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59 更新時間:20-04-14 11:53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來到芬蘭的第幾個年頭了,或許是因著忙碌的生活節奏已經麻醉了我的大腦,亦或是依然沒有勇氣再去回憶那些經年舊事。
畢竟在剛來的那幾個年頭,在極夜的不盡黑暗中,我已將過往種種一一回味,在快樂而苦澀的記憶漩渦中慢慢下潛,感受著心跳的漸趨沉悶,窒息絞痛,幾近溺亡。
如今的生活趨於平靜,我也被湮沒在了這份心安理得的平靜中,變得越來越懦弱。我將那一塊記憶鎖死,永久存封,不去觸碰,便不會再痛了吧?
上午八點左右,我隨手套上一件寬大的衛衣,蹬上牛仔褲、運動鞋,騎著單車去學校一趟,十點鍾與導師約見,博士論文已開題,導師需要與我敲定接下來的事宜。
我所在的是芬蘭的一個小城鎮,人口不足兩萬,寧靜偏遠,氣候宜人。此時正值極晝的大好時節,日光充足而珍貴,經過主幹道時,兩旁的餐廳、咖啡館也坐滿了當地人,一盤沙拉土豆泥,一杯紮啤,亦或是純正的美式咖啡,三五好友,在流瀉的日光下舒展身體,任由光線從各個角度拂照,不遮擋、不防曬,盡情地貪婪地享受著……那份悠閑,真是從骨子裏彌漫出來的。
然,我的骨子裏是與生俱來的貧瘠與疏離,恐怕適合我的,隻有漫長的極夜了吧。曾經看過一則報導,說是北歐當地半年的極夜生活,會催化出很多的抑鬱患者,想必我便是特例,在明亮的日光底下,卻是要被硬生生地逼瘋了。
時間尚早,我特意拐了個彎,到常去的書店選兩本書。我先在暢銷書的展位隨便翻閱,再去問問店員上次詢問的生物學專業的書有沒有到。
“伊凡?”一個男性的聲音從後麵呼喚我,並且逐漸走近。我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而後不禁猛一個哆嗦,一個眨眼間,心髒已經跳到了四肢無力的地步。
此處臨近學校,偶爾會碰到校友,互相打個招呼倒也尋常。而且中國人的麵容倒也不足為奇,隻是這個名字,已有差不多十年沒有被叫出口了,以至於我都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這樣一個中國的名字。
那人已經站定於我的左側,如此之近,想必已經確認了,我便是他口中的那個人。我握緊書頁,抿唇,深呼吸,轉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稍有些黝黑的皮膚,因著經常健身而結實的身形,笑起來眼睛又黑又彎,眼角有一圈圈的紋路。一時間我的思維有些停滯,他是誰?我感受到了兩側的太陽穴正在抽動的疼痛……
“真的是你?”他眉眼彎彎,顯然比起驚,他更多的是喜。“原來你在這。”
“嗯。”我這十年怕是太健忘了,以至於忘記了他的名字。慌亂而又故作鎮定中,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把手伸出來,在半空中停頓幾秒,還是選擇落下來,拍上了我的肩膀,那力度,有點重。“真有你的,留學就留學唄,有什麼好隱瞞的,搞得……大家滿世界找你,差點沒報警。”
滿世界找我的是他嗎?這個想法,不知道是怎樣悄無聲息地遛出來的,我究竟又是怎樣地疏忽,讓它鑽了空子。“當時有些匆忙,後來……”奇怪,我為什麼要和他解釋,一個已經決定人間蒸發的人,居然會去想著解釋自己的不辭而別。
“我們出去說吧。”我莫名其妙地被他拉出來了,奇怪,我為什麼不找理由拒絕,況且,我真的還有事情。
來到戶外,陽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擋眼睛,或者是有意而為之。他毫不避諱地看著我的臉,笑著說,“看來這邊的氣候比較適合你,你的膚色與當地人越來越接近了。”
我咧嘴傻樂,依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我問他的名字,會不會很失禮,那就更失禮一點吧。
“見到你真好,不過,我一會兒還有課,再不走,恐怕來不及了。”我的身子已經調到了單車所在的方向。
“沒關係,你先忙你的,反正我還要在這再呆幾日。”他答得倒是爽快,出乎了我的預料。我看著他掏出了手機,大腦又是嗡嗡一陣響。
“來,加個微信吧。”他很隨意地將手機放到我麵前。
我的頭腦快速運轉,想找一個拒絕的理由,可卻不知怎的,好像牽線木偶一般被操控著,掃下了那個二維碼。
“我叫Link,在這邊,別人都這麼叫我。”不知道我要表述什麼?
“好的,你先忙,回頭咱們再約。”他朝我笑著擺手,居然比我消失得還快,留我一個人在原地怔怔地發呆。他見到了我,那他呢?會不會也會知道我的訊息?
整個下午,我都是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勉強應付了教授的問答,便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裏閑逛。我的大腦就像一個超負荷工作的勞動者,此時已經疲勞到罷工的程度,所以沒辦法再去控製思緒,我那些幼年的、少年的記憶便被紛紛喚起,塵封的畫麵一幀幀在我麵前排列,轉化成了一個個鮮活的鏡頭,在日光底下,越發地清晰而靈動。
作者閑話:
很用心在寫的一本書,後勁兒會很足,希望能有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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