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47 更新時間：20-06-05 21:10
在北城的台豐區，屹立著一棟特殊的建築。那個建築看起來沒有任何特別，在一片高樓大廈中顯的是那樣的渺小，讓人難以用特殊的文字加以描繪。但是，正是這樣的一棟不起眼的建築，揭開了全國監察體製改革的序幕！
陳凱恩和鄭潔雯帶著幾位廉署的同行從朝天區回來，三名調查員一下車，便好奇地看著這棟看似安靜，實則波濤洶湧的北城市紀委監察委大樓。黎墨瑩、房曉清、印成樂三人人手一個公文包，跟著兩位同行快步走進監察委大樓。他們三人有一種相同的感受，就是這棟看起來有些許老舊的大樓，散發著一種強烈的氣場，這種氣場是廉署所沒有的。
很多地方的政府大樓基本上都是要刷工作證才能進入的，可是這裏不用，大堂可以隨便進，隻是沒有工作人員的帶領不能上樓。這裏的大堂比廉署大很多，自然也氣派很多，正對著大門的是幾個閃亮的大字——忠誠幹淨擔當！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著眼黨和國家長治久安，堅定不移推進全麵從嚴治黨，健全黨和國家監督體係，形成黨和國家監督體係總體框架。深化國家監察體製改革，是健全黨和國家監督體係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推進國家治理體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一項重要改革。黨中央對此高度重視，中央第一領導親自謀劃、領導、推動，主持召開多次中央政治局會議、政治局常委會會議專題研究，作出頂層設計，指引推動改革一步步深入。中央第一領導在十八屆中央紀委六次全會上強調，要加強黨對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的統一領導，形成全麵覆蓋國家機關及其公職人員的監察體係，將政治監督常態化，聚焦黨的三大攻堅戰、聚焦全麵深化改革，確保將黨中央的決策部署落到實處！”
由於警方那邊還在忙著羅敏誌案件，所以幾位調查員就在廉政教育局監察員郭德的帶領下參觀監察委，了解內地的監察改革曆史。從郭德的上述解說詞中，黎墨瑩等人發現，他們的政治素養很高。在香港，所有公務員、公職人員在忠於基本法、忠於一國兩製前提下，要求保持政治中立。
換句話說，傳說中的廉署隻管辦案，往深處想，他們工作的依據就是法律，而內地的紀檢監察機關是同時執紀執法。上述看似是政治術語，看似是官話套話，可是在內行人眼中卻是很重要的信息。廉署每年都會派人來中央黨校學習，他們的一把手偶爾也會來交流學習，幾位調查員邊看邊記，這可是內地的先進經驗。
他們三個是這麼理解的，通過對黨員領導幹部的紀律檢查，就可以做到全國上下一盤棋，絕對不允許地方對中央的決策置若罔聞，如果是這樣，紀委就可以對地方黨委負責人進行問責乃至處分，如果香港能參考內地的這一製度，就可以極大地促進特區政府的政策落到實處！
三名調查員關注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廉署全權獨立調查貪汙案件，這確實是一件好事，但是由於過於獨立，導致整個廉署的工作沒有一個重心。比如，執行處遇到了腐敗案件就調查，接到了防貪谘詢，廉署的防止貪汙處就出麵。而遇到了需要進行廉政教育的，社區關係處就出麵。社區關係處是比較積極的，但另外兩個部門即便依法盡職盡責工作，依然卻了點什麼。
郭德說道：“1978年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內地的貧困人口達二點五億，截至2012年，貧困人口還有九千八百多萬。可是黨中央承諾過，要在2020年全麵消除貧困，這是黨中央的重大決策。對於紀檢監察機關來說，黨中央的決策到哪裏，監督檢查就跟進到哪裏，確保黨中央政令暢通。就扶貧領域而言，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就進一步加強扶貧領域的腐敗和作風問題的專項整治展開部署，聚焦侵害群眾切身利益的微腐敗，著力提升人民群眾的獲得感！”
對於廉署方麵來說，早有耳聞，內地有巡視利劍之說，也就是紀委監委對各個部門進行巡視檢查。比如，香港雖然有一個防止貪汙處，可以提供製度建設服務。然而，他們提出的意見僅僅是意見，別人可以不聽。但是，內地不一樣，監察委的《監察建議書》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誰敢不聽，輕則給予黨紀處分，重則追究法律責任。中央將工作重點放在扶貧上，紀委監委就可以針對扶貧領域可能出現的腐敗問題發出《監察建議書》。中央要進行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紀委監委就可以對此精準施策。這一切，都是內地的先進經驗。
一般的群眾去廉署、執法機關參觀，都是看些展覽，更多的是滿足好奇心。但是像這些業內人士，更多的是從理論角度來分析反腐敗鬥爭的走勢。所以，就這樣，他們一早從朝天區回來後一直到下午，刑偵支隊和幾名香港警察才趕過來開會。
顯然，這起跨境、甚至可能涉及跨國的案件引起了領導們的重點關注。於是，市紀委監委一把手江佳、監察委常務副主任廖星雨、市公安局長洪偉文亦列席會議。畢竟，香港和內地是一個國家，即便製度不一樣也相對好協調，如果還涉及到外國，那就比較複雜了。
領導的作用就是協調與服務，所以，在本次會議中江佳、洪偉文等幾名高層不發布具體的操作意見。作為在監察委舉行的會議，自然由副局長梁小恩作為主場：“同誌們，我代表北城市監察委員會全體同誌，向六位香港的同行表示歡迎。客套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在一個月前，我們接到舉報，北城銀行行長蘇練鴻涉嫌收受賄賂，涉嫌違規發放貸款近四億元給速達集團，此外，蘇練鴻挪用了該銀行八千多萬元用於所謂的公關，涉嫌貪汙。經過我們調查，雖然速達集團看似很有實力，可是通過分析他們的業務範圍，我們認為，他們所謂的實力是個迷。”
在梁小恩的示意下，胡曉辰打開了PPT，畫麵上顯示的是速達集團的經營記錄。她說：“經過我們初步調查，這個速達集團主要是從東南亞的印尼，文萊等國往香港運糧食等農產品。然後，他們從香港往北城運輸名貴酒、高檔服裝等。每年他們運輸的商品量不算大，那他們哪來的那麼多的利潤呢？而且，有一個有意思的現象，他們從來沒有將任何商品從內地出口到香港或東南亞。我們所掌握的情況就是這樣。”
“各位同行，首先我代表香港廉署及警隊向北城的監察官、警官的熱情接待表示感謝。”印成樂說：“我們在半個月前接到舉報。大約在三年前，有一筆8750萬人民幣現金的款項劃入歐倫銀行香港分行，幾天後，該銀行將這筆錢貸款給了一家公司，即港仔集團。沒多久，港仔集團又將那些錢兌換成港幣，轉入了速達集團在歐倫銀行的賬號。舉報人認為這一連串的交易有洗錢的嫌疑，便將該情況彙報給該銀行的反洗錢部經理林富偉。但是，林富偉拿了五十萬的現金交給舉報人，意圖賄賂他。舉報人就懷疑，林富偉涉嫌受賄。”
在沈國毅的示意下，輪到龔佳佳發言了：“經過我們在香港的調查，廉署的舉報人被謀殺一案的凶手被鎖定，並在今天被北城的同行拘捕。在此，我代表我們警隊對同行們的支持表示感謝。就本案而言，剛才經過同行的審訊，羅敏誌已經招供，幕後指使人，就是速達集團的老板周天同。但是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周天同選擇親自指使他人謀殺？一旦東窗事發，他非常容易被發現。”
作為主要的審訊人員，李國風報出了一串電話號碼，並說：“各位，這是羅敏誌供述出的指使人聯係他的電話，遺憾的是，經過香港警方的查詢，這個電話是臨時號碼。在香港，購買臨時號碼是無需實名登記的，所以就這個線索而言，我們無法確定對方就是周天同。”
“不好意思我補充一下。”沈國毅說：“雖然香港的臨時電話號碼不用實名登記，但是我已經安排香港的同事追查那張電話卡是出於哪家商鋪，如果幸運的話還是可以查到購買者的。”
徐思瑤接過話筒，她作為刑偵支隊的一把手，作了總結：“綜合各位的發言，現在所有案子的線索全部指向了一個人——周天同。剛才我也是全程看了審訊，雖然羅敏誌指認是周天同指使的，但是我認為我們不能被他帶偏，我們應該用物證來坐實周天同參與謀殺。所以，重案組，你們注意了，我們接下來重點要查的有兩點，第一，是誰幫羅敏誌在北城租房子的？聯絡人是誰？一定要找到他！第二，周天同及速達集團確實很可能在洗錢，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洗錢？一定要查清楚！”
“是！支隊長。”
“徐警官。”沈國毅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我們認為，作為主做貿易的速達集團，很可能在進行走私犯罪！但是，這僅僅是懷疑，沒有任何證據。”
“沒證據就要找證據。”徐思瑤很自信地說：“這個周天同大費周章，看似很嚴密，可是動作越多，往往就越容易找到漏洞。所以，我建議，我們兩地警方的重點，就是從謀殺案、以及疑似走私案入手。”
“同意。”
“那我們的任務就是，查清楚周天同涉嫌向林富偉行賄的事實，以及速達集團在香港的資金流向。”黎墨瑩總結道：“總之我們就是跟北城的同行聯手，從資金鏈查起，看看歐倫銀行、速達集團、北城銀行的資金交集。”
“同意。”陳凱恩拿出了一個檔案袋，交給了黎墨瑩：“經過我們對蘇練鴻的調查，發現他的兒子和妻子此時就在香港生活，而且他兒子正處在讀中學的年齡。香港的生活成本很高，一個內地學生在香港讀書的花費更大。可是，我們查了蘇練鴻及其妻子的賬號，他每個月就給其妻子轉五千元，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大額資金往來。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們查一下他們兩人在香港的生活來源，這裏麵是我們所得之的他們的全部資料。”
“好的，我們盡快給你們答複。”
“最後就是關於羅敏誌的問題。”洪偉文對沈國毅等人說：“根據內地《刑法》，羅敏誌可以在北城受審，但我們尊重香港的司法獨立權，並就此聽聽你們的意見。”
沈國毅作為香港警察，態度當然很明確：“我們希望貴局能將羅敏誌遣送回香港，由我們香港的法院對他進行審判。”
“好的，我們沒意見。”洪偉文說：“我們會在一周之內辦好相關手續，由我們的同事親自將其押送到香港國際機場，到時候你們就做好交接工作。詳細的方案，我們會給你們香港警務處發一份公函。”
“非常感謝。”沈國毅站起來跟洪偉文等人一一握手。幾名香港執法人員的北城之行到此就結束了，他們必須今晚連夜趕回香港。江佳明確指示：“如果你們需要我們的任何協助，可以隨時提出。”
“謝謝您江書記。”
送走了幾位香港客人後，江佳把陳凱恩、廖星雨留了下來。江佳坐中間，她的左膀右臂坐兩邊，她問道：“兩位，今年的北城市公務員考試麵試剛結束，馬上就要進入錄取環節了，我之前給你們留下過一個思考問題：如何選拔出一批真心為了反腐倡廉事業而投身調查局的監察員？你們現在考慮得如何。”
陳凱恩和廖星雨對視了一下，確認過眼神，由廖星雨來說：“我們研究過了，一個人選擇當公務員的原因很多，其中不乏是為了所謂的鐵飯碗。有這種想法的人也算正常，但是我們調查局不需要這樣的人。別的部門是按分數從高到底錄取，我們就想在按順序錄取的同時，提前告訴那些想報考調查局的考生，除了有名次，還要達到一定的分數。可是，在與相關部門的同誌協商了之後發現不妥。”
江佳沒有說話，靜待下文。廖星雨接著說：“我建議，借鑒公安機關和香港廉署的經驗。一般而言，筆試加麵試，就可以最終確定錄取名單，公安機關在錄取了之後會對新警員進行集訓，如何再決定如何分配。而廉署呢，在一係列考試麵試乃至家訪後，還要將所有調查員集中起來，進行業務體能集訓，不能通過的，不予錄取。所以，我們的最終方案是，我們希望您親自出麵，跟人力資源局的同誌協商一下，向報考調查局的考生發一個提醒，我們在麵試結束後，會組織一次集訓，如果集訓不通過，將徹底失去今年被錄用為公務員的機會。但是，在筆試和麵試被錄取後，給他們一個改誌願的機會。”
“說了那麼多，你們的意思無非就是給他們一個加試，看他們是否願意接受挑戰，同時給那些不接受挑戰的考生一個機會。”江佳記錄了下來：“這是一個好辦法。”
“江書記。”陳凱恩說：“對於那些隻是為了一個鐵飯碗的考生而言，哪個部門都是鐵飯碗，他們沒必要冒著被淘汰的風險參加集訓。相反，參加集訓的，能押上自己的前途，說明他們對職務犯罪調查工作是真愛。”
江佳微微一笑，她知道這是個好辦法，但她依舊有些無奈：“你們這可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等於要我跟徐書記和呂市長說，我們的監察委調查局打算將一些不想要、不屑於要的考生交給其他部門。”
廖星雨和陳凱恩也知道，這很尷尬，但他們還是相信，作為市委常委的江書記一定能解決。江佳補充了一句：“星雨，隻是調查局要集訓嗎？另外兩個部門有沒有這個需要？”
“江書記。”廖星雨回答道：“我已經跟另外兩個局長溝通了，他們認為不需要。調查局的集訓主要是圍繞搜查、盤問，乃至擒拿格鬥來進行，體能訓練是重點。可是這些內容，預防局和廉政教育局的監察員都沒有這個需要。”
江佳點了點頭：“那好，那我們就以監察委黨委的名義，向市委發一份公文，你們調查局負責擬定詳細的計劃，包括集訓時間，地點，科目，考核標準等等。”
“是！”陳凱恩笑著說：“我們已經完成了！”
監察官相對於警官而言，沒有血與火的考驗，但他們的壓力卻絲毫不減。昨天香港的同行來訪，今天抓人並開會，然後送走了幾位同行。高強度的背後，是當代執法機關的高效性，這也是為什麼要選出一批真心為了反腐事業而獻身的監察員。當然，那些為了自己前途著想的人不是不優秀，而是他們可能不大適合在這樣的部門工作。
晚上九時許，陳凱恩頂著寒風來到監察委停車場，準備驅車回家。這時，一名男子從不遠處的一輛車上下來，徑直走向陳凱恩。軍人、警察出身的陳凱恩很快就發現了他。
來者不是別人，而是律師古子翔。古子翔來到陳凱恩跟前，說：“陳局長您好，我叫古子翔，我是林德誌的辯護律師。”
陳凱恩一聽，毫無官架子地跟對方握手：“古律師，我有什麼可以幫到你？”
“陳局長。”在大樓的燈光下，陳凱恩發現這位律師毫無表情，而且他跟其他律師不一樣，顯得很有自信。他說：“林德誌涉嫌敲詐勒索一案，基本上是冤假錯案！”
“律師同誌，首先，這起案子我們已經移交公安機關立案偵查了，而且現在已經到了審查起訴階段。”陳凱恩對他說：“其次，是不是冤假錯案，他有沒有罪，得法庭說了算。所以，我認為你找錯人了。”
古子翔微微一笑：“我並不是替我的當事人來喊冤的，我隻是來提醒你，這很可能是一起冤案！”
“那，我在謝謝你的同時，隻能說你很敬業。不過你應該提醒一下那些檢察官。”
“很好，你沒有什麼官架子。但你明顯比以前變得強勢很多。”陳凱恩打量著這個古子翔，古子翔說：“我是聰聰。我改名字了！”
“噢！是你啊！”陳凱恩很驚訝，原來古子翔是自己的幼兒園同學，從一年級開始他們就沒怎麼見過麵了，以前他們的關係可好了。陳凱恩說：“聽說你去英國留學了，怎麼，你現在當律師了？找個機會我們一起聚聚吧，順便見見你嫂子。”
“哈哈。”古子翔笑著說：“嫂子我肯定是要見的，但最近可不行，林德誌案明天就要開庭了，按照規矩，我不大方便跟警方私底下接觸。”
陳凱恩一聽林德誌這三個字，立馬收斂起笑容，他很嚴肅地說：“對於林德誌案，你做好你作為律師該做的就好，不要過問太多東西。”
“我知道，我會用盡一切合法的手段將我的當事人從這個司法機器中解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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