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65 更新時間：21-07-30 23:10
大揚朝立國於亂世末法時代，為了平息動亂，自然竭盡全力鼓動各路大能出山，斬妖除魔蕩平妖邪，也獎勵平民百姓各施神通伏妖陷魔，種種手段使天下為之一清。
但是好景不長，民間招攬的能人異士大多不服管教，開國的那些人為首，開始還能壓著，但後來就是表麵平靜，底下已經是暗流湧動。
走過一段空地，祁暮寒抵達另一道門。
一直陪在旁邊的阿飄沒有說話，祁暮寒也一言不發，將手放到門上時他隱約預料到後麵又是什麼。
推開門，這邊的空間出乎意料的明亮，腳下是一座發著光的橋，前方是一大片在地下，在山體中算得上廣闊的空間。
祁暮寒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台子邊緣，在前方上下左右，到處都有星星點點的光亮，像是螢火。
那是屍骨裏開出的花。腳下橋梁是密密麻麻的白骨，橋下白骨鋪滿河底，骨骸縫隙中一樣散落著光芒。
當某些東西數量或體量達到一定程度，放在你眼前，唯一能有的感覺就是震撼。
當一個龐然大物整體暴露在麵前，你有各種欣賞方式，當你第一眼看到的是遠景而不是近景是整體而不是細節，那這東西給你的感覺或巍峨壯美，或古樸怪異，你覺察到自己的渺小，你的感覺會脫離軀殼，從純粹的角度去欣賞；如果你的視線是從細節到整體，視線拉開，你會越看越覺得繁瑣複雜，然後那個東西排山倒海的壓下來，給人一種緊張的壓迫感。
祁暮寒麵前的就是那種東西，大量的白骨搭成了一座橋，橋的盡頭連接著一座屍骸堆疊的聖壇，壇上有一座廟宇佇立。
然而這麼多屍骨，竟沒有很大的怨懟不甘，隻是死氣比較重，骨頭尚未腐朽去，已經沒有了陰靈，走過其上，隻覺得是造型詭異逼真，直擊內心的橋梁，又錯位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空氣中沒有血腥腐臭，反而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鋪滿的骨骼沒有血肉，骨頭卻閃著詭異的光澤，仿佛有一場天火降臨，白骨是血肉焚盡後的土壤，經天火的潤澤，從中開出花來。
“前方葬妖魔，此處葬信徒。”
“這是末法時代，信仰一切神明的信徒墳塋。”
“末法之後不需要神明，也不需要虔誠的信徒，他們被神明遺棄。”
也被同類拋棄。
阿飄落在不遠處，扶著神壇白骨，姿態悲傷像是被拋棄的怨婦撫摸著丈夫的屍骨。
祁暮寒抬頭，看向那座神壇廟宇，“前麵呢？”
“那？”阿飄爆發出一陣大笑，“那是降妖除魔大法師的尊貴王座！”
“滅殺魑魅魍魎，鎮壓一切邪祟，多麼強大！多麼無畏！”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在他身邊的魂體換成了另一張臉，“哈哈哈，最後被留在這裏鎮壓自己的信徒，何其悲哀！”
“你看，這都是他們的屍骨，”阿飄沿著聖壇邊上做裝飾的頭骨一個一個數過去，“這個是騙吃騙喝的道士，這個是騙取信眾的妖僧，這個是故弄玄虛的騙子，這個是自以為是，不自量力的狂徒……”
說完一圈，阿飄轉向中間，“當然他們隻配做個踏腳石，真正有本事的都供奉在廟堂上。”
“享受了供奉，要拿自己的全部來償，不知道他們想過這個代價沒有。”
阿飄此時更像曆盡千帆，榮耀過低落過的歸隱者。
祁暮寒不知想到什麼，嘴角含笑看著那一方廟宇，“不知道這塊地方骸骨，有沒有我的一份。”
“你……”阿飄抖了一下，回頭望著他目光一會兒審視，一會兒怨毒，一會兒帶著仰望。
祁暮寒出世於末法時代，他修有所成時滿天神佛已經隱匿世間，天下大亂妖魔盡出，他本以為天意如此，隻是兼濟天下之餘，盡力去拚一份踏破飛升的機緣。
後來他不負天賦，有了半步飛升的實力，卻一時錯付，遭人背棄，不僅失去了飛升之機緣，還差點連命都沒有。
他帶著傷病匆忙應劫，渡劫未成之後，雷劫鎖定了方圓幾十裏內術士的氣機，弄的那一片地方草木狼藉。
那段時間，大揚朝市井間都傳言，大揚朝國師死於皇帝近衛軍之手，各方借此機會做文章，一時鬧的沸沸揚揚。
後來他知道世俗之中他的身份已經亡故，覺得塵緣已斷，不該留戀，也不願再出現，便從此銷聲匿跡了。
後來他困於自身，時常閉關，或陷入沉睡，一次長眠醒來才知道術玄覆滅於一戰，朝廷滅法引動各方反擊，都已經成了故紙堆裏傳唱的警言。
他那時長久陷於困頓，勉強自濟，聽到這個消息，隻能歎一聲劫數。
所有劫數，不過是因為修術不修道，修行不修命。
然而百姓何辜？他們為了各自利益，互相傾軋算計，竟連普通人也不放過？
這滿穀骸骨，明明是普通人被扼殺在此地，加以秘術養成的，生機盡散，再無來世機緣。
祁暮寒一晃神，覺得有無數幽魂坐在屍骨上，沒有來處沒有去處，仿佛在這一片空間時空靜止，隻在他走到邊緣的時候向他看來。
那微光是瑩瑩鬼火，是無數鬼魂眼睛中閃爍的光。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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