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06 更新時間：10-03-22 17:11
（一）老，上海
“丫頭啊，幫我到巷口買一束白蘭花吧。”
“嗯。”
年幼的我每天清晨都會在自家院子與巷口買花阿姨那裏來回，隻為買一束白蘭花。雖然有時候覺得很累，但是奶奶很愛那種花，所以我也很愛。
那時，家還在蘇州，住的還不是樓房，隻是庭院，不大。橡木的房椽，紅木的家具，四處彌漫著陳舊的氣息，不過裏麵還混合著白蘭花的香味。奶奶說，那是上海的味道。於是，我第一次開始對上海有了不再抽象的概念。
我的記憶裏，奶奶就像白蘭花一樣，總是安靜的開著。她每天會執拗地穿著旗袍坐在窗邊，眺望著窗外的東邊，流露出一種那時我不明白的情感。我猜，奶奶是想上海了，盡管她從來都不說。可是這樣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因為奶奶最終因為自身身體的不適，大部分時間都隻能躺在床上。她開始拉著我，讓我陪她說話，奶奶總說，上海很美，但也隻是說上海很美。後來，奶奶不再和我說話了。我每天放學回家看見她總是閉眼沉睡，不安的情緒攀上我的心頭，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希望它來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奶奶的後事是在第二年春天辦的，葬在了祖墳。那年，白蘭花開得很旺盛，似乎使香味充斥著整個墓地，香味的入侵讓我站在墓前哭得泣不成聲。
隨後，孩子的我，並沒有在親人去世的陰影中痛苦多久。日子又和往常一樣，上學，放學。唯一不同的是，房子裏不再有奶奶喜歡的“上海味道”了。而上海這個自己因為耳濡目染而無比向往的地方也逐漸地從我腦海裏消逝了。。。。。。
（二）新，上海
“丫頭，上海很美，真的很美。。。。。。”
奶奶的話語不停地浮現在腦海，心情多少有些忐忑的。人生總是如此奇妙，有些夢想總會在你早已遺忘的時候卻實現了。記得拿著大學錄取通知的我，在上海站下火車的時候，使勁地吸氣，再吐氣。有點難過，沒有聞到想象中的香味。不禁暗想，這是那個奶奶愛著，念著半輩子的地方嗎？是不是時間長了，連味道也變了？
適應力很強的我很快便適應了大學生活，也很快地融入了上海。而這一融入就是5年。5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並不短。卻讓我從一個學生變成了一個上班族。可是我似乎還是不能理解，奶奶為什麼那麼愛上海卻再也沒有回來過呢？有些事情是不是永遠都無法找到答案呢？不過，忙碌的工作沒有給我多餘的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年末了，事情自然也就多了。等到把自己的工作做完時，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了。。。。。。
“滋滋。。。滋滋”台子上的手機不停在震動，是短信。
【下班了嗎？在樓下等你，一起吃飯吧。】
是男友傑的短信，抿嘴一笑。和傑交往有一年了，算是自己的初戀吧，真是晚的初戀啊。
走出公司，深呼吸，這是5年來的習慣。心裏總是期待著什麼的，隻是得到的總是失望的。馬路上擁擠的車輛，讓我和傑不得不打算走著去飯店，幸好路程並不遠。
和傑走在種法國梧桐的長樂路上，兩個人的影子在梧桐樹的影子中交錯著，若隱若現。。。。。。。
（三）夜，上海
“梔子花，白蘭花。。。。。。梔子花，白蘭花。。。。。。”
吃完晚飯的我們，和絕大部分的戀人一樣並不著急回家，隻是手牽手漫無目的地閑逛著來延長今天的幸福。街邊的路燈一盞盞明晃晃地照亮著這條我以為會永遠走不完的路。突然熟悉的聲音幽然地飄入我耳朵，從小巷口傳來的。拉著傑往前麵巷口奔去，看到一位老婆婆坐在那裏賣花，籃子裏沉睡著一朵朵白蘭花。那一刻，手不自覺地伸過去，好像是見到了久違的朋友，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沉默著，仍花兒的味道肆意地進入鼻息，浸入腦海。原以為自己能對流逝的時間和過往產生習慣，其實之前的沉默隻是因為沒有想起。
我掏錢買下了一串白蘭花，戴在手腕上，然後抬手，盡力地聞著。傑有點莫名地看著我，是的，我很少對於一樣事物如此癡狂。
突然我笑著把手湊近傑的鼻子，讓他聞，“很好聞，是不是？我很喜歡這個味道，從小就喜歡，我以為那就是上海的味道。”
傑緩緩地轉過了臉，還是那麼的穩重，安靜，眼神深邃。可是他像是怕我會逃走似的，握緊了我的手，有點疼，我卻沒有吱聲。我知道那時他在乎我的表現，他怕我想起過去的事情，難過。
“雖然奶奶已經不在了，但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奶奶的故事已經成為了曆史，而我們將要開啟的是另一段與眾不同的曆程。我們無法改變昨天，也無法掌握明天，所以，讓我們珍惜現在好不好？”
“嗯。”我點頭。
傑順勢抬其另一隻手，撥亂著我的頭發，弄的我心中有一絲絲地不快，剛欲開口，卻見傑慢慢地放下手，牽起我的另隻手，一隻戒指滑入我指尖。
“所以，嫁給我好嗎？”
“什麼？”煞那間，我恍惚到啞口無言，是的，我承認，傑的這句簡簡單單的話語，早已伴著我渡過許多個美麗的夢境。可是，當這一刻的幸福真真切切的來臨時，我卻隻能轉身逃開，顧不得去心疼傑眼眸中的暗淡：顧不得留戀這條，還沒走完的梧桐小路，顧不得去問一問自己到底值不值得這樣做。我，隻是離開，招手，鑽入出租，逃離。司機問去哪裏。我也沒有回答，腦海還是停留在傑的那句，“嫁給我好嗎？”
低頭，那隻戒指仍舊停留在我的指尖，刺痛著自己的雙眼，眼淚不停地掉落。前麵的司機不斷地通過鏡子往後看，在他看來，我隻是一個一臉無助，哭泣的女子。他又可曾知道我剛剛逃避了一場原本可以屬於自己的幸福。
鼻息間，白蘭花的香味讓我意識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春天：那個，靜臥墳頭，無助，茫然，無能為力，隻是一個小女孩的我。
因為司機不知道我到底去哪裏，隻是在周圍繞著，從靜逸的長樂路駛上了喧鬧的延安路高架，窗外的景色開啟了記憶的門鎖，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從延中公園，蘭生劇院，到大世界百樂門，再到上海博物館，人民廣場……那些地方都是我和他曾經幸福走過的。我知道，我已經無法拒絕傑了，那麼多個不夜的上海，那麼多份“上海的味道”。如果說感情可以編織的話，那麼這些回憶無疑早已編織入我所有，讓我不再一無所有了。
“回頭，回我當初上車的地方。”
司機驚訝地看著反光鏡，似乎想從我的臉上看出一絲開玩笑的成分，可是，那一刻，我一臉的鎮定與堅持。
回到原點下車，意料之中的，那個人還在那裏，隻是蹲著，在那個他之前剛向我求婚的地方，看著讓我心疼了。
我歪著頭，淺笑，慢慢靠近。
“那麼快就放棄了？”
那人還是蹲著，聲音低低地說：“你不是走了嗎？”
“是啊，戴著你求婚的戒指，在周圍兜了一圈，然後又回來了。”說著，我和那人一樣蹲下來。“這戒指不便宜吧，鑽挺大的，夠我看我幾場SJ演唱會了。”
那人似乎更生氣了，抬頭盯了我一會，說：“那你賣了吧。”
說完他就起身，準備走人
“我又沒有拒絕你，而且戒指我都收下了，你那麼快就拋妻啦。”
那身影震了震，帶著一臉吃驚的滑稽表情轉頭愣愣地看著我。
“撲哧，不要露出這樣白癡的表情，這會讓我懷疑自己嫁了個白癡的。”
那人迅速移動到我麵前，一把抱住我，說：“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
“傻瓜，謝謝你。”
那一夜。愛，絢爛。
（四）別，上海
“親愛的，想什麼呢。”
“嗯。就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了，最主要在回想你怎麼向我求婚的。”
“還在回味呢，那時被你耍得真的好慘。”
“嗬嗬，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傑伸手把我忘懷裏抱了抱，“隻要你想回來我們就回來，我們的愛在這裏。”
“親愛的乘客，飛往巴黎的航班即將起飛。。。。。。”
當飛機尾線劃過藍天時，那一刻，我卻聞到了奶奶所說的“上海味道”。
我想所有的事情都隻是關於幸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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