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木玲

正文  第十八章 追憶·悵

章節字數：2180  更新時間：08-08-23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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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時候的自己，曾經張狂著的心，在等待中慢慢冷卻了。阿瑪說的很快就接她回來，隻要她聽話就好。額娘和她保證的，一定會讓自己再回來。回來之後就不用再離開這裏了，要一直和額娘在一起。聽信著那個諾言，二十年，不知道寫了多少的信。到最後她已經無法奢望，當玲兒出世，當子女叫著自己額娘。她知道從前的承諾不過是一個謊言。再也回不去了，當自己再踏進新的京城的時候，當阿瑪身邊的大妃已經是別的女子，額娘用死亡保住了她的位子，下手的人卻是自己的哥哥。或許額娘是在賭，隻賭多年的陪伴能否在阿瑪心中占據一點的分量。她用生命賭贏了，保住了莽古濟，還有兩個兄弟的地位。

隻要她還是大福晉的名分，他們就是嫡出的子女。這對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籌碼。阿瑪子女重多，資質好的人也不少，常年的征戰，軍功的比拚，也不一定能分出怎樣的高下。誰來繼承大統，每一派的態度都重要。支持哪一派才不會被卷入最後的紛爭中，一定要有把握。她知道，權利的爭奪，失敗的一方就是徹底地喪失所有。唯一得力的弟弟德格類也隨軍出征了，在軍中沒有可商量的人了。

    或許阿瑪還可以再撐個幾年，她笑著打消了考慮的念頭。是啊，正得寵的大妃，她的兒子都未曾征戰，年紀輕輕的卻各領一旗，怎能讓人心服？支持他們是萬萬不能的。支持不能站住腳的皇子，她不會做那樣愚蠢的事。最有名望的四大貝勒，是代善哥哥還是……還是皇太極？阿敏和那個曾經是自己哥哥的人，她也萬不會支持的。他們成不了氣的。德格類，按輩分和名望，他的希望都不太大。雖然為正藍旗主，她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對權利的欲望並沒有那麼強。“玉露凋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江間波浪兼天湧，塞上風雲接地陰。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係故園心。寒衣處處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或許現在該悲涼的不是他們大金，但是那種動亂又哀傷的氣氛，倒正合了此時的心境。陰沉的天忽然風雨大作，她沒有吩咐侍女關上窗，任憑清冷的風吹到自己的身上。帶著自然濕氣的風，有多久沒有這樣真切感受到了。佇足屋簷下，伸出手，接住幾滴冰涼的雨水。還帶著草木特有的一股味道。穿得很單薄，卻沒有覺得寒冷。仿佛是回到了過去的溫暖，將她包圍起來。還是一樣的雨，在額娘溫暖的宮殿裏，她在笑著，額娘摸著自己的頭。似乎那還是昨天的事。額娘，莽古濟還想做那個孩子，還想做那個孩子！她知道那時候的額娘，是在承受著怎樣的壓力，比現在的自己更痛苦的樣子，卻要笑著，那樣明豔的笑容。

習慣了那種溫柔的神情，連莽古濟也無法知道的，她的心痛。自己陪伴多年的丈夫，竟然因為那樣的謠言。不知道是誰先說出那樣的話，總之當年幼的她也知道的時候，阿瑪的猜忌已經產生了。而主角竟然是代善哥哥和自己的額娘。沒有可能的事，硬是被搬上台，還說額娘私藏著財產。從此再沒那種親密了，阿瑪看額娘的目光比從前更冷淡，有更年輕的妃子出現在阿瑪的身邊。

    竟然因為那樣的事，多年的情分，要拋也就這樣瀟灑的不要。她佩服著那個金座上的人，他到底有怎樣的一顆心啊。感情在他眼中到底有沒有分量？她都無法斷定。長子褚英被處置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的不忍。但是為什麼對額娘，就狠得下心？太多的事她不能明白。眼前的局勢，她注定是逃不過眾人眼線的一派，女兒的婚事之後，與自己有關聯的人又多了一個。掌領著鑲紅旗的嶽讬，也就是說，情理上自己可以左右兩旗，雖然現實還不一定。嶽讬是怎樣的人，她還沒有多少把握。看他的態度，如果支持代善哥哥，勝算還是很大的，隻要自己在一旁也替弟弟做個主……

可問題就在於，嶽讬他，是否會支持代善哥哥，風頭正勁的，還有那個，老道的四貝勒。很混亂的樣子……如果阿巴亥大妃的兒子最終得到擁護呢？情況混亂得她無法猜到。混亂可能要一觸即發。玲兒……你又是怎樣想的？對了，玲兒，該讓女兒替自己，替她們家族去做這個決定的。玲兒已經長大了，她認識到得或許比自己都多。這孩子……深藏不露的本事連自己也及不上，如果不是哈達歸順這件事，她也不會發現自己的女兒其實什麼都知道，卻依然保持著天真的樣子。保持著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方便她比自己聽到更多的消息。小小的孩子竟然有那樣的力量。玲兒是好樣的，雖然是個女兒身……依然無愧是她教導出來的好孩子。

    太多的事，讓她去想了，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還站在屋簷下，吹了那麼久的涼風……頭開始有點昏沉，不是染了傷寒吧。沒想到這幾年，身體竟然漸漸弱下去了。已經這麼不頂用了麼。走回屋內。一幅幅過去的畫麵出現在眼前，知道那是幻覺。這麼漆黑的天，是在預示著什麼嗎？上蒼的那個答案她沒有聽到，或許是不想去聽。那個答案，應該是關於阿瑪的，病中的軀體還能堅持多久。隻要他還在，表麵的和平就還在。玲兒所要麵對的抉擇也會簡單許多。或許……或許阿瑪真的會看上某位貝勒呢。有沒有那麼多的時光，讓他再去選擇，立誰做世子。

    罷也罷了，回顧冷清的宮殿。不久以後或許就要在明皇城了，她們。比起自己，飄搖的皇朝，又牽連著多少可憐人的命運。和自己一樣沒有選擇的漢人的公主……或許還有他們的皇子。還有許多和自己一樣的人的，想到這些她也笑了起來。辛苦的不會隻有自己一個的。疲憊襲來，她倒在軟榻上，柔軟的感覺，好象又象在額娘的身邊。額娘，女兒想就這麼睡一會，一會就好。一滴淚劃下臉頰，如果上蒼讓人可以輪回，她，莽古濟隻求不要生在王家……隻求不要生在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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