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06 更新時間:08-08-18 23:29
天空中藍色和白色的影子互相交和著,有那些長著翅膀高飛的風信使一掠而過,長長的尾巴拖下的是無窮的遐意。
維塔的眼睛已恢複了往日的褐色。
蒂亞娜已經走了,她的魔杖似乎被那些獵者摧殘地有一些損害,她必須馬上到修整店去調試,而那個被維塔修理地倒在地上不停呻吟的獵者也早已養足了力氣連滾帶爬地跑遠了。
風呼呼地吹著維塔的臉,她感到火辣辣地疼,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睛也跟著有些難受的酸楚湧了上來。她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被自己剛才狂躁的行為嚇到了。
維塔從來不敢想象自己會變成剛才那個樣子,她的老師喬金說過,魔法是用來為人類造福的一種能力,而剛才的自己卻濫用魔法來製裁那個本與魔法沒有任何關聯的人,這也許成了她的罪過吧。現在那個人一定在療養院裏難受不已吧,說不定早就把他的遭遇向每個遇見他的人說了……維塔想著,她並沒有怪那個獵者的意思,隻是難受於剛才過激的行為,她手裏捏著有些發燙的魔杖,百般調試了心情後,維塔這才決意要回家。
遠遠地傳來了人們交流的聲音,是一群收拾了行李,用花布把自己的頭包裹得嚴實的婦女。她們手裏都牽著小孩,有的甚至拉了一車的糧食顛簸地往出城的小道走,長得高大的絨草遮住了她們匆忙而慌張的身影。“這是?……”維塔感到事情並沒那麼簡單,她趕緊跑了過去。
“請問……啊!是莫蘭多阿姨,請問你這是要去哪裏呢?”維塔看著那個叫莫蘭多的女人手裏抱著熟睡的嬰兒,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紀輕輕卻在賣力推著裝滿行李的小車的少年。“是要出城麼,可風車房裏的雜務還得由你來操掌的呀。”
而莫蘭多卻對維塔表現出了一絲戒備的樣子,她藻綠色的眸子裏掠過一點不被人察覺的恐慌。身後的少年死死盯住維塔的眼睛——他的手放到了背後,似乎是在抓著什麼東西。“你們都……怎麼了?”維塔感到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對呀,蒂亞娜明明是在等自己的眼睛恢複了顏色才離開的,難道是又變成了那詭異的血紅色了麼?她無措地看著那些一個個都仇視著她,畏懼著她的婦女小孩……
“我們……這是要出城去,留在這裏太危險了。”半晌後,莫蘭多這才緩緩動了嘴巴。
危險?難道是機密被誰泄露了麼……維塔感到背後一陣的發寒。“我們早就有傳聞,隻要城鎮裏出現了一個魔族的話,那麼必然是瓊斯複活了……”莫蘭多接著說,她不禁打了一個戰栗。
“是啊……那場戰爭我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可這下又要遭罪了……”
周圍的人都隨聲附和著莫蘭多的話,她們互相對望著,眼神裏流露出了恐慌與焦慮。魔族?不是早在17年前,就被蘭佩洛奇陛下下令全部絞殺了麼,怎麼會……
“可是……”維塔還想追問到底,隻是她還是對機密並未傳出而感到僥幸,但那些婦女一個個都焦急地想走的樣子,那個少年仍舊用憤怒和戒備的目光瞪著維塔,她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了。“那麼,我們……先走了,韋,韋斯比爾小姐。”於是莫蘭多匆匆告別,顛簸的拉車聲想起,仿佛長遠地要通往未來。
維塔心裏還是有些不平衡,她不明白為什麼平常都是關係和睦的鄰居,這個時候要以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她背過身去欲要走開。
“哎……是那個孩子嗎?”
隱隱地維塔突然聽到在車的顛簸聲中傳來剛才那些婦女的談話,她不由得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絕對沒錯,阿丘特親口說的,是韋斯比爾家的孩子……他掙紮著跑到我家院子時的樣子真的好慘呐……”
“可是,魔族的眼睛不是紅色的嗎?我看那個孩子她……”
“誰知道她是不是把自己的本性給隱藏了起來……我本來看韋斯比爾家的那孩子就挺怪的,你見過哪家的孩子頭上從小就帶著一顆石頭的啊?……阿丘特就是個悲慘的例子,我們還是快離開這裏吧……”
阿丘特?
維塔愣了一會兒,阿丘特一定就是那個被她用魔法整得遍體鱗傷的獵者吧,她回過頭去看著走遠的身影,她的心似乎是被馬蜂給狠狠蟄了一下,那是火辣辣的疼。她沒有說話,而是拖著似乎是被灌了鉛般沉重的腳步走在起伏不平的路上。
紅眼睛是魔族的象征……
紅眼睛是魔族的象征……
這句話一直在維塔的心裏重複著,每重複一次她就感到心裏那股委屈勁和難受勁。她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更不會明白自己的眼睛怎麼會在極度憤怒的那一刻變成了血一樣的紅色。“隻要城鎮裏出現了一個魔族的話,那麼必然是瓊斯複活了……”莫蘭多的話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維塔想:看來不用自己知道的那個機密傳開,城鎮裏也早就有這樣的傳聞出現了吧,更何況是現在又出現了這種狀況……
她抬起頭來仰望著湛藍的天空,就如同她額頭上那顆寶石一樣明澈……她不知道自己的額頭上為什麼會有這樣一顆寶石,每次問母親的時候她也總是說這是卡斯布蘭其女神對自己的眷顧,是神聖的寶石……然而她總會在母親有些下陷的眸子裏發現閃過的憂傷。說真的,維塔有些恨自己額頭上的那顆寶石,她知道正是因為這顆寶石,才使得自己與同齡的孩子不一樣,才會讓自己的家人受到連累……
母親一定是忍耐了很久的吧,維塔從小就沒有父親,她對母親來說就像是第二個生命一樣重要,可誰又知道這“第二個生命”是如此的怪異讓她受到他人異樣的目光呢……而如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而且“犯人”竟然是自己……母親會怎麼想,鄰居和過往的人又會對母親投來怎麼樣的目光?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往家的方向趕去。果然一路上有許多人都對她拋來敵視,鄙夷,畏懼的目光,她也管不了那麼多,她知道,自己的母親一定會比自己更痛苦……她就這樣由快步走路到小跑,再到奔跑……終於,她看到了那熟悉的房子,屋頂上的翎貓在懶洋洋地曬著正午的太陽,花園裏的野百合也正迎頭開得燦爛……應該,會沒事的吧……維塔想。她不容得自己停下來好好喘息一會了,她趕緊迫不及待地跑過去,她以為等待她的還會是母親溫暖的懷抱和美味可口的佳肴……
而走近的時候她才發現,百合園裏的花有一部分被雜亂地踩壞了,屋外的牆壁上還被人用紅色的粗筆寫著“包庇惡魔的人罪加一等”的字樣……門緊緊的關著,鎖換了,就像再也打不開一樣。
但卻已經打不開了……
維塔靜靜得站在那與她一樣沉默著,沒有打開發出“吱呀”一聲的門,她聽到屋頂上翎貓慵懶的叫聲就像是在嘲笑她一樣。門角擺放著一個紮緊的包裹,還有一封密封得嚴實的信。維塔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憤慨地去敲打著門呼喚著母親把門給打開。她明白,母親一定又是給人嘲笑了,而且是要比自己傷心一萬倍。她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母親親生的,是魔族的話也必備了應有的條件。一個與她毫無血緣的孩子,她竟然能承受了十幾年來的冷嘲熱諷……維塔沉默著把那沉重的行李抓起來,信也塞進了衣服口袋裏。她抽出魔杖對著牆壁上那些刺眼的字。“統統消除!”她知道字是消失了,但母親心上的傷是沒那麼快消除得了的。
她隻有選擇離開。這也許是現在能對母親最後的回報了吧。
她再不能吃到母親做的香甜的飯,甚至是今天早上還惹她生了氣。她走上了離家的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屋頂上的翎貓又叫了幾聲,夏日綿長,路也很長。
“你這是要去哪呢?”
走著,維塔突然看到路牌前那個腰身佝僂,胡子拖到了地上的老者,他的眸子裏永遠閃爍著睿智的光輝。“韋斯比爾小姐?”喬金向她打著招呼。
“呃……你好,喬金教授。”她似乎有些對喬金不排斥她的友好態度感到陌生了。“我……我打算離家出去住幾天,這是母親給我的任務……”她也不知道自己編了一個怎樣的謊言,她隻知道自己實質上是被再度拋棄了。
“是鍛煉你的野外生存能力麼……”喬金笑眯眯地打量著一身狼狽的維塔,“你身上似乎都是被火星燒過的痕跡呢,發生了什麼事麼?”
“這個……我做飯的時候不小心……”
“連老師也要瞞著?”
維塔驚愕地抬起頭來看著仍舊露著慈祥笑容的喬金,她甚至於是恐懼這樣有著讀心術的資深魔法師。“我……”
“好了,維塔。”喬金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起來還沒吃中飯吧,不介意就到我的家去做客?”
維塔知道她不好推辭,因為畢竟自己真的餓了,而那扇原本熟悉的門卻又不願意再度為她而敞開。喬金友好地走在她的前麵,她也隻有跟著喬金,也許,在這個已經變得不再平凡的小鎮裏,隻要喬金教授才是真正不拒絕自己的人吧。
走在被長得高大的絨草包裹起來的路上,現在變得是熟悉而又恐懼。維塔又要走回這讓她聽到了噩耗從此自己的生活變再沒有了平日那樣和諧的路。喬金佝僂著背走著,路很顛簸,但他卻走得很平穩。他的身體還真是很硬朗呢,維塔想。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了那個剛才還從裏麵出來的複古小屋,推開古舊的門,裏麵的學生全都已經回家休息去了,偌大的屋子裏,喬金請維塔坐下然後走進了廚房,窗台上站在一支枯木上小憩的吉布布像早上那樣嗷嗷地朝她叫了兩聲,維塔已不敢再隨意用手摸它的腦袋了。她坐在那張有些不平的柳木椅子上,把那簡單的行李在桌上攤開來——這就是要伴隨自己未來漫長人生的行李了啊,維塔有些無奈地想。一塊又些洗得發白的深藍色粗布,裏麵神秘隱藏著的是一小袋銀幣和一些換洗的衣服。袋子裏還裝有一塊已經幹癟了的麵包,維塔把它拿了出來,她把頭上還頂著魔藥綜合的銀帶尖帽脫下,看到屋子西廳的試架上還放著自己早上來沒喝的麒麟奶,她也把它拿了下來。這樣過分簡單的午餐,她也不想麻煩喬金為她去弄什麼好吃的。於是維塔走到了廚房門邊,她看到佝僂著背的喬金圍著一塊粉色的圍裙,滑稽地把那拖地的胡子給打了個結,他用魔杖指著那些形形色色的調料在空中飛來飛去,時不時往一鍋看起來很美味的肉湯裏倒上那麼一兩下,然後還控製著火的大小,然後被煙熏得咳嗽了兩聲,他的蛇皮眼鏡上已經有些水霧了。“喬金教授。”維塔看著他忙手忙腳的樣子有些好笑,“我這裏有吃的,你就不用煮我的那份了……”
“那怎麼行……”喬金對她說,然後一揮手中的魔杖,幾個狼桃(其實就是番茄)就在那麼一瞬間切好掉到了肉湯裏,“你是對老教授我的手藝不放心麼維塔?”
“不是,”維塔趕緊把欲要往下掉的噌味料托起,“隻是我不想讓教授你那麼麻煩……”
“好啦你看我不是忙得過來的麼,”喬金笑著說,“不用跟我這個老頭子客氣,來,你快去把那些洋蔥切好了。”於是他指了指身後那一筐洋蔥,“取兩個就好。”於是他走了過去拿起肉湯裏長柄的湯匙攪拌著。維塔有些為難地拿起掛在牆上那有些生鏽了的刀。“要用魔法……”喬金對她皺起了眉頭,把拿了魔杖的手伸了過來,“去皮速切。”於是維塔手中那兩個洋蔥就這樣被去了皮切好一塊塊排著整齊有序的隊伍掉到了湯裏。
“魔法師是用魔法生活的。”喬金得意地向維塔揮了揮魔杖,火加大了,於是幾個碗落到了維塔的手裏。“等會你來把湯乘好。”喬金看了看胸前的舊懷表,“等會有幾個小家夥也要來分享午餐,記住,要用魔法……”
“可是我沒有咒文……”維塔說。
喬金驚訝地回頭:“噢,我親愛的維塔,操縱魔法的是魔法師的意念而不是咒文,咒文隻是輔助而已……”他從餐具架上取下了一些勺子,“隻有那些召喚元素和神靈的魔法才是必須要用咒文的,但也不能過分依賴魔法呀。”喬金說著,然後他把火焰調小:“好了維塔,你來試試吧。”
維塔一直以來都相信著喬金的理論,就像相信洛菲妮爾小姐的理論一樣。於是她把碗排到了桌子上,然後鄭重地站在碗前抽出魔杖指著湯:“請……依次適量地進入碗中。”於是有道看不見的光影從魔杖的尖端湧出,一股股熱氣騰騰的肉湯就這樣聽從維塔的指揮適量地裝進了碗裏。“天呐,太神奇了!”維塔對自己的表現興奮不已,她看著略一點頭的喬金。“不過你還是有些拘束維塔,”他說,“這樣的魔法可以通過你的意念進行,有時並不需要說出口來,這也是對你未來的生活很有幫助呢。”
“我原本還一直以為魔法是一定要用咒文才能進行的呢。”維塔把盛好的肉湯端了出去,然後趕緊把桌上那些行李給收拾好了。
喬金也拿著勺子走了過來:“所以我教你們的都是那些一定要用咒文發動的法術呀。”於是坐定後,他便用魔杖指了指門外。
“是那些小家夥麼?”維塔問。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位裹著灰色鬥篷的少年,他的身後跟著一個擁有金色翅膀的風信使,還有一些形形色色的生物。
“小家夥?”少年把鬥篷取下,露出了他淺黃色的短發,他又些高傲而驚訝地看著與喬金並排而坐的維塔,“你怎麼敢對我這樣說話?”
而那個風信使把形形色色的生物們都請進了喬金複古而偌大的屋子,維塔這才看清了裏麵有複活之森的精靈,矮人,溫順的平原獸人,以及快要絕跡了的獨角獸。“這是?”維塔對一下熱鬧起來的屋子感到莫名其妙。
喬金看著她微笑著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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