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月變

章節字數:7768  更新時間:08-08-16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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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華殿。

    “雲裳,你是不是放跑了雲霄?”靈月宮主莫輕愁背對著月雲裳站在輕紗後,語氣頗有不滿

    月雲裳知道不管自己做了什麼事,都是瞞不過莫輕愁的。她,已近乎是神!

    “是”月雲裳低聲應道,“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說!”宮主顯然有了些許怒意,她的聲音不大卻震得月雲裳有些耳鳴。輕紗在氣流衝擊下不停得飄舞著,像翻起了巨浪。

    月雲裳垂下頭不敢去看她的背影,連說話的聲音也細若蚊蠅:“雲霄是淩飛的好朋友,所以……”

    “所以你就擅自主張把他放了!”莫輕愁猛得轉身,冷冷道,“哼!好朋友?靈月的人怎麼可能有朋友?”

    月雲裳雖低著頭卻也感覺到莫輕愁的目光如兩道厲芒般盯著自己,手心開始滲汗。

    “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嗎?”莫輕愁厲聲道。月雲裳本是囂張之人,此時卻滿臉畏懼,她忽然想起了當年月顏笑的死,頓時臉色煞白。

    “嗬嗬……”莫輕愁忽然間冷笑起來,笑聲在寬敞的大殿內回蕩著,聽得月雲裳渾身泛冷,毛骨悚然。

    “這下倒好,曾經說得忠心耿耿,可以為靈月披肝瀝膽的這些一個個地都背叛了我。”摸輕愁的話中隱隱透著殺氣。月雲裳以為她是在說自己,卻又聽她歎道:“剛剛得到線報,月清舞那天緊跟著你下山,現在正和雲霄走在一起,以為弄死個叫花子再偽裝一下就能騙得了我?這也未免太幼稚了點。不過,想不到的是在我的眼皮底下這些年,我竟然沒有發現他們倆的關係,真是可笑至極!就連淩飛也和紫雲那個小妖女混到一塊兒了,定是受了她的媚惑!”宮主說到這裏已是恨意油生,攢緊的拳頭發出骨骼碎裂般的“格格“聲。

    月雲裳聽了莫輕愁的一番話,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隻是默默地站著。

    莫輕愁瞧了瞧月雲裳,忽覺得剛才有點失態,語氣也緩和下來,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月雲裳得獲大赦,退出月華殿就趕緊用手拍拍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

    月華殿內,一個孤高清冷的身影緩緩走過帳幔,在窗邊停了下來。潔白的月光打在她嬌好的臉龐上,如同凝起了一層霜雪,飽含著無盡的滄桑。她抬頭看著深藍色蒼穹上的那輪明月,在心底歎了口氣,幽聲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九月十五,靈月山雲龍頂。

    靈月宮主一襲長袍站在一塊黑色的巨石上,夜風吹起她的頭發在空中飄舞糾結如飄飛的弱柳。麵前幾步遠的地方是個絕穀,白霧正從中升起,汩汩地朝她湧來。

    她在等人,卻不知道等誰。但這個時候不管誰出現,她都不會覺得意外。

    身後的山道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暗聚心神,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卻是一前一後的兩撥人正朝自己所在方向趕來,從其他地方到雲龍頂隻有這一條路,而這條路也隻通到雲龍頂,所以她確信不會聽錯。

    第一撥人很快就出現了,一個華服男子和一個紫衣少女,正是淩飛和紫雲。莫輕愁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她在等第二撥人出現。淩飛尚未有想害莫輕愁的意思,他隻要能說清楚,然後離開靈月就好,至於其他的,他可以當作沒看見,所以他沒有動。而紫雲因為知道靈月宮主武功遠勝於己,貿然動手必將功虧一簣,所以她也沒有動。

    三人雖然目的不一樣,但都是在等。而第二撥人卻遲遲未見現身。

    四周靜謐無聲,隻有頭頂上低壓的暗雲輕輕浮動著,與絕穀中湧上的霧氣連成茫茫一片。銀盤一般的皓月在雲層中緩緩穿行,照得人顏容晦暗不明。莫清愁高高站立,纖瘦的背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如禦風而行的仙子。淩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真切得看過她,但即便隻是背影也足以攝人心魄。

    “你們兩個還是出來吧,不要再躲了。今天可沒有坐收漁利的好事。”莫輕愁忽然朗道,聲音在空曠的雲龍頂上聽來清晰無比,似從九天之上傳來。

    淩飛和紫雲對望著正莫名其妙,身後不遠處的矮樹林裏走出兩個人來,分明便是雲霄和月清舞。原來剛才他們倆尾隨著淩飛和紫雲上來後就一直躲著,想等雙方鬥得兩敗俱傷後,再出來收拾殘局,疏不知莫輕愁卻在耐著性子等他們。而淩飛和紫雲因為毫無把握也不敢輕舉妄動。看到這兩個人的出現,淩飛和紫雲隻是略微的怔了怔,並沒有多麼詫異,臉色也平靜一如方才。倒是雲霄對著他們淡漠的表情吃驚不小,但他也很快想明白了。

    “你們一起上吧……”莫輕愁道,語氣中滿是蒼老和疲憊。誰都難以想象,高高在上的靈月宮主忽然間變得如此頹廢,連莫輕愁自己也是暗暗吃驚。

    “看來我真的已經老了,累了……”她悠然轉過身,看著眼前的四個人,目光閃爍。而就在莫清愁轉身的刹那,四雙眼睛齊唰唰地朝她看去。他們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靈月宮主——膚若霜雪,眸若點漆,櫻唇貝齒,長發飄墨如流瀑般披在肩頭,長袍翩然猶如掠過天空的流霞。月清舞和紫雲自問也長得美貌脫俗。。但第一眼看到莫輕愁的臉時,心底就萌生了千絲萬縷的豔羨。而淩飛和雲霄已然目瞪口呆,幾近窒息——那分明就是小桑的臉,隻是沒有了虛弱和蒼白,看去更成熟,而顯得靈氣飛揚,容光照人。

    看到淩飛和雲霄的驚詫,莫輕愁並不奇怪,隻是淡淡地笑了一笑,如同春花綻放,明月初升。

    “我不是小桑,所以你們不用對我手下留情…”

    淩飛呆呆地望著莫輕愁的臉,他不敢相信世上竟然還有長得如此相象的人。若非小桑是個盲女,他肯定就把她和靈月宮主看成同一個人了。他側眼看了看雲霄,見他也正看向自己,心知他也必和自己一樣的想法。而月清舞和紫雲尚且不知,一臉茫然。

    一陣疾風過後,雲龍頂終年不散的雲霧竟在這時忽然消融,露出背後幽暗的夜空,仿佛等待吞噬的深淵。莫輕愁左手高揚,廣袖舒展;右手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柄軟劍,月光從劍身上輕輕淌過,三尺秋波在她手中不住晃動,如流水一般展開。莫輕愁眼眸深處神光躍動,溢滿了即將隱去前的興奮與躁動。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拿起這把塵封了十數年之久的劍,但觸及時的感覺還是那樣親切和熟悉,如兒時最純真的一笑,從夢中漸漸舒醒過來。也許隻有殺人,隻有讓手中的劍喝足了對手的鮮血時,她才從中獲得了一絲快感。

    莫輕愁長劍斜指,銀光從她腕底徐徐傾瀉,宛如九天拋下的一段星河。

    “這才是真正的‘天傷’!”莫輕愁一語既出,四下皆驚。

    淩飛忽然覺得有種被玩弄的感覺,似是自嘲又似乎在問:“哼!是不是真的‘斷香’也在你手上?”

    莫輕愁不料他有此問,愣了一下,但隨即道:“當然不是,你會認為小桑手中的劍是‘天傷’可以理解,畢竟那也是把不可多得的寶劍,隻是‘天傷’向來隻能歸靈月宮主所有,這是傳說中不可改變的!你們不會知道…。”

    聽到這裏,不僅淩飛,就是雲霄也不由地有些悲憫。難道誰都隻是靈月的玩物,這個傳說的犧牲品?他不知道自己眼下的這步是不是走錯了,還是從開始就已錯了。可…。。逝去的一切都不會重來,他也沒有回頭路了。

    突地,一道奪目的白光從莫輕愁手中騰起,遊龍般直衝天際,而後如星河倒垂,卷起萬點銀光,一路奔襲而下。眼前的四個人要是聯起手來,她也猜不出自己會有多少勝算,所以能快則快,不給對方一絲喘息的機會。

    在莫輕愁揮劍的同時,紫雲和月清舞也已然出手。她們兩人在旁邊莫名其妙地站了許久,早就有些焦躁了,隻為等這奮力的一擊。而雲霄心神不定,手下自是慢了一拍,但他也還是出手了。隻有一個人另外,因為他還沒有作出決定:攻?不攻?所以他還站著,刀尚未出鞘!

    以三人對一人,雖然在人數上占盡了優勢,但他們心裏都明白,若是淩飛一直旁觀不插手進來,這一仗打得毫無信心可言。不管哪一任的靈月宮主,都是創造神話的人。

    月光清冽如酒,從空中緩緩傾下,落在每一個人臉上。劍起血濺,葉落花飛。莫輕愁手指緊扣著劍柄,臉上容光變幻不定,宛如夢幻,卻始終帶有一股至死不休的執著。紫雲眼中仇恨爆漲,手中的雙鉞夾著呼呼的風聲左右劈擋。月清舞依然是麵凝霜雪,神情淡定,但右手撫過“雪倫”奏響“幻月詠”的同時,如雨般的“言月”針直襲而來。雲霄則憑著一雙肉掌,硬是在這金石相擊之下推出滾滾熱浪,一波繼著一波。

    忽然,莫輕愁如雲長袖一帶,卷起數枚“言月”,再轉身揮出,喝道:“還給你!”隻見幾點寒光中,銀針帶著迅疾的破空之聲朝月清舞飛去。這一撥針是由莫清愁直接催動全身內力發出,自是比月清舞打出的更具殺傷力。看著這些欲取己性命的數點寒星,月清愁終於動容,臉上掠過一絲恐懼。但隻要這一絲已經足夠。

    “言月”被琴聲微微一阻,終於破入月清舞體內。月清舞眼裏滿是絕望,從看到銀針從莫輕愁手下飛出的那刻起,她就準備好了這樣的絕望。因為她用“雪倫”幾近十年,依然發揮不到這樣的威力,當然也躲不開這樣的銀針。還有一點,今天的“言月”淬了毒。所以她不能讓莫輕愁死,隻能自己死。

    “雪倫”從月清舞手中“咣當”跌落到岩石上,發出一陣沉悶的撞擊聲。傷口處的血如涓涓細流,卻已由鮮紅變成了黑紫,月清舞深情地看了雲霄最後一眼,幽然長歎。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放不下的,惟有他。

    雲霄心如刀割,萬念懼灰,他對這一戰已毫無留戀。於是他馬上抽身退出了戰局,在月清舞身體倒下的瞬間將她緊緊抱住。他從來不知道除了靈月宮主這個位置,還有什麼能值得他關心的東西,但在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了。以前他為了不聽人擺布,才不斷地做了很多違背良心的事情,為了追求一時的風光,卻在某些人麵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他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隻是為了想利用月清舞才跟她在一起,可是她卻對自己始終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莫輕愁在這一戰中,恢複了她的不可一世,言語中的不屑充滿了對人世的睥睨。

    雲霄沒有去看她,他隻是死死抱著月清舞的身體,直到它慢慢變硬變冷,兩行清淚從他臉上緩緩淌下…。

    雲霄忽然鬆開了雙臂,將月清舞的身體輕輕放在岩石上,怨毒地看著“雪倫”:“是你,是你害死了清舞!要是沒有你,清舞現在應該還活得好好的…。。”他悲吼著,但越到後來卻越沒勁了。他有點心虛,因為害死她的,不僅僅是“雪倫”,莫輕愁,也算上了自己一份。他如瘋子一般抓起“雪倫”,朝岩石狠狠砸去,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張害人的琴了。

    琴身受到重創,終於爆裂開來,多如牛毫的銀針也隨著巨震疾飛出來,射入了雲霄的體內。但他已感覺不到疼痛,因為肉體上的痛並不是真正的痛!他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雲龍頂上久久回蕩,顯得無比淒厲。

    “清舞,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你說是不是……”雲霄倒在地上,費力地挪向月清舞的屍體,但在他的手還未觸及的瞬間,頭一歪,便絕了氣。

    紫雲從雲霄退出的那一刹,也已停了手,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她雖然恨地上死去的兩人,但還是被他們深深感動了一番,她忽然地有點哀傷:“自己孤身一人出生入死,心裏隻有仇恨二字,何時才能有一個人真正地關心自己,愛自己呢?”但她不想去想太多,隻希望等今天報了仇之後,可以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生活。誰會喜歡殺戮?

    片刻平靜,莫輕愁還癡然看著那兩具屍體,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很厭倦血腥生活的,可是她又不得不走到了這一步。

    紫雲回過神,發現莫輕愁滿臉悲戚,甚是納悶,但這是難得的好機會,怎麼可以錯過。於是她雙鉞一動,迅捷地向莫清舞頭頂劈落。而這時,淩飛動了。他一直沒有做出決定,直到雲霄死的那一刻!

    可是盡管時機把握得很好,兩人配合也很好,但終究是力不均敵。莫輕愁一柄長劍在手,時而直刺,時而反挑,時而橫削,時而回擋,劍光流轉,帶起一片嫣紅。血是從紫雲肋下噴出的,她的身體已被“天傷”一劍刺穿,血汩汩地從傷口處流出,浸濕了她的衣衫。紫雲眼中的神光漸漸暗淡下去,她覺得報仇好象很遙遠了。

    忽然,紫雲感到腰間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是‘紫暝’?”她在心底暗呼一聲,“它終於動了!”紫雲臉上流露出一抹欣喜,她剛才竟然把如此重要的東西都忘記了。她強忍著疼痛,緩緩解下鐵盒,還沒來得及去打開,一道紫光已衝破了重重阻擋,從盒中噴湧而出,但那紫色中卻帶著一絲流紅。

    “難道是自己的血喚起了‘紫暝’的靈性?”紫雲暗道。

    淩飛看到“紫暝”自動衝破鐵盒,也不禁怔住,手裏的“斷香”卻開始不安分起來。

    再看莫輕愁,現在竟輪到她一臉慌張起來,紫雲在心裏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我所料不差,‘紫暝’才是每個靈月宮主的克星啊~~~也怪不得他們會如此緊張‘紫暝’的遺落。”

    莫輕愁隱住臉上的恐慌,不動聲色地道:“原來‘紫暝’竟被你找到了,難怪靈月派了那麼多人明察暗訪都沒有結果。‘白靈’本是你娘的遺物,可以歸你所有,但‘紫暝’卻是靈月的,你該物歸原主吧?”

    紫雲聽後冷哼一聲,道:“好笑!虧你還是靈月宮主,竟厚著臉皮說出這種話!”

    “我是為了整個靈月才不顧自己的顏麵,好心想勸,你竟…。”莫輕愁眼光微微閃動著,流淌過一絲狡黠。

    “從我娘死的那一刻起,它已經不屬於靈月了!”紫雲這句話一出口如平地驚雷,莫輕愁知道自己隻能在‘紫暝’尚未蓄夠能量前,將它毀了。她心念及此,身形已朝紫雲所在的位置撲落。而紫雲此時重傷在身,根本無法阻擋這迅猛無比的一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劍再次向自己刺來。

    淩飛距離紫雲較近,在莫輕愁撲落的刹那,心裏一動,趕緊飛身上前,將紫雲一把攬入懷裏,就勢在地上一滾,逃出了莫輕愁的攻擊範圍。但莫輕愁本意不在紫雲,而在那塊紫玉。所以在淩飛和紫雲逃開的同時,她微微笑了笑,“天傷”已然劈向了“紫暝”。

    一瞬間,紫光爆漲,那耀眼刺得莫輕愁連皮膚都生疼,但她握緊“天傷”的手還在一寸寸艱難地朝“紫暝”推進。然而她不知道“紫暝”在浸潤了鮮血之後,威力何止原來的十倍百倍,就算沒有吸收多少月光也已經蓄勢待發,隻等一觸之後的驚天動地。

    終於,“紫暝”在劍氣的催逼之下炸裂開來,如盛開了漫天紫花。它們爭先恐後地綻放著,在漆黑的夜空中織成大團錦繡。一道淩厲的光芒從玉中射出,沒入莫輕愁的身體中,灼熱的氣流將她高高拋起,又重重摔下,剛好落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上。莫輕愁被氣流衝擊之後,便受了很重的內傷,再加上從“紫暝”中射出的那道厲芒更是要命,最後又在岩石的峰棱上一撞,落到地上時已是奄奄一息。她驚恐地瞪著雙眼,幾乎不敢相信,雖然曆來的宮主都有知道“紫暝”,但自己還是低估了它的威力。莫輕愁覺得喉嚨有點幹,張了張口,一道血箭噴了出來,將她所有的精力都抽空了。她舔了舔嘴角殘留的血漬,突然狂笑起來,但這一笑卻要了她的命!

    淩飛和紫雲狼狽地避開那一劍,驚魂未定,卻見如此慘烈的變化,猶是一臉惶恐。等到淩飛站起身,略微提了一口真氣走到莫清愁身邊時,發現她已經死了——雙目怒睜,猙獰可怖。而“天傷”劍落在她身側,斷成了數截。他想幫紫雲去撿她的雙鉞,走近才發現也已隻剩了兩段廢鐵,泛著灼目的紅光。他漠然望著紫雲,一語不發。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忽然,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奔了上來,撲倒在莫輕愁的屍體上,悲咽道:“宮主…。輕愁…,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啊~~~”

    淩飛和紫雲對視了一下,滿臉茫然的神色。他們都不知道此人是誰,卻也隻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哭得撕心裂肺,但竟然有人會對莫輕愁的死如此痛心,他們覺得這幾乎是件難以想象的事情。

    過了一陣,那人終於收住了眼淚,緩緩站起身走到淩飛和紫雲麵前,道:“我叫月華影,也是靈月的長老之一…。”紫雲看清自稱月華影的人麵容十分蒼老,不禁有點懷疑。

    但聽月華影又道:“我在靈月已做了三代的長老,看著我的小宮主長大,想不到…想不到…”她說到激動處,又開始哽咽起來。

    “紫雲姑娘你不知道,宮主也不知道,其實你並不是月顏笑的女兒,而是當年她在一處姓陸的人家執行任務時,看到你可憐,於心不忍之下才將你偷偷地抱了回來,自己撫養的。那時你尚在繈褓之中,被我無意之間發現時,我還以為是顏笑自己私生的,因為你真的和她長得很像。”月華影說著,看了看紫雲,“後來當我知道真實情況之後,我叫她一定要把你殺掉,以絕後患,或則至少不要讓你留在顏笑身邊,但她真的好傻…她為了你竟然向我跪下,哭著求我,叫我千萬不要告訴宮主…。。”

    “原來竟是這樣,竟是這樣…。。”紫雲聽到這裏,情緒變得很激動,她覺得當初月顏笑真應該把自己殺了,何必要自己活著,難道她就是想看著自己受那麼多苦嗎?

    “哼,什麼都是騙人的,什麼都是騙人的…。”紫雲喃喃自語,眼睛又籠起了一層大霧。她強忍著疼痛從地上撐起身子,淩飛想去扶她,卻被一把推開。她覺得這個世界在刹那間,隻剩了欺騙。

    淩飛看著她受傷的身軀搖晃在山道上,漸漸消失,卻終於沒追上去。

    “淩公子,淩護法?”月華影在一旁輕輕喚道,淩飛這才恍然回過神來。

    “你還有什麼要說嗎?”

    “其實我知道,淩公子很想離開靈月,但是宮主卻一直對你青睞有加,一直不讓你走,你知道為什麼嗎?”月華影看著淩飛閃爍的眼睛,低聲道。

    淩飛沒有回答,但他已經默認:他是很想知道的。

    “輕愁年輕時長得很漂亮,但不是現在這樣子。那時的她很溫柔,也很善良。”月華影緩緩道。然而淩飛並不想知道這些,但他隻能繼續聽下去。

    “那時輕愁還不是靈月的宮主,她和一個姓淩的少年相愛著很幸福,也沒有想過要當宮主…。”

    “姓淩的少年?我爹?”淩飛一驚,脫口道。

    “是的,那時他們兩個真的讓人羨慕啊。。”月華影布滿皺紋的臉上微微浮起一絲笑容,“可是後來出現了另外一個女人,也就是你娘,她竟然暗下毒手,搶走了你爹,將輕愁毀了容,還在你爹麵前汙蔑輕愁,而你爹竟然也相信了她的妖言!”

    月華影說到此處,身體因過於激動而有些顫抖:“我看著輕愁這孩子長大,從來沒有見到她如此傷心過,她甚至對我說她想死,我千方百計地勸她都沒有用。你也該知道作為一個女人容貌被毀,愛人被奪會是怎樣一種悲慘?可是後來,我發現她整個人都變了,變得不愛多話,卻拚命習武。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想報仇!果然,她忍辱奪得了靈月的宮主之位,但我知道這並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可是天不遂人願,就在輕愁想去找你爹時,卻發現他已經過世了,你娘的仇家找上門來,將他們兩個都殺了,而你…。還是輕愁把你救回來的。而後她親自教你武功,還將‘斷香’刀給了你。本來她想把涯破護法的位子給你的,但我說那樣對你反而不好,她一向很聽我的話,所以…。”

    “你說她毀了容,那怎麼…。”淩飛忽然想到剛剛莫輕愁那張精致姣好的臉,忍不住問道。

    “輕愁毀容以後,一直用輕紗蒙著臉不敢見人,直到後來小桑死了,才借用了她的臉。”

    “哼,她怎麼可以這樣,為了一張臉,竟然逼死了小桑,她雙目失明,已經夠可憐了,虧莫輕愁狠得下心!”淩飛咬牙道。

    “你怎麼知道,其實輕愁還是很喜歡小桑這個孩子的,隻可恨雲霄那個家夥…真正逼死小桑的是雲霄,你知道嗎?輕愁隻是讓她的美貌在自己身上延續而已。”

    淩飛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一切都是那樣的出人意料。

    “可是她應該很恨我爹才是,怎麼還會待我那麼好?”

    “也許她從來沒有恨過你爹…。。”月華影淡淡道。一個自己深愛過的男人,不管他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也是恨不起來的。

    “還有一個原因!”月華影細細觀察著淩飛的臉,“你長得很像你爹…輕愁她一直就把你當成了他,嗬嗬~~我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我讓她要自己清醒點,可是看來還是不行。今天她本來是不會死的,但就是因為他知道你會來,所以叫我遣散了靈月所有的人。我真的不想答應她,可她的語氣很決絕,分明報著必死的決心…。。也許她是真的累了…。。”

    淩飛知道仇恨會讓一個人老得很快,他反複咀嚼著月華影最後的那幾句話,陷入了沉思。而月華影看他兀立不動,顧自纏掂掂地抱起莫輕愁的屍體,下了山道。

    “嗬,走的走了,死的死了,而活著的人卻隻是從一片寂寞走進了另一片寂寞…。。”淩飛覺得一切變得很可笑,卻又可笑得好沉重。人實在平凡地活著有什麼不好,何必要和這個那些傳說過不去呢,或許月華影也隻是對自己講了另外一個傳說而已。

    淩飛癡癡望著山穀中重又升起的茫茫白霧,手臂輕輕一甩,“斷香”劃了一道優美的圓弧,跌進了那片霧靄之中。他吐出一口濁氣,忽然下意識地緊了緊衣領。

    秋,真的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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