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92 更新時間：08-09-02 18:07
我試著問你，宋琰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那個……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你打斷。你問我今天晚上吃什麼？附近好像又新開了一家不錯的餐館，裏麵的那什麼……你說個不停，完全忽略我的問話。你是故意岔開話題，我聽出來了也看出來了，也就不好多問。
我觀察你，發覺你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從小就錢多，不會像你這麼勢利。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變得這麼勢利，你是個有故事可挖的人，雖然我說過我並不是個喜歡刨人老底的人，不過這次被刨的對象是你，讓我一下來了興趣。隻是你不怎麼想說，就更讓我好奇，想問又不能問的，不過自從那天以後，我全明白了。
晚上接到個電話，聽見你含糊不清的話語：宋、宋研，你過來接我回去。我說你在哪兒呐，你自己不會走路啊。電話那頭很吵，我隻聽見你在吼：問這麼多幹什麼，你給我來就是了，我在……哎，我在哪兒呐，喂，你告訴她我現在在哪兒……然後我聽見女人的聲音，嬌滴滴，報完了地址還撒嬌說宋琰你不是說好今天不回家麼……然後我聽見你掛電話的聲音。
我有點沒來由的氣，就出了門直奔迪廳。我看見你倒在女人堆裏，醉得不省人事。穿得西裝革履的來這種地方玩，我對你的佩服還不止一點兒。我拎你起來，你的手臂壓得我直不起腰，我想你該去減減肥了，雖然看上去那麼瘦，其實密度挺大吧。
我跌跌撞撞走到門外，保安一邊幫忙扶你一邊開玩笑：小姐你脾氣真好，男朋友到這兒來玩還讓你接他回去你都不生氣啊。我指指你：他是我家傭人，說的凶神惡煞。
我找你的車，你突然醒過來說：我沒開車。正懷疑著你是不是裝醉呐，一輛計程車停在了麵前。“宋研，我的皮夾被那個誰給拿去了，你先幫我墊著，算你利息。”你話剛說完就倒在了計程車後坐裏麵。我跟進去，把你的腿放好。
車開到半路你突然說，我冷。然後撲過來抱著我。司機適時轉開了後視鏡。你就裝吧宋琰，你騙女人的伎倆也太沒水準了。我在心裏想。
你要是想我現在下車你就繼續。我說。然後你放開了，躺在計程車後坐開始發抖。
小姐，要不要送醫院啊，看你男朋友這樣子……司機話沒說完被你打斷。回、回家……你語氣不對，顫抖而虛弱，隻是車子發動機的聲音比較響，我沒有聽出來。
我脫了外套給你披上，你趁機抓住我的手，死拽著不放。你說很黑我害怕。我看見你緊鎖的眉，於是放下了高挑著的滿是嘲笑意味的眉眼，也沒有把手抽回來，盡管被你掐得生疼，我忍著，我想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怎麼每次喝醉都這樣。
我伸手撫你的臉還有你柔軟的頭發，發覺你抖得厲害。我環緊你的脖子讓司機把空調開高了，還是沒什麼用。我奇怪，因為不知道其實是你心裏冷得直發抖。我的手漸漸疼得沒了知覺。你攥著，越攥越緊，我咬緊牙。宋琰你跟我有仇呐，用得著這樣虐待我麼。我催司機快開，我不想到了家門口發覺我的右手都殘廢了。等你明天醒了醫藥費一定要狠狠敲你一筆。
這麼想著，好不容易到了家，我拽你進去，伯母擔心地跑過來幫忙，不想才剛進門又看見不得了的情景。你抱著宋伯母喊媽媽，聲淚俱下。天哪天哪，你究竟幾歲了。我詫異。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你們母子倆抱在一起哭。宋琰你一個人發瘋也就算了，怎麼把你媽媽也扯進來了，我莫名其妙。鬧了好一會兒，你安靜下來，於是宋伯母扶你進房間，安頓好了一切帶上房門走出來，神情恍惚。
伯母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在一旁的我突然很好奇，所以我問：宋琰他是不是經常這樣。宋伯母笑著說，怎麼會呐，肯定又是被公司裏的事煩著了，要不然就是他爸爸，再不然就是那個女人。
我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他的自閉症。伯母驚訝：小研你都知道了？我點頭。唉……她歎氣。“我也不瞞你什麼，他十歲那年出了點意外，你也在場的，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心一緊，愣在那裏。同是十歲發生的事，我應該能夠猜到有些關聯，可是我不願承認，畢竟小均哥哥是為了我而受傷的。我低頭，突然發覺伯母怔怔地望著我的肩膀目光閃爍，我明白她的意思，於是我回過了神點頭，說我還記得。怎麼會忘呢，那刻骨銘心的痛。小均哥哥的，還有我自己的。
“那場意外之後宋琰住院，傷得很嚴重。他還小，又被撞得腦震蕩，醒過來就恍恍惚惚的神誌不清，再加上肩膀傷到了筋骨情況惡化，他爸爸知道後很驚訝，剛開始還來探望，後來就漸漸不來了。我知道那時候他外麵就有了那個女人，看到宋琰這樣就想著要跟我離婚。我跟他說你先把這事兒放一放，我知道你外麵有女人，我不管你，現在要緊的是宋琰，他是你兒子你不能不要他。我這麼說，可他還是指著宋琰跟我說，你看他現在是個什麼樣子，這樣下去以後怎麼繼承公司啊，我不想要個殘廢的兒子給我丟臉！然後他扔下一筆錢就走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回家住過。雖說宋琰隻有十歲，可那話誰聽不懂啊，他漸漸開始不說話不吃飯，到處亂摔東西到後來就變成了自閉症，我帶他去看醫生，可是他不配合治療也沒有辦法，一直呆在家裏憋了六年，甚至想自殺，我整天過得提心吊膽。但後來有一天他突然從房間裏走出來喊我媽媽，漸漸的又莫名其妙的好了。看他痊愈了之後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要是我再不好媽媽你該怎麼辦呢？我做兒子的該死，是我自己生的病，跟媽媽你沒有關係。我知道他聽見了外麵的議論，猜都猜得到有多難聽了。一家人好的時候遭人嫉妒，家庭變故了又受人非議，他們說我什麼倒也算了，還當著我的麵說宋琰是個傻子什麼的，你說現在的人怎麼都這樣……”宋伯母抬手擦眼淚，我靜靜地聽，心口感覺有什麼壓抑著，漸漸難過得彎下了脊梁。
她按著心口繼續：“我這一輩子最錯的就是找了他爸爸。說實話他爸爸真的很沒良心，連宋琰病好了他都不相信。宋琰這孩子不容易，康複之後直接上了高中，讀了兩年又考了大學專攻金融。畢業後他去找他爸爸，但他爸爸不怎麼想把公司交給他。不是他的錯，是那個女人在搞鬼。他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燈，生下來就為著家產活，十六歲就在國外大學念金融科了，等著畢業好回來接手公司。宋琰知道之後氣不過，天天跟他爸爸吵，再加上那女人的挑撥，他爸爸就火了，說你要是能證明你有本事我就承認你是我兒子，讓你管公司。他在公司裏沒有固定工資，他拿每月業績增長的千分之五。你想想那麼大的公司運行了這麼多年，業績哪是說增就增的，公司每月業績增長一千萬他也就拿五萬，其他的什麼福利、醫保費、年終獎金、公司分紅他一分錢都沒有，說起來還是董事長的兒子，其實連個小職員也不如，可他硬是撐到了現在，不用想都知道他壓力有多大……在外麵活得光鮮體麵，不知道的人都說又是個揮霍家產的敗家子，哪知道他每一分錢都賺得那麼不容易……”
我愣，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我想起宋琰你的那輛寶貝跑車，少說也有一百多萬，你穿高檔西裝，你用名牌香水，五星級以下的酒店你看都不看一眼，你標榜你的奢侈能幹，卻做事斤斤計較，處處衡量究竟有沒有利益可得，你為什麼總是心痛得想讓人掉眼淚……
宋伯母沒有顧及我的驚訝，又繼續。“宋琰是個好孩子。我這個做媽媽的沒用，害他受苦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要是能夠有點自立能力，他也就不用受這樣的委屈了……對他來說公司、家產、爸爸外遇還有私生子的弟弟都不算什麼，他隻是怕別人閑言閑語，怕我被別人看不起，怕我受不了，他不想我被人指手劃腳說我生了個有病的兒子，嫁了有錢人又怎樣還不是被人拋棄根本沒有用……”宋伯母在我麵前泣不成聲。她擦擦眼淚說小研啊，讓你嫁給宋琰是不是委屈你了，他以前生過那種病伯母都沒有告訴你，是伯母不對。伯母太自私了，宋琰也是，不該把你扯進來的。
我沒有回答她。我想說我不覺得委屈，但是想想我還沒有答應要嫁給你。我拍拍宋伯母的背安慰她，然後上樓進你的房間。
我想我有點做錯了。你要擁抱的話我應該給你。你看起來那麼需要安慰，可是你躺在車上的姿勢讓我忽略了這一點。帶點兒贖罪的心情，我端著解酒茶扶你起來，看你乖乖的喝下，幫你擦擦嘴角，再幫你蓋好被子。我想我都足夠做一個賢惠的媽媽了。
我轉身想走，你抓住我的手枕在腦袋低下，擺明了又想耍賴。我的手心貼著你的臉頰感覺微燙。你又喝糊塗了，可別再說你隻有十歲。我低頭想幫你擦擦額頭上的汗，視線突然停在你的手腕上。左手手腕。那兒有一處看起來不怎麼討喜的痕跡。淡褐色很淺，皮膚有一些凹凸，因為時間久了，漸漸變成了腕部皮膚的褶皺，可是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個傷口。長長的一條貫穿了整個手腕，從外側到手臂內側，由淺變深。
我哽咽，喉嚨口收緊了，用指尖輕觸你的秘密。你感覺到了，於是你說，疼。然後轉過去，又開始發抖。我低下去躺在你身邊抱緊了你，幫你止住內心的顫抖。聽你泣不成聲，也默默地把自己的眼淚沒進你耳後柔軟的發隙，有粘稠的感覺。
哎喲。聽見開門的聲音，伯母進房門驚得叫出聲。我沒有放開你也沒有轉過頭，於是她又帶上門走開了。
我想或許我能夠體會得到你刻骨銘心的痛。隻是我沒說出來。我想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懂的，隻會以為我在說大話。可是我真的懂，原諒我不能說究竟是為什麼。
需要人愛護需要人安慰的不單單隻有你，宋琰。
過了很久你安靜下來，清醒了，還是不願放手。宋研，你嫁給我好不好。你說，說得這麼沒底氣，聲音走樣，手越環越緊，勒得我喘不過氣。好了宋琰，緊急插播到此為止，結束了。我調侃，靠著你的肩膀蹭掉了最後一滴眼淚，爬起來整整衣服開門走了。
第二天起來你的眼睛腫腫的，而且一臉茫然。我大笑，先緩解僵硬的氣氛。還好我趁早用冰袋敷過了，否則一定比你的嚴重。這方麵的事還是女人比較有經驗。
看起來挺尷尬。你坐下來就發呆。你盯著我青腫的右手，看見上麵劃傷的痕跡。然後你翻藥箱找創口貼，慌慌張張。你道歉，遞過來，想起昨晚的事，緊張而尷尬。我歎氣，說，你道歉有個屁用啊，會留疤的。
我本是開玩笑，卻看見你內疚的表情。所以我說，看在你態度誠懇的份上我原諒你好了。不要緊，戒指還是可以帶在左手的。我抬起左手晃了晃，沒有不討喜的顏色。看見我笑得開心你也笑了，我鬆了口氣。我沒有專指結婚戒指，所以聽見你的話有些愣神。你說，我給你買一個，多少克拉的隨你挑，不過條件是你得跟我去登記注冊。
我瞪了你一眼，忽略你的調侃。沉默了一下，我說，宋琰你能不能幫我個忙。你問什麼，我說你把手伸出來。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指甲鉗，細心地幫你修指甲。也不是很長啊，看來是攥得用力了。意外的發覺你手指修長，握起來滿舒服，是我想要的感覺。
我抬頭，說換一隻手。我看見你眼裏有恍惚的神色，一晃又消失了。我想我是看錯了。這不是宋琰你應該有的表情，說實話跟你很不配。
宋琰。我警告過你不要在我麵前喝酒。我說過要是再有一次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愛上你。所以我愛上你了，宋琰。你高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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