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06 更新時間:08-09-13 09:54
第二十八章
那天下午我們這一班的同學在附近在火鍋城有了最後一次的聚餐。
每個人都燦爛地笑著,卻沒有一個人是真正開心的。分班以後,各自的歸屬不同,很多事情都會改變。
柯洋一杯又一杯地敬莫其雨,而莫其雨也一杯接著一杯地往肚裏吞。三個月後的班級籃球對抗賽,他們將會從最佳搭檔變成對手。那是何其殘忍的撕殺?
桐坐在我的對麵,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動過筷子,隻是有些冷漠地盯著我的臉。
“顏有希,你搞什麼?”柯洋在微醉之後擠到我旁邊,紅著一張臉用力拍著我的背。
“什麼?”
“你還裝傻。為什麼突然改了誌願,你這樣做讓都桐怎麼辦?”
我抬眼看了桐,他低著頭,依舊無語。我心理有很深的愧疚,但那些複雜的情感卻在憶起一張淚臉時被撞得粉碎。胸口鬱悶,我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口袋裏的水晶娃娃。
“什麼怎麼辦,桐是桐,我是我……”下麵的話說不下去,我的身體已經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雨然的話驀然飄來,她說:有希,你真的要放棄嗎?
我咬著唇,把一杯烈酒灌下,可在那之前,我的杯子被人奪走,灌進另一具寂寞的身軀。
桐傾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喝我麵前的酒,他不再看我,惟有那握著酒杯的手泄露著一切。
我別過頭,牙齒更深地陷進唇裏。
莫其雨徹底地醉了,他抱著柯洋的吉他大聲地唱著周華健的《朋友》,曲不成調,卻讓很多瘋笑的人安靜了下來。
不知何時,大家都跟著他哼唱起來。柯洋走過去,把手臂架在他的肩上,輕聲地說了句:我知道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搭檔。
女生們難以自製地哭了起來,男生也捂著眼睛,悄悄地抹去淚水。
窗外四、五月的天,窗內一、二月的寒……
這短短的一年我們走過了多少的路呢?
從桐跳進水裏為我拾日記本,到他怕酒傷了我的身而搶走我的酒杯;從“同居”到別離,從孤挺花的盛開與凋零到水晶娃娃的成雙成對……得與失隻是寸尺之間。
我握著我的愛情,卻不知道該將它裝進口袋還是將它丟棄在路邊。
傷感融進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在桐又一次舉起酒杯的時候,我悄悄地退出了。
洗手間裏,我對著鏡子裏那張熟悉卻也陌生的臉蛋不知所措。手指撫上冰冷的鏡麵,在那蒼白至極的人兒麵前,我的胃突然緊縮了一下。
抱著膝蓋坐到冷冷的地上,我覺得天旋地轉,很多往事如雨如煙飄渺地滑過我的腦海。我想起桐在陽光下的微笑,想起他傻傻地拿著勺子忙碌在廚房裏……他說,有希,有希,有希,有希……
哭不出來,卻有難以言喻的心痛在胸口泛開。我搖著頭,拚命地想要甩去那些景象,然而接著侵犯著我不堪一擊思緒的是那女子比我更加無助的臉龐……
洗手間隔間的門毫無預示地打開。我倉皇地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同樣驚訝的眼睛。
印昆站在門邊,驚慌地低下頭,手顫抖地背在身後,又在哆嗦中放下。
他的指間夾著一根尚未熄滅的……煙。
我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可聲音卻仿若隔世,難以抓住。
他垂著眼,掐熄了煙扔出窗外,然後木然地走了過來。
“印昆……”我抓住他的胳膊,在滿心的驚訝中,仍舊是拚湊不齊完整的句子。
一個我印象裏乖巧的學生,一個從來隻懂得捧書苦讀的人竟然背著我們在這裏偷偷的吸煙……何時開始?為何開始?
有人說,每個人都是個秘密的個體……我想那是對的。
印昆冷冷地甩開我的手,看我的眼神驀然間犀利無比。
“顏有希,你已經不是班長了,別想對我說教。如果你想把這件事告訴‘嚴厲鬼’,你大可以去說,我是不會怕的……”
話音一落,門也被狠狠地甩上了。頓時,整個洗手間裏隻剩下錯愕的我。
又一次看了鏡中的自己,我無語,漠然地笑了一下,按在胸口的手冷了下去。我想起莫其雨揍在我臉上的那拳,然後我聽見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走出來的時候,人已散去了大半。桐和莫其雨伏在桌子上,臉色很難看。印昆似有意又似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接著跟一幫人嬉鬧著走了出去。
我忽然間覺得他不會再回頭,就像流水,流過了也就隻是流過了。
“你沒事吧?臉色這麼差?”柯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一臉的擔心。我給了他一個沒有感覺的笑,心裏卻有一股暖流緩緩地化開。
我說:“我們是朋友吧?”
“你小子說什麼胡話呢?當然是啦,還是很‘把’的兄弟呢。”重重的一掌拍在我背上,不疼,很溫暖。
如今我所剩下的“綠洲”也隻有他了。在沙漠裏獨行,我失去了指引我的桐,然後是其雨和印昆,而柯洋是支撐著我的最後防線。
我苦苦地笑了:“謝謝。”
“真要謝我的話就幫我把都桐送回宿舍,我一個人可拖不動兩個醉鬼。”
說話間,他已架起了莫其雨,我看了看不省人世的桐,點了點頭。
漆黑的夜空中有很亮的月亮,卻沒有閃爍的星星。我扶著桐,任憑他重重的身體壓在我的背上。熟悉的體溫刺激著我的神經,我想起過年前發燒的那晚,桐背著我在清冷的街上飛奔。他說:對不起,有希,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再也不會……
鼻子酸酸的,心裏也是。對於分離,我何嚐不害怕呢?可是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我已經很深很深地傷害了雨然,我不想再讓另一個女子為這段無望的愛落下眼淚。
看著桐為了我自虐,我很心疼,但我知道終有一天,在都桐的生命裏,顏有希這個名字會像飄過的風,不再烙下深刻的印記。可於我都桐卻是永遠刻在心上的痛,割舍不了,也無法得到。
“有希……”桐在我的肩上喃喃著,隻一聲就讓我一直忍著的淚悄然地滑落。我再難以前行,於是幹脆蹲在路邊用冰冷的手捂住那些滾滾而下的熱淚。
桐,你要我怎麼做?為什麼每一次在我決定要忘記你的時候,你都要在我愛你的心上捏上一把,讓我拋棄所有的理智,自私地不想去想周遭的種種?
“有希……”又是一聲很輕很輕的呼喚,卻不同於先前的喃喃自語,有著無限的心疼,有著不自製的動容。
我回過頭,在意識到什麼之前,身體就被抵在了青石的牆壁上,炙熱的氣流順著我的唇滑進了肺裏。
茫然地被吻著,連舌上纏上了他的氣息也不自知。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隻能仍那份執著一點一點地侵蝕著我心。
許久,桐才放開我的唇,然而他的手臂仍然環著我,眼睛裏有著很濃的黯然。
我茫然地撫上自己的唇,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一吻。明明是很炙熱的一襲,卻並不讓我覺得窒息。他吻得極小心,仿佛我是個易碎的水晶娃娃。
桐喘息著,通紅的眼睛裏盡是壓抑。他說:“有希,為什麼,為什麼要躲著我?”
心上一陣痛,望著他,我無言以對。
“你知道嗎,有希。當我再一次看那封情書的時候,我有多心疼嗎?我好傻,和你在一起這麼久竟然沒有發現這徘徊於你我之間的特殊情感。我還笨到讓你替我寫那該死的情書……有希,我到底把你傷成了什麼樣子?為何你會寫出‘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樣的句子……”他顫抖起來,看著我的眼睛深沉不見底,“‘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雪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我好蠢,我真的好蠢……為什麼從前我修改你的文章時從來沒有細想過你的感情?那些句子,那些曾被千古傳頌的句子用在你的文章裏總是那麼讓我心碎,可我卻沒有想過寫下這些句子的你究竟流過多少淚……有希,我的有希……”說到最後,桐的聲音哽咽在喉嚨裏,他隻能無措地摟著我。我的心被一層一層地撥開,好多的酸好多的痛,連著那些字句也清晰了起來。
我的淚一滴滴地滾了下來,落在桐的衣服上,落在我們彼此痛著的心上。我的手在他的背後悄然地抬了起來,好想就這樣緊緊地抓住他,好想就這樣死死地鎖住他,好想對他說: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讓我一個人……
可是,我的手卻僵在了空中。
隔著桐的身體,我看見一雙驚訝的眼睛,那個人不停地搖頭,不停地後退……
“柯洋--”我錯愕地推開桐,看著他離我越來越遠。
“不要過來……”他大叫著,讓我緩緩前移的腳步在瞬間凍結。
清冷的月光照著彼此,太多的蒼白顯現在那少年黑亮的眼睛裏。他轉過身,拚命地跑開。我追了上去,身後傳來桐不安的呼喚。
在路邊我拉住他,但很快被他掙脫。
“你聽我解釋。”我的心亂成一團。
他厭惡地皺著眉站在離我一米之外的地方:“解釋?解釋什麼,你想說你和都桐沒有什麼嗎?”
我語塞,身體的血液冷了下去。柯洋說的沒錯,我能解釋什麼呢?他所見到的,聽到的都是最真的事實。
柯洋繼續後退著,最終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而我則愣在那裏,久久地不能回神。恍惚間,我看見黃色的沙漠中,那最後的綠洲消失了,一個人在冷冷地笑,他說:“海市蜃樓!”
是的,海市蜃樓。我其實什麼也抓不住。
“你還有我。”結實的臂膀鎖住我的腰。
轉身推開那人,我看到了他受傷的表情。很心疼,但我已無法讓理智留存。
“有希……”桐抓住我,不讓我一步步地後退。
“走開,不要碰我……”我扯著嗓子拚命地吼,淚水如泛濫般滾滾而下。
“有希……”
“你走,你走,我不要你……你走啊……”我瘋子般的喊著,嗓音沙啞。他能懂嗎?沒有綠洲……沒有綠洲……
顏有希隻是幹涸沙漠中一個再也無法走得很遠的人。
“有希……”桐的眉蹙了起來,我看到了他的痛,卻無法阻止自己的瘋狂。我仍然在大喊著要他放開,要他滾……
然後,在一切都成空的刹那,桐真的鬆開了手。我驚愕地看著他,身體不穩地退到了路中央。
手是冰的,很冰很冰……我多想告訴他,那隻是我一時的氣話,我想說:抓住我,桐……求你,摟緊我……
昏白的光從我右側襲來,我聽到了刹車聲以及桐撕心的呼喚。
世界……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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