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64 更新時間：08-08-26 10:05
雪澀帶著采兒穿梭在王宮中。一路上采兒所遇到的雪魅都如同雪澀一般，帶著一種奇異的魅力，若仙若妖。
“你們都是這樣嗎？”采兒驚奇地問雪澀，“都是這樣嫵媚？”
“嫵媚？”雪澀眨著眼睛，一臉茫然。“嫵媚是什麼意思？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我們。不過我也從未見過人類。或許在你們眼裏，我們是嫵媚的吧。”
她們來到一座雪白的拱門前，門上雕琢著玲瓏剔透的冰花。
身後突然刮起一陣冷風，帶著呼呼聲。采兒忙拉緊衣袖，生怕風灌了進來。然而風吹到她們麵前時，卻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隻是淺淺拂過。
“又是哪個調皮鬼。”雪澀笑著向後看了一眼，然後伸出手在空中輕畫了一個十字。拱門緩緩開啟。
采兒恍惚地看著這個熟悉的動作，想起剛才雪澀手上熟悉的冰涼感。
窗外雪花紛揚，重重疊疊。
安風雪域？這裏和安風哀有什麼關係？
采兒走進拱門，一片冰涼的水霧撲麵而來。眼前被一片柔和的白光所籠罩。
狹長的空間盡頭，光暈的中央，是一個雪白的背影。
被光模糊的背影，像是采兒在夢中看到的那些宛如鬼魅的白色光影。
采兒向雪妍行禮。她雖然沒有回頭，卻仿佛看到似的點了點頭。
“你就是那個闖入雪域的女子？”聲音混在了水霧中，帶著冰涼的氣息像浪一樣播散開來，悅耳動聽。
“是的。”
“你真的隻是人類嗎？”
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她不知所以。“是的。”她硬著頭皮答道。
“哦？可是你身上卻有人類沒有的氣息。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這點吧。”
沒有人類的氣息？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
“如果你隻是普通人，怎麼可能隨便進入雪域而沒有死，又怎麼可能隨便闖入我製造的空間裏？”
“你製造的空間？那麼剛才，是你救了安風哀？”
“我怎麼可能不救他，我找了他這麼多年，沒想到他會自己回來。”
雪妍突然轉身，光芒大盛。水霧瞬間散盡。
及地的雪白長發被圍繞著的風吹散開來。所有光芒的聚集處，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表情如同靜止的水麵。
“安風哀到底和你們雪魅是什麼關係？”
“怎麼？難道他自己都不知道嗎？”雪妍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詫，“他是安風雪域的繼承者。盡管他有一半人類的血統，可是畢竟他是姐姐的孩子。”哀傷像潮水一樣鋪滿她完美的麵容。連采兒也為這樣的神傷而動容，雖然她還弄不清究竟發生過什麼。
“雪神晰與山妖普然相戀，誕下了我們雪魅一族。可是，這種結合被諸天神看做恥辱。於是，我們雪魅一族成為被諸神遺棄的種族，不容於天地。天神隻庇護那些愚蠢的人類。我們被放逐到這片蠻荒之地後，對人類的怨念愈來愈深。所以，隻要是闖入雪域的人類，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
“而你，”她盯著采兒，“是第二個進入雪域而沒有死的人類。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天神國的公主，索尼歸之後，我叫索尼采。”采兒第一次徹徹底底地承認自己的身份。她清楚地明白這條路終究是她的選擇。
“索尼歸之後？”雪妍的笑聲在水霧中蕩漾開來，像是華麗而美妙的幻覺。“這又是斷嬰弄的什麼鬼把戲？那麼你也是他的人囉？”
她緩緩向采兒的方向移動著，仿佛踏雲而來，恍若謫仙。
“看來我真不該讓你活著啊！你竟然是斷嬰的人。”
“你在說什麼？我不是他的人，我隻是被他找到的王室後裔而已。”采兒覺得她的笑容宛若遊離的鬼魅，在自己麵前繞成一片。空氣變得比冰還要寒，采兒小心地向後退著。
“王室後裔？是這樣嗎？讓我來看看。”雪妍緊盯著采兒，目光卻已經穿過了她的眼睛。
視網膜因一陣突如其來的壓抑感而疼痛，仿佛要脫離眼球。那道目光像是長鉤一樣從她的眼睛直鉤進腦海裏。
一些殘缺的片段被強製的力量從腦中提出，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請問是越采家嗎？
我是天神國王宮的侍衛首領安風哀，我們是受天神國攝政王，仁慈的斷嬰大人之命，特別來接公主您回宮。
你知道你的手臂為什麼會有這顆六芒星嗎？
不行，如果不能讓爹爹進宮，至少讓我見上他一麵吧。
“看來你沒有說謊。”她突然停下腳步。
壓抑感瞬間消散，留下一陣隱隱的疼痛。
“安風哀這些年一直在天神國？”雪妍的表情變成一種難以置信的憤怒。
“是啊，他母親死後就被攝政王斷嬰收養，一直住在天神國的王宮裏。而且……”采兒看到雪妍有些站不穩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忙過去扶住雪妍，寒意像是冰泉一樣灌進她的長袍裏。
然而雪妍隻是揮了揮手把她推開。
“斷嬰那個老賊，他竟然敢把安風哀藏在天神國。”雪妍的手劇烈地抖動著。狹長的空間裏開始飄起大雪。
“那麼你也是被這個老賊所騙了？”
“你說什麼？斷嬰大人雖然難以捉摸，但是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看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你隻看到了他完美的表麵，可是你應該不知道吧，隻要是阻礙他的人，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除去。不要那麼不相信，我馬上會讓你了解一切的。”她冰涼的聲音慢慢變得柔和起來，“不過首先，你應該更想見到安風哀吧？”
雪域抬起手來，指向身邊的一扇門，然後在空中輕畫了一個十字。那扇門就像被融化一樣，消遁無蹤，隻剩下一個溢滿白光的空洞。
采兒逆著白光走進去，看到安風哀躺在房間中央的石台上，雙目緊閉，和夢境中一樣。
“你不要驚醒他。”雪妍叫住想要靠近的采兒，“我剛剛重塑了他靈魂，此刻他正在我給他製造的空間裏，那是關於他的父母的。”雪妍望向安風哀的眼神滿是溫柔與慈愛。
“他的父母？”
“是的。安風哀的母親就是我的姐姐，原本的雪域繼承者。而他的父親，是一個巫師。可是，他最終離棄了他們母子。自從姐姐死後，我就一直在找安風哀。我不相信那個離棄他們的巫師會去找他。可是安風哀卻像是失蹤一樣。我還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仰起頭，看著窗外，神色黯然。
窗外是飄雪，是疾風，是顛連不盡的山脈。
日光融合了雪的顏色，從寬大的落地窗外照進來，帶著隱約的乳白色。
“如果當時我沒有幫姐姐逃出雪域，或許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雪妍轉過頭來，看著采兒，“你在這裏好好守著他吧。不過千萬不要驚醒他，不然的話他重塑的靈魂可能會灰飛煙滅。等到他睡過這一覺後，他的靈魂也該與他的元神相合了。那時，他自己就會醒來的。”
采兒點點頭，在安風哀旁邊坐下來。
被風鼓起的窗簾擺動著，在安風哀的臉上流過明暗交替的光影。
他棱角分明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卻依舊散發著一陣微弱的銀光。采兒知道，那是他在複原的征兆。
安風哀，我等著你醒來。
濃重的霧氣遮天蔽日，影影綽綽。
安風哀又閉上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然而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卻是一片姹紫嫣紅。
他站起來，看著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微風浮動，湖光瀲灩。豔陽高照，五光十色。
不遠處的湖邊，是一排整齊的柳樹。清風吹散的柳絮漫天飛舞，如雪片一般。
安風哀看著眼前的景象，是一種熟悉卻陌生的感覺。
一切都像回到了生命最初的地方。
“小心地上。”
遠處幽深的小徑裏傳來說話聲。
一個年輕的男子正扶著妻子向前走著，極其小心。
安風哀遠遠地看著他們靠近，突然間心跳加快。
因為那個腹部微微隆起的女人，那個笑容甜蜜的女人，那個被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扶著唯恐她摔倒的女人，是他的母親。
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那樣的表情。那種笑容像是滿山遍野的三色堇，在一片充溢陽光的明秀的山坡上斑斕著。
他看了看母親身旁的男人，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墨黑色的眼睛。那是他的父親，是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母親提起過的人。
他不知道父母之間的事，但他能感覺那一定是母親最深的傷。所以，他從不在母親麵前問起父親。
他隻想看母親笑，像現在這樣，開心甜蜜的笑容。
然而記憶裏，母親給過他的所有微笑，都是溫柔慈祥卻透著揮之不去的憂傷。
浮雲掠過，好像是瞬間的風起雲湧，天色逐漸暗下來。
陰鬱蔓延開來。
天空中突然掠過一隻巨大的黑鳥，錦緞般華麗的羽毛發出烏黑的光。
黑鳥撲打著翅膀向下俯衝，在湖麵之上帶起一波水紋。
它還沒有落地，卻轉瞬向上衝向天際，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一片羽毛飄落下來，安靜地落在草叢中。
父親沒有急著去看那片羽毛，隻是皺著眉頭。而母親則一臉木然地看著父親。
他還是緩緩走了過去，撿起了黑色羽毛。
安風哀看到父親用力握緊了黑色羽毛，手指的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
“師父去世了。”父親看著羽毛說。
母親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忽然明白過來。她沒有做聲。
四下一片寂靜。
沒有風，湖麵平靜地如同一麵平滑的銀鏡。
像是等待了一輩子那麼久。
“你走吧。”他聽到了母親的哀傷的聲音。
瞬間泛濫的飛雪，迷茫了一整個天地。
安風哀跌坐在那裏，默然地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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