何物!
(人生若夢,不要告訴我未來歸向何處?我隻知道,年少時,自己任意逍遙。恩仇由我揮劍斬斷。等到生死離別,上盡碧落,下盡黃泉。材質情深意重,可是無奈當初,不知珍惜是何物?)
她成了他眼中最後的光源,他想抓住她,意識卻在一分分渙散。
這就是快死的感覺嗎?無知無覺,為什麼周圍很黑呢?冥府就這麼省電啊!母親是不是在也在裏麵迎接他呢?
黑暗湧上來,吞沒了他。
待來世,定叫莫悔。
莫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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