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26 更新時間：21-12-27 20:19
明月灑清輝，風吹花弄影，夜晚的常州一片熱鬧景象。
一醉坊外更是人來人往，坊外高懸紅色燈籠，張燈結彩，日日如此，門邊還放著個牌子，上麵寫著：凡入坊者，須一醉方休。
此時，正是初夏，不冷不熱，常州的人們也愛這個時候出門湊成一堆，找個地方高談闊論，不多時，一醉坊內已是高朋滿座。
“公子，公子。”
一醉坊內，一名身穿灰白衣衫的小廝，極快地閃過撲上來的姑娘們，看準白淵謙所在的房間，猛地上前衝。
如蘭掩唇嬌笑著：“哎呀，號鍾啊，你跑這麼快幹什麼，姐妹們又不會吃了你。”
號鍾甩了一把汗，你們是不會吃了我，但是會碰瓷訛人啊。
上個月，找自家公子時，就那麼輕輕推了如梅一下，誰知她忽然就很誇張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直叫喚，他拿出五十兩銀子時，一下子就樂嗬嗬地站起來，一點事也沒有。
最讓人生氣的是，還當著他的麵分銀子，簡直過分。
號鍾回家仔細算了一遍，這幾年就被訛去的銀子就有千兩，幸好大多數是存於一醉坊的賬房內，這一醉坊也是公子所有，也算是左手倒右手，反正都是自家的。
如竹揮著手中帕子，大聲道：“號鍾你慢點，白公子正跟緋衣姐姐談事呢。”
緋衣是一醉坊裏的花魁，說起這緋衣姑娘可是豔絕江南，就連皇城的人，為見她一麵，一擲萬金也是甘願，但這一醉坊的姑娘都是清倌，賣藝不賣身，緋衣自記牌以來，入幕之賓僅白三公子一人而已。
“知道了。”號鍾的聲音隱隱從二樓傳出。
他們說的白公子，則是名傳江南的常州白家白三公子。
要說這白家，那可是人才輩出，自祖上在商業上打下一片江山開始，白家後輩不但沒有讓白家消亡，反而日漸繁盛，現在的白家家主名為白裕行，妻室是他的親戚收留的孤女，按輩分也算是他的表妹殷芍蕁，其父白漸辰則是大隆前任丞相，因覺自己身體愈發不好，便辭官退隱。
白裕行的大兒子白宇謙則是當朝大將軍，很受皇帝重用，二兒子白瑾謙則是繼承家業在外行商，而這小兒子白淵謙雖遊手好閑，但整個江南都知道，這白三公子白淵謙三歲吟詩，五歲作詞，十歲便處理隨兄長處理事務，十三歲為自家商鋪出謀劃策，十六歲熟讀兵書，至今已弱冠卻還未娶親，他的事情，說書人說多少遍都不會膩，眾人隻得用四個字概括，天縱奇才。
最主要的是，這白三公子天生神力，雖手無寸鐵，一般人到也能對付，更何況，他自從習武後，一身神力的掌控更是出神入化。
號鍾走到門前，敲了兩聲。
門內一道清朗男聲道：“進來吧。”
“公子，老爺說有急事，尋你回去一趟。”號鍾進門說著，又對旁邊身穿紅色衣衫的女子道，“緋衣姐姐，今日可該放人啦。”
緋衣翻了個白眼：“你啊，整日來催，像是我會吃了你們家公子似的。”
號鍾撓頭：“你這話怎的跟如蘭姐姐的這麼像。”
白淵謙笑了聲道：“號鍾，你給我爹說一聲，這就回去了。”
“是，公子。”
白淵謙走到窗前，聽著坊內絲竹聲不絕，問道：“緋衣，你有想過離開一醉坊嗎？”
緋衣輕咬嘴唇，半晌才道：“公子，當初若不是你，緋衣早已喪命他國，如今呆在這一醉坊也算有個安身立命之處，若是離開，縱然也夠找到新的去處，可是終也比不上這裏。”
這一醉坊的女子，大多是被賣來的，逃亡來的，有不少人也是緋衣親自救下的，離開這裏，怎麼也是舍不得。
白淵謙沒有說話，站在窗前，看著天空，思緒慢慢回到五年前，那時的緋衣也就僅僅十歲左右，大隆早已戰勝大湘，將大湘納入大隆版圖，在血流成河的大湘國中，本來行醫的他無意中救下了這個為了救父母，不顧自己安危殺了一頭老虎的小女孩，當時就是她凜冽而又堅毅的眼神，打動了他，在這對夫妻因病去世後，他便將她帶回大隆，取名緋衣。
至於國仇，當時那小女孩看的到也開，知道大湘並入大隆是遲早的事，並未在身份方麵糾結過多，說是無此心，那倒也不一定，在談起當今聖上的語氣來看，緋衣對他並無好感，至於為何會心甘情願為大隆人做事，想到這，白淵謙歎了聲，大概是實勢所迫吧，又或許是她……能屈能伸……
“公子，你為何歎氣？”
白淵謙收回視線，看著緋衣的眼睛，“你有沒有怪過……聖上。”
緋衣一聽撅起來嘴：“怪他有什麼用。”
再怎麼怨他，那些因為戰爭流離失所的百姓又能夠回到從前嗎。
緋衣心裏清楚的很。
在來到大隆之後縱然再怎樣，她也不得不承認，大隆君主確實是個明君。
大湘歸順後，便有新任官員來大湘安頓百姓，教他們種田織布，甚至還教他們怎樣做出美味食物，這比起他們以前隻能夠靠打獵過活，甚至還要麵對無盡剝削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想到她出去采買時，偶然遇上以前的姐妹，她們甚至都能夠靠刺繡養活自己。
“唉，可能都是宿命。”
她生於大湘長於大湘是宿命，遇上隆湘兩國之戰是宿命，甚至被公子救走也是宿命。
白淵謙看到她這個樣子輕笑，但隨即又斂起笑容：“緋衣，你要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稍有不慎，便隻剩了白骨。”他不僅僅是說隆湘兩國，更多的是現實。
“好啦好啦，公子，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緋衣氣的臉鼓鼓的，本是絕豔的臉，平添了幾分可愛。
“怎麼，要不要本公子帶著你去打聖上幾巴掌？”白淵謙挑眉含笑看著她。
“公子~~~”緋衣看到白三公子拿她打趣，頓時撒嬌起來。
“唉！本公子都把你寵壞了。”白淵謙揉了揉緋衣的頭，手感很好。
“哪有！”
“好了，我該回去了。”今日難得自家親爹親自派人來叫他回去，恐怕確實是有什麼急事。
“快走快走，恕本姑娘不送！”
白淵謙看到她耍脾氣似的，又不禁笑笑，這丫頭，真給寵壞了。
白淵謙走出一醉坊，外麵的人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這白三公子長得真好看。”某花癡女說道。
“你看你看，白三公子又來找緋衣姑娘了。”某八卦者。
“知音者誠希。”一名書生暗暗讚羨白三公子能遇到一名紅顏知己。
“要是我是緋衣姑娘就好了。”另一名女子眼中冒星。
“哎呀，你們還惦著白三公子呢，今天芙蓉坊又出了新品，再不去就搶不到了。”
芙蓉坊？
白淵謙忽然記起下個月便要到緋衣生辰了，他記得，緋衣曾經嫌棄一醉坊的簪子不合眼，在白府附近倒是有個賣簪子的地方，也不遠，正好順路。
其實也巧，這賣簪子的地方正是剛剛他聽到的芙蓉坊，這也是白家大嫂閑著無聊開的一個小店。
挑好了緋衣的簪子，在轉身離開的時候，眼角掃到一支青色的簪子，這支簪子並無其他顏色，僅僅單一青色，整體通透非常。
不知為何，白淵謙被它吸引，正當他走過去，想要拿起簪子時，有一隻手附在他的手背上，接觸的地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白三公子抬頭，看向來人。
隻見來人亦是溫文爾雅，清新俊逸，儀表不凡，白淵謙恍惚，好像什麼東西想要從腦海中鑽出。
這人，竟有一種自己認識他很久的感覺。
待那人的手拿開，白淵謙回過神來，淡定的移開雙目，好像剛剛看著一個男人發呆不是他。
那人不知想到了什麼，隻聽他輕笑一聲，“剛剛在下唐突了，沒想到白三公子也喜歡這支簪。”
白淵謙微笑，“這位公子也喜歡？”
“是一位姑娘喜歡，在下經過這裏就想著順便給她買了，不過好簪配美人，這支簪想必是白三公子買給緋衣姑娘的吧，就當本公子送給白三公子了。”說著掏出銀子遞給掌櫃，隨後對白淵謙拱手道，“在下青歆。”
青歆看向眼前這人的容顏，一寸一寸，像是想用雙眼細細雕刻一番，他心底暗歎，這次要不是那個小樹妖非要纏著給她買這支簪子，也見不到名振江南的白三公子了。
……
此時白府書房，白裕行手持徐州白二哥送來的一封書信，麵色凝重，管家白封在一旁勸道：“老爺，這也不一定是壞事啊，三公子出生時，那仙師就說過，三公子不是尋常人，他自有造化。”
白裕行重重歎了口氣：“也不知是福是禍。”
當年白淵謙出生當日，便有一位自稱是來自碧霄仙府的仙師上門，懷中抱著一張琴，這仙師一見到白裕行便說，白三公子乃是仙人轉世，時間到了，便會接他離開白府。
說完，便將懷中那張琴送給了白家。
縱然白裕行心中有所疑惑，但還是將此事放在心上，此次來信，是碧霄仙府已經派人到了徐州。
白裕行心想，去看看也好，若他這小兒子真的不凡，那也是他的大造化。
“那張冰魄琴……”白裕行話未盡，白封便明白他的意思。
“還在三公子那，這十幾年白三公子整日練琴，未曾間斷過。”
“如今仙師們已經到了瑾謙那裏，就等著淵謙過去了。”
此時，有人敲門：“老爺，三公子已經回來了。”
“讓他趕緊進來，整日流連坊間，成何體統。”白裕行這話說得不好聽，但絲毫也沒有責怪之意。
“爹，那可是您兒子的產業，不經常瞧一瞧關門了怎麼辦。”
白裕行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歎了口氣，這小兒子要離開自己了，還是有點舍不得。
他一臉慈祥地看著白淵謙，仔細一看眼中還帶著淚光，白淵謙心中一顫，老爹怎麼就哭了，看見他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
不是吧，前兩天還吵著要給自己看什麼女子的畫像，想要找個兒媳婦呢，今日這是怎麼了。
白淵謙心中想著，這時白裕行就開口了：“最近徐州那裏來了幾個客人，你二哥那裏忙，你就去看一下，順便幫幫忙。”
白淵謙詫異，這就沒了？心裏鬆了一口氣，不是讓他看女子畫像就行：“知道了，爹，我明天就去。”
“什麼明天去，現在就去吧。我已經讓綠綺幫你收拾好行李了。你快走吧。”
白淵謙：……這大晚上的就這麼著急趕我走麼？！
出了書房，白封說道：“三公子也別怪老爺，此次書信來的急，怕耽誤了二公子那邊的事。”
白淵謙道：“我自是理解爹的。”
白封欣慰：“三公子懂得便好，此行一去怕是要在那裏待上一段時間，三公子若是還需要其他東西，吩咐便是。”
“自然。”白淵謙喚過那小廝，“號鍾，去找輛去徐州的馬車，一會就出發。”
“是。”
白淵謙進了自己的院子，便看到綠綺跑來。
“公子，你回來了，老爺吩咐綠綺收拾了一些換洗衣服和平常使用的東西，其餘的綠綺沒有動，還請公子吩咐。”
白淵謙思忖，聽爹和白封管家的意思，這次應該要去很長時間，還是把東西帶全了比較好。
“告訴號鍾，讓他把那些閑著沒事製得毒都帶上吧，其餘的我自己去收拾。”白淵謙吩咐道。
“是，綠綺告退。”
進了自己的屋子，白淵謙走到窗戶旁的琴，撥了幾下，便看到書架緩緩移開，進入以後，赫然是個密室，密室不大，四周牆壁上都嵌著夜明珠，隻見密室中存放了許多武林至寶還有及其罕見的武林秘籍，就連有人一輩子都難以見到的隱鶴刀和越鷺劍也在這裏，白淵謙沒有看其他東西，直直走到這兩樣武林至寶麵前，拿起便出了密室。
待他出去後，密室自動關上。
白淵謙走出房間以後，看到綠綺和繞梁都已經在外麵候著，就把這一刀一劍塞在兩人的懷裏，“拿著。”
“公子，這……”綠綺和繞梁看著懷中沉悶顏色的東西，覺得很詫異，他們畢竟也是在武林中人，自然也明白越是珍貴的寶物，越不惹人注意，光輝盡斂，隻待有緣人出現，方可使其盡展其威力。
而白淵謙給二人的寶刀寶劍看上去平凡無比，隻有拿著它們的兩個人才能夠感受到極致的寒氣，還有厚重的古樸感，兩人似乎能夠聽到這刀劍見到光明，迫不及待想要展現自己的嘶鳴。
“給你們的就拿著吧，反正這東西在我這也沒多大用。”白淵謙隨意擺手，阻止了兩個人想要拒絕的話。
綠綺，繞梁二人對視一眼，隨後皆齊齊單膝下跪，“多謝公子。”
“你們倆起來吧，別動不動下跪的，記住，從你們決定跟隨我開始，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他們自從賣身為奴開始，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卻沒想到會有一日會有一人對他們說這樣的話，二人同時看向麵前白衣翩翩的人，心底都下定決心，一定會侍奉好公子。
號鍾氣喘籲籲的跑進院時，隻覺得氣氛有些微妙，不過他很快忽略。
“公子，馬車就在門口，要不要現在就走？”
“走吧。”白淵謙邊走邊道，“號鍾，記得把本公子的冰魄琴帶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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