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16 更新時間：21-07-03 23:55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記憶中最後的畫麵，是被G級的大妖怪打傷，我隻能玩命地逃跑，倉促間鑽進地下通道，撞上一縷奄奄一息的人類靈魂，而後，昏厥過去。
當我醒來時，似乎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
傷口已全然愈合，身體也沒什麼大的不適，就是有些餓。
我從洞口爬出去，發現外麵的人類世界已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燈光、機械，很亮、很吵。
那天，雨下得很大，大到淋濕了全身的毛發。視野內一片朦朧。
我誤入了一個院子，遇見了他。
那真的是個很聒噪的老頭。
他仿佛有說不完的話，總愛和我念叨他那乖巧聽話的女兒，溫柔賢惠的妻子，隻會啃老、一無是處的繼子，和他算不上親近、但他還挺喜歡的小孫女，還有一隻曾經也在這裏住過幾日的狐狸。
有時他還會拿著照片給我講故事。
他說，“照片是很珍貴的東西，一定要好好保存啊。”布滿皺紋的手，撫摸著照片上的裂痕。
有一次，他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笑眯眯地看向我——
“不如我們來拍一張？”
我：“拍個鬼。”
他：“是啊。”
我：“……”真不知道是我表達能力太差還是他理解能力不行。
他把我帶到花園、他給我建的那個小屋前，架好三腳架，放上相機。
我很不耐煩，再三表示人類的相機捕捉不到我的影像，他卻笑嗬嗬地找來一包卷筒紙，扯出一長條來，在我身上比劃。
……！？
“你敢？”我瞪他。
事實證明這老不死的真的敢！氣得我晚飯多吃了一碗雞胸肉。
幾天之後，照片洗出來了。畫麵裏，一個笑得賤兮兮的臭老頭子，旁邊杵著一團像在裹木乃伊的衛生紙。
我怒，“別再讓我看到這張照片！”
他本想把照片裝在相框裏裱起來的，見我真有點生氣，又想想萬一被別人看到了這張靈異照片總歸不太好，於是，把它貼在日記的最後一頁。
他說，我死之後，麻煩你好好保管它啊。也算緣分一場，留作紀念。
我翻了個白眼、壓根沒放在心上。
可是。
沒過多久啊，他真的死了。
一夜之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好安靜。
再沒有他在耳邊絮絮叨叨；再沒有他瞎哼的、五音不全的京劇老歌；再沒有鍋碗瓢盆的碰擦聲、燒開水的嗚嗚聲、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咚咚聲……
我在這片死寂中守了一年。
期間，有不少外人“來訪”，把家裏翻得亂七八糟，還摔壞了他最珍愛的、放在書桌上的相框。
我真是恨不得咬死那個笨手笨腳的蠢貨！
……但最終還是鬆了口、隻是惡狠狠地把他們全趕了出去，警告他們再不許回來。
就連對蘇丙舟，我也終究沒下狠手。
因為老頭子說他喜歡他的小孫女。我不能讓那個又膽小又愛哭的蠢丫頭失去父親。
後來，我遇到了我趕不走的“人”，發生了一些說不上愉快、但也不算太討厭的事吧。
再後來，一年之約到了。
他記掛的那個孩子並沒有回來。
我又多等了一段時日，等到，我的生命也走向盡頭。
我靜靜地躺在他離開的地方，等待著生命的倒計時。忽然想到，他走的時候，可能也是同樣的解脫吧。
惡人離世，世界該慶祝才是。
彌留之際，耳邊又依稀響起了他的那句“謝謝”。
謝什麼，我又沒等到她。
視線漸漸模糊，我懷抱著那本日記。
恍惚間，我忽然想起報紙上的照片、那個防空洞的遠景。
那是我爬出來的地方。
-第一卷·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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