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87 更新時間：08-10-26 17:11
三十
眾將正在軍中各自忙活，忽然就聽有人低下士兵傳報，說大將軍負了傷，性命危在旦夕。於是顧不得手中的事，紛紛奔出來看個究竟。
此時的神幽經過這一路駕馬護人，有傷的右手早已無力支撐。見到眾將奔來，心頭稍有鬆懈，手中一軟，就連同阿納柯西一起墜落馬身。好在大家反應極快，將他二人一一接住，這才沒有傷及身體。
眾將見這二人出去一趟，一個中了箭，昏迷不醒，一個手軟無力，一副虛脫的樣子，心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剛要細問，就被神幽搶先一步開了口：“大將軍中了箭毒，雖然我已封了他的穴位，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是這毒來的詭異，恐怕也拖延不了多久。”
卡曼德聞言，連忙回頭對身後的士兵喝道：“快去請軍醫過來。”
“請什麼軍醫？還有比他更好的大夫嗎？”清平急的一跺腳，一手指向神幽。
卡曼德這才恍然，趕緊屈身向前問道：“先生需要什麼，盡管吩咐我們去辦。”
“這附近可有至陰至寒之地？”
“有倒是有，隻是先生要這至陰至寒之地做什麼？”卡曼德有些不解。
神幽抿緊唇，沉吟片刻決定還是據實相告：“在不清楚大將軍身中何毒之前，貿然解毒可能會傷及他的性命。而此毒又極其凶險，若是等我研究明白再出手施救，隻怕早已回天乏術。眼下隻有找一處至陰至寒之地，以寒氣封住他的血脈，拖延毒的擴散，同時再以我的內力逼出他體內的毒，可能還能有一線生機。”
“往西不遠之處的山中倒是有一處寒泉，泉水長年不凍，或許會是個適合療傷的地方。隻是……”他忽然略有遲疑，頓了片刻才道出自己的顧慮，“隻是那寒泉散發的寒氣著實厲害，一般人進到泉中不消一會就會受不了，如今又是寒冬季節，就這麼貿然地進去，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神幽聽罷，淺淺一笑道：“寒氣若是不足，又何以能夠封住血脈，阻止毒性曼延？”
話雖如此，但卡曼德心中仍有不安。他抓著阿納柯西越來越青紫的手臂看了又看，卻始終沒有傳令士兵帶他們前往寒泉。
見他臉上陰雲密布，神幽隻好又道：“將軍請放心，待到大將軍入到寒泉中後，我會以內力催出他體內的毒，內力流入他的體內，必將產生護體的熱量，寒氣不會傷到他的性命。”
這話說的明白，可聽在卡曼德耳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偏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隻能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清平見他遲遲不肯傳令，以為他對神幽的醫術有所懷疑，於是在一旁道：“先生曾為王子斷症，治好了王子多年來的頑疾，先生的醫術高超是臨淄百姓皆知的。將軍還有什麼不放心？”
西塞也有些著急，催促道：“將軍，既然清平將軍都這麼說了，你就趕緊傳令吧，多耽擱一分，大將軍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險。”
接著，眾將紛紛上前。卡曼德原本就有些心緒混亂，隻是覺得有些不對才多猶豫了一會，被眾將這麼一催促，倒也無力再想下去。揮了揮手，招來手下吩咐準備馬車。
片刻之後，馬車準備好，卡曼德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帶了幾個士兵，親自駕馬護送二人前往寒泉。
寒泉離武忠軍的軍營並不算遠，但由於毒性太猛，他們趕到時，阿納柯西的身體已有一大半變了顏色。
神幽蹙著眉，腦中如雲似霧，一向清冷不動的心緒，此刻就亂作一團。然而事關人命，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定住心神，緊忙命士兵將阿納柯西抬到泉邊。
此時已是深冬，即使身著厚重的軍袍，仍然能感受到泉中不斷滲出的寒意。神幽讓眾士兵退到幾米之外，背對寒泉守住，以免外人突然闖入，打擾到他運功。
交代完，發現卡曼德仍站在他的身後。雖然沒有回頭，神幽還是感覺到他執著的目光。他知道，在確定阿納柯西無事之前，這個大將軍的副將兼結拜兄弟是不會安心離開的。
歎了口氣，神幽微微望他一眼道：“將軍可以不離開，但請許我有言在先。治療最忌諱中途中斷，尤其運功療傷，內力不可能想發便發，想收便收。為了我和大將軍的安全，請將軍不論看見什麼都不要阻止神幽繼續施救。”
一旁的將軍默然半晌，才點了點頭以示答應。
神幽不再猶豫，轉過身手指靈巧地解開阿納柯西的衣裳，直到他露出全部的肌膚才將他抱起，送入泉中。阿納柯西身體強壯，神幽又右臂有傷，這一抱竟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待到將阿納柯西送入泉中，他已微微有些眩暈。
顧不得身體的不適，神幽立起身，也迅速地褪去自己一身的衣裳。接著咬牙沒入刺骨的寒泉中，貼身上前與阿納柯西肌膚相觸，同時運動功力將星星點點的內力順著手掌輸進青紫之人的身體。
卡曼德看著看著，忽然心中一驚，瞬時明白剛才隱隱的不對緣於何處。神幽說，他會以內力催出阿納柯西體內的毒，而內力送入必將產生護體的熱量，不會讓他受到絲毫的傷害。可是如此一來，內力不斷流失的神幽，不可避免的要失去護體之力，在這寒泉中，他又怎能防止寒意入骨？
卡曼德驚恐地向前疾走了幾步，想要跳入泉中阻止他這無異於自殺的療傷方式，卻被眼前一幕再次震撼的腳下一滯。
此刻的神幽已唇色蒼白，就連他右臂的傷處也漸漸失去血色。可是如此的寒意之下，他仍然緊緊擁住阿納柯西的身體，將身上僅有的熱量傳遞給一個沒有意識的人。即便是手足之情，恐怕也難以做到不惜生命以身相救吧。
卡曼德有些恍惚，想起方才療傷之前神幽刻意的叮囑。想必他一早已經清楚，若以此法相救，自己可能絕無退路。然而即使明知後果嚴重，他還是選擇義無反顧，是怎樣的情使得他竟不需猶豫便能痛下決定？
思緒百轉千回間，麵前的兩個人也已到了緊要關頭。卡曼德知道如果此時製止，不僅神幽不惜以命相博的治療會前功盡棄，就連兩人的性命都有可能雙雙不保。這樣一想，更是進退兩難。阻止與不阻止都成為一個難以決定的選擇，到後來他唯有不看。轉過身去，匆忙地向外走了幾步，希望這樣可以讓自己好受一些。但剛走了幾步，深深的擔憂就緊隨襲來。他一旦走開，兩人若是遭遇不測，自己會連出手相助的機會都沒有。
心中吃痛，腳上如同灌上鉛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身體被寒泉的寒意已然啄透，手腳都有些麻木。突然聽見身後一聲噴血聲。卡曼德慌忙轉身，盯住泉中的兩人。
阿納柯西唇上沾血，顯然剛才氣血浮動，但隨著那一口汙血的噴出，他的臉色不再像先前那樣青紫難看。
見神幽收了氣息，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跳入寒泉向兩人奔去。
神幽麵色蒼白，一雙美目許久才緩緩張開。一抬眼望見來人焦灼的目光，他露出淡然的一笑，輕聲道：“別擔心，他沒事了。”
說著悠悠地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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