黒麻地少年  21、躲不過的黑冰季節

章節字數:4273  更新時間:20-08-03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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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躲不過的黑冰季節

    為了保證故事的相對完整,我接著上一次更新,把“我的故事”繼續下去——你們已經注意到,在這篇以“少年”為名的故事中,我講述了三段完全不同的“遭遇”——“魔域血煞”的,瑞華的,還有,就是我自己的……

    (我的故事)

    瑞華先前說的“發生了一件事”是這樣的——

    小教堂的年輕教士常去麵包作坊,當然不隻是為了取麵包,他和小夥計René之間有著暗度陳倉的計謀,說白了,就是“有一腿”——他們一發不可收拾地好上了。瑞華說,這個,他早就看出端倪,有心的人從他們的眼神裏能看明白一切。

    教士和René的事維持時間很短,很快就敗露了。中間他們發生過一些什麼誰也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有貓膩,否則何謂“敗露”呢?

    事情爆發的一天,瑞華正在為神父衝澡。小教堂的神父和教士都在神職人員公共澡堂洗澡,那裏的大理石浴池據說是年代久遠的產物,幾乎就是個文物古跡,大理石表麵磨損得溜光。神父年歲大了,衝澡總要別人幫忙,攙著扶著,以免摔倒。以前那是年輕教士的活,那一天,找不見教士,於是神父就把瑞華帶進了澡堂,想讓他幫著搭把手。

    澡堂裏熱氣氤氳,溫度好高。神父們洗澡很規矩,都圍著大大的浴巾,互不幹擾,隱私部位隻在最後才躲到一個避人處稍稍處理一下。作為教區的教民,瑞華照例是不可以來這地方的,但有神父的允許,也就例外了。這麼長時間,以前瑞華真沒到過位於教堂地下的神職人員公共澡堂,第一次進來很好奇,覺得不是在洗澡,而是進行著一場華麗的複古秀。

    瑞華身上不圍任何東西,他不是神職人員,沒必要拘泥於這些,也沒人在乎。對這樣一個機會,瑞華暗暗竊喜。

    他有意要讓神父注意自己,但神父始終閉著雙眼,瑞華用水衝淋著他的後背,雙手麻利地為他搓澡,神父卻一動不動,如同一座聖像。

    瑞華再次將一大罐熱水,從神父的肩頭淋下,悄聲說:“神父,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不是長大了?”神父說:“我閉著眼睛也知道你已經長大了。”瑞華說:“那你看看我是不是比從前壯實了?你看我都有肌肉了。”神父這才睜開眼,他看見瑞華潔白的身體,雖然還像孩子般細膩,但畢竟是一具年輕人的身體了,青春洋溢,清新的氣息撲麵而來。當神父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某一個點時,他完全明白了此刻的瑞華在想什麼……神父重新閉上眼睛。

    瑞華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好,這對於他太容易,他希望神父被自己的良好的狀態所吸引,當他看見神父重新閉上眼睛時,他想,神父是不是真的老了?當年他和年輕教士在床上調遣雲雨,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當時他對年輕的身體充滿了占有的瘋狂,把人間俗事演繹得神鬼顛倒。瑞華怨憤地想,不要以為你現在道貌岸然的樣子,我就可以忘記從前。他甚至想,是你替我打開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卻又對我暗示,那門是不能隨意進入的,或者說,我可以而你不可以。上帝不是講平等嗎?上帝並沒有給你神父獨占人間歡愉的權利!

    但瑞華始終不明白,神父究竟為什麼對他視而不見,為什麼對年輕教士和對他判若兩人,瑞華直到對我敘述這一切時,依然是不明白的。而我不是親曆者,也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即便有許多假設,那也是妄自猜測,不靠譜的。

    如果換了我,我也許會索性展開更強的攻勢,既然已經有了這心思,就測測他的真偽,考驗考驗神父到底有多大的定力?也許年輕教士就是這麼幹的,一不做二不休,誰知道呢?誘惑到了一定程度就是決堤,就是崩潰,就是坍塌,在我的人生經曆中這個經驗屢試不爽。可瑞華畢竟不是我,像我這樣的狼孩子,全世界有幾個呢?

    那天,事情急轉直下,當瑞華正感到無所適從莫名懊喪的時候,一名教士進來,在神父耳朵跟前嘀咕了一陣,神父沒衝幹淨身上的肥皂沫就匆匆套上浴袍走了,事後,瑞華才得知,年輕教士被人捉了,在麵包房貯存麵粉的庫房裏,同時被捉的自然是還赤裸著身體的小夥計René。

    瑞華帶我參觀麵包房庫房的時候,我意識到這裏真是個偷情的好地方,無數的麵粉袋就像隨地而扔的“榻榻米”,為你提供了一張張舒適的溫床。當時,瑞華開玩笑地把我推倒在“榻榻米”上,要不是我身手靈健,一骨碌爬起來,瑞華就撲到我身上了。René在一旁笑,我不知道那會兒René有沒有其他聯想,畢竟庫房裏發生過他和教士被生擒活捉的事,這事在他心裏不可能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我確實沒從René表情上看出什麼來,連一點尷尬都沒有,那天,如果我有心,完全有可能在庫房裏發生些什麼,因為,這地方的氛圍實在太曖昧了。

    扯遠了,我們回過頭再說年輕教士和René的事——

    神職人員和教區教民犯事,那是天大的事,教民砸了教堂、燒了神壇的可能都有,因為,你失去了教民對你信任,你褻瀆的神,在教民心裏,一個偽裝的聖人比一個魔鬼更可怕!

    瑞華聽說這件事時,已經是晚飯以後,大人鬼鬼祟祟,嘀嘀咕咕議論著,唯恐瑞華他們這幫孩子知道。然而,瑞華從大人的隻言片語中,很快就明白了,他悄悄離開飯後喝茶的桌子,從後牆翻了進小教堂的院子。

    那是個結冰的季節,雖然沒有風,也沒有雪,但比風雪天更要寒冷,即所謂的“幹冷”。瑞華進入教堂院子後,很快發現年輕教師被捆綁在大樹下。瑞華說,就是他曾經在那底下洗澡的那棵大樹,枝繁葉茂,即使在冬季,樹葉也沒有落盡,它曾經見證過歡樂時光,此刻,它正在見證一個年輕人的羞辱和絕望。

    捆綁年輕教士的人都聚集在教堂裏,那裏燈火通明,感覺不到寒冷,其中除了教堂主事的,還有教區的教民——那些粗壯結實、酒氣熏天的法國漢子。他們剝去了年輕教士的冬裝,將僅僅穿著單薄內衣的他,捆綁在大樹下。薄薄的單衣能讓瑞華看到教士完美的體格,甚至一棱一棱的肌肉形狀也是看得見的。胯下那大大的一坨,說是被布片蓋著,其實輪廓清晰什麼都能看出來,幸好是黑夜,倘若是白天,倘若聚集起城裏更多的人,倘若人群裏有女人,那年輕教士的醜就丟大了,沒有哪一種懲罰比把一個年輕人的身體暴露給那些低俗市民更無情的了,簡直就是招徠全城的人去羞辱他,無論是男人、婦女、老人還是孩子。瑞華看見年輕教士的皮膚已經被凍成灰白色,眉毛上結滿了白色的結晶。他從來沒見過年輕教士臉上有那麼明顯的胡茬,陡然間就有了,深黑的胡茬使年輕教士兩腮深陷,特別憔悴,他感到教士的臉色已經蒙上了死氣,透出了地獄的氣息。

    瑞華幾乎要哭了,雖然他占有了自己喜歡的René,但瑞華依然不怨恨他,他覺得年輕教士完全沒到必須受如此嚴厲懲罰的地步,他看到人的心是惡的,剝奪人選擇幸福的權利都是可惡的,無論他是神父還是教民。他真想衝過去撕破那些人掛在臉上的奸笑,他甚至有撲到年輕教士身上的衝動,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心。

    但,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不敢做,他隻是輕輕走到大樹前,怔怔地看著昏沉沉幾乎被凍僵的年輕教士,他這麼做已經夠大膽。

    曾有一度,年輕教士吃力地睜開眼,看著瑞華。瑞華從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看到了淚光,看到了羞愧,看到了絕望。他似乎想說話,但終究沒有發出聲音。瑞華想,和年輕教士一人一邊提著藤筐,晃悠晃悠地穿過裏爾大街走向麵包房的時光永遠不會再有了……瑞華深心裏留戀這番美好的時光。

    瑞華衝進教堂,衝著大人們喊:“他死了!教士死了!”大人們緊張起來,悉數湧到院子裏,把年輕教士從大樹上解救下來,當人們意識到教士並沒有停止呼吸時,並沒有責怪瑞華,嗬斥他惡作劇撒了謊,他們將年輕教士抬進屋去,並關照瑞華趕緊離開這地方。

    瑞華沒有走,一直在院子裏,從教士的窗戶口看著屋子裏昏黃的燈光和雜遝的身影,那些身影巨大而扭曲,和魔鬼的影子沒什麼兩樣。後來,人們陸續走了,教士的屋子死一般的沉寂。

    瑞華確信教士的屋子裏不再有人,才偷偷溜了進去。他看見教士平躺在床上,蓋著薄薄的棉毯,臉色依舊死一般的灰白。他不知道該為他做些什麼,他把手從棉毯低下伸進去,握住了教士的手,仿佛握住了一個冰坨子。瑞華覺得屋子裏該生火,但他找不到一件可以生火的東西,比如木炭,比如樹枝,甚或是一堆舊報紙。他想,哪怕有一口熱水也是好的,一口熱水也許能讓教士溫暖起來,但這間簡陋的破屋子,連一口溫熱的水都沒有。最後,瑞華終於想到,唯一可以讓教士感到溫暖的隻有自己的身子。瑞華想到這一點,不禁有些激動,他脫下自己的皮襖,鑽進了年輕教士的被窩。

    他抱著年輕教士,就像抱著一塊堅硬的冰,很快感覺到徹骨的寒意,仿佛自己的血管裏的血也快凍凝固了。他堅持著,輕輕摩挲著教士凍僵的胳膊,執著地要把身體裏的溫熱從手心傳遞給他。他發現不斷摩擦是一個好辦法,不僅自己不再索索發抖,手心還漸漸有了發燙的感覺。他索性脫掉了所有的衣服,讓自己瘦瘦的身子光著,然後盡量把教士的內衣擼開,用整個身體為教士製造溫暖。

    瑞華摩挲著教士的身體,漸漸感到體內的熱量在升騰,血管裏的血似乎流動得更快,在這個過程中,年輕教士始終沒有醒,也許他是有知覺的,隻是在靜靜地感受著身體的複蘇,感受著血液恢複流動時那種如同被螞蟻啃噬的感覺。

    瑞華一刻也不敢懈怠,仿佛稍有懈怠,自己也會被凍僵。於是他越發麻利地摩擦教士的身體,運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他雖然沒有用眼睛,看不到自己和教士摩擦的狀況,但感覺非常敏銳而清晰,跟用眼睛看著沒什麼兩樣,任何變化,任何細枝末節都沒有被放過。

    瑞華終於發現了什麼,他意外地覺察到自己的這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是一次和心髒、和四肢、和身體任何一個零件有關的變化,仿佛是一次地震,震波從震中向四周擴散,綿延不斷。

    最大震級的地震終於爆發了,緊接著便是地層岩漿的噴發,它給兩具軀體都帶來了真切的溫暖,也帶來了爆發之後異乎尋常的沉靜……瑞華和教士緊緊依偎著睡了,灼熱的岩漿在兩具身體間慢慢冷卻……凝固。

    瑞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並沒有睡在教士的床上,而是睡在神父的屋子裏,身上裹著棉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弄到這個地方的,他畢竟長大了,個子快和神父一般高,他不相信老神父能有這麼大的勁,把他從教士的屋子抱走,抱過幾十米的長廊。

    瑞華沒有問神父,神父也沒有對瑞華說什麼。神父見他醒來,示意他的皮襖和所有的衣服都在一邊的椅子上,接著,便默默地走了出去,和任何一次一樣,輕輕地關上門,讓瑞華一個人麵對一片空寥。

    打那以後,瑞華再也沒有見過年輕教士,他向神父打聽過年輕教士的去向,神父告訴瑞華,教士被派去另一個教區,那是一個山區。瑞華想,教士被發配了。

    教士被發配到一個人跡寥寥的山區,這個懲戒算不算嚴厲?瑞華不知道。

    瑞華還經常去麵包作坊,借故看René,思念那個從此銷聲匿跡的年輕教士。他和René之間從來沒有談起過有關年輕教士的事,René一味埋頭幹活,很少和瑞華說話,偶爾相對一笑,僅此而已。瑞華覺得沒有機會親近René,時間一久就更是如此。但是瑞華每次從麵包作坊回來,經常會做一些繚亂的夢,這和他經常想著René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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