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20 更新時間:09-03-18 11:45
日漸高,日市依舊喧鬧,然下了竹簾的織雨軒二樓就像這喧鬧叢中偶爾的一點清淨,除人小聲議論,隱約斷續的琴弦,沉香輕繚,更藏匿了靜謐。
但臨窗的一桌卻好似鬧了什麼矛盾,一時沉默,惹得緋衣小姐怯怯生生。見她微微前傾,提著袖口,指著紅木雕花桌的一角被墨衣公子的袖口擋住若隱若現的白玉簪。
青彥一愣,拿起手邊的硬白玉簪子,思緒瞬間又回到了手頭正煩著的事來。
“這白玉簪,是瑜姑娘你的?”
“正是。還給紅藥,可好?”女子伸出手,想從青彥指間抽出那支玉簪,不想卻聽他一聲凜然:“慢!”
青彥忽地慢條斯理,然眼神卻突然尖銳。他轉過手腕,繞開女子的指把玉簪收向自己一邊,抬眉細詢:“這簪,可真是姑娘你的?”
在座的都聽得出青彥特意加重的語氣,天麟在一邊,看著這頗似調戲的一幕,若在平日,定是一笑了之,不過此時關係到這支不同尋常的簪子,他知其中定有蹊蹺,便也不再嬉皮笑臉,正了顏色。
“呃,這……”不知他會如此問,女子一時語塞,稍定了定神,又開口:“是啊,這玉簪是用家鄉產的上好的硬白玉製成,此地並無此玉。那簪上頭刻的芍藥,也是定製的。青大將軍可真如那天所見般就喜歡搶人家的東西不放呀。”女子掩袖,勉強笑笑,想起初識的一幕,急欲轉移話題。
“可沒認錯?”墨衣男子並不理會她的笑靨,繼續追問。
“沒有。”女子放下嘴角的輕笑,斷然搖頭。
事態似是嚴重了。天麟斜眼看看青彥,卻見他依舊不緊不慢,側身解下腰間的紅木令牌放在桌上。
“這一陣京城的浮屍大案想必兩位也一定有所耳聞,浮屍的地點恰巧就是青彥拾到小姐玉簪的地方。皇上禦賜令牌,托我調查此案,所以方才多有冒犯了,隻是想……”
緋衣女子緊咬著唇,皺眉,眼神狠狠地瞥向別處,瞬間殺氣四溢。
“小姐!”黑衣侍從打斷青彥的話,抬手攔住她的肩擋住她非善的眼神,尷尬地笑笑:“小姐,皇帝禦賜的令牌,尋常百姓的看樣子得下跪……”
“啊……可是了。”女子回過神,苦笑,隨著侍從屈膝欲跪,冷淡了麵色。
“快起來快起來,那可不必下跪,隻是借著這令牌的名義,問話也方便。”青彥起身擺手示意欲下跪的兩人起來。等都坐定了,又開始切入正題。
“瑜姑娘說這簪是你的,可得想好了再說,究竟是何時何地又為何丟棄在了護城河畔,那浮屍的護城河,除了人們出行遊玩,凶手可也是會去的。姑娘又怎生的如此不小心,在那兒丟了隨身的飾品?”
女子微微皺眉。像是暗自道失策,轉轉眼珠,一抿嘴,紅了臉,便淚汪汪的快要急得哭出來。
“這……怎麼不會了……離護城河不遠有一片種芍藥的地,每天一早都會和格桑同去采一朵回來做發飾,怎麼知道那是浮屍的地方,天天都去的……”女子淚眼欲傾。
“那,這又作何解釋?”青彥抬起簪子,捏著一頭微轉,“哢嗒”一聲,鋼針應聲而出。那小姐見著這一幕,也不驚慌,拭了拭淚,像是早就想好了回話,依舊不緊不慢:“爹爹上京做買賣,紅藥隨了一同來,爹爹忙,格桑也忙,娘親早逝,都說世道凶險,姑娘家的沒有辦法這麼在外頭,便做了這簪子,遇到什麼事也好防身。不止這一支,發上還有兩支,就在這兒呢。”說到這兒,小姐抬手指指發間的另兩支白玉簪,又順便哭了起來。
青彥看過去,果真是一模一樣的三支玉簪。他歎氣,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青彥,你怎麼變得這麼蠻不講理了,怎好如此難為人家瑜姑娘,我看這說法怎麼聽都說得過去,她區區一弱女子還會是嫌疑犯不成?你安什麼心啊,快還給人家!”天麟奪過青彥手中的玉簪交還給瑜家小姐,又白了倚欄為難的墨衣公子一眼。
青彥一愣,手停在半空,呆呆地看著瑜珈小姐連聲向天麟道謝,撫了撫額頭作罷。便如此了也罷也罷,扣牢了一隻簪,這麼問下去也查不出什麼,就算他們是凶手,又怎會在此承認?隻是這線索可得先記著,不管是誰,又有何淵源,都脫不了凶手的嫌疑。青彥暗自思量,又隨意說了兩句:“小姐初來京城可也得注意一些事情,惹事可不說了,若是牽連到其他不好的事情當中,可也是不好的。”看似確是隨意,然明眼人都分得清輕重,對座的這兩位便如此惹了嫌疑。
“讓!讓讓讓!”四人在尷尬間,樓下突然一陣喧鬧。青彥倚欄,眼神透過雕花欄杆的縫隙,細掃樓下嘈雜之聲的源頭。隻是眼角略微一掃,青彥驀地反轉身體撐著欄杆,嘩地猛然撩開竹簾,眉頭又擰到了一起。
當街鬧事喧嘩的帶頭不就是久查浮屍案未果的京城府尹的陳捕頭!現在這案子皇帝欽定自己管,見他這麼急急忙忙尋至此處,莫不又是案子出了什麼問題!他暗自思量,望著陳捕頭帶著三四個捕快匆匆上了織雨軒的樓。
“青大將軍,可找著您了!護城河……護城河又發現了浮屍!就是剛才的時辰!第六具了,可今日的時辰晚了些許,慘狀和從前幾具一模一樣!”不愧是京城府尹的捕頭,知事態嚴重,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特意壓低了聲音,還是惹的周圍的客人唰唰回頭。
“浮屍?!”靠窗的兩位少將一驚,互相望了一眼,一愣。
青彥回頭,微微掃視了對座麵帶疑慮的瑜家一男一女,皺緊了眉。
“是……怎麼……怎麼回事?”瑜家小姐斷斷續續開口,眼神微黠,抑住了眉宇間那一絲得意外泄。
“這案子瑜家小姐還是別扯上關係的好。確實、確實也和你們沒有太大的關係。陳捕頭,快,帶我去看看!天麟,快!”青彥邊喚天麟邊走到瑜家的兩位麵前微微作揖:“我們有要事在身,怠慢了兩位朋友,以後有機會再聚吧!”青彥說罷從座中站起,隻一兩句話便明了兩位初交的清白,倒是合了那兩位的意。
“不礙事兒,官家事本多,咱也不好多留,以後若是將軍有空,再聚不遲。”瑜家小姐神容略若,語氣不緊不慢,站起來送走了兩位高官朋友,又提裙坐下,兀自斟了一杯酒,定定心心地細酌起來。
“唉,真是,就這麼掃興的散了。”天麟在青彥身側小聲嘀咕,急忙隨他下樓。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緋衣女子,記起那天青彥提起她眼中那略帶欣賞的意味,從小到大卻是沒見過他對誰特別留意,就為了這什麼破案子掃了這興,分外替他惋惜。
那兩人一走,織雨軒也比平日熱鬧起來。靜謐的二樓此刻紛紛議論著這些天京城中的怪事兒,有的麵帶懼色,有的不屑一顧,更有好事的又開始針砭時弊,斥責官府的無能,隻有方才臨窗的一桌,現在反倒安靜的反常。
“格桑,你聞見了麼?他的身上,有蘭的香味。”緋衣女子似是撒嬌,掩鼻撇嘴。
男子步到女子身後,整了整她發間嬌豔欲滴的紅藥。“小姐是喜歡這芍藥。”
“可不是,嘿嘿。”女子突然輕蔑地笑,執起桌上的白玉簪遞給身後的男子。
“格桑。”
“是,小姐。”黑衣男子接過那支白玉簪插進女子烏黑的發間,又皺眉:“髒了,這簪子。”
“哪兒?”
男子輕撫玉簪的刻紋,本是雪白的紋理間滲了一絲殷紅的色澤。
“是血吧。嘿嘿,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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