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1 更新時間：20-07-02 21:22
燕巡和木白從揚州碼頭乘船到了七秀碼頭。
七秀劍舞動四方，水雲仙樂演宮商，
蓮步笙歌相知起，一船星月坐聽香。
七秀坊坐落於瘦西湖畔，其間二十四橋、憶盈樓、桃花村、青蘿島、碧霞島、瘦西湖……到處都是繁花似錦，風景如畫。
美妙的音樂在坊間響起，細看去，似乎有身影穿梭其間，正是爭奇鬥豔的七秀女子，在二十四橋奏樂，在水雲坊中央舞劍。
七秀坊的女子不僅武藝高超，劍舞冠絕天下，琴棋書畫亦是一絕。
“這就是七秀嗎？”木白問道，語氣裏不自覺露出驚訝的意味。
真美呀，不，僅用美麗兩個字根本無法形容這裏帶給人的感受。
人美、景美、音樂動聽。
此刻，木白站在這裏，一瞬間以為自己誤入了人間仙境。
“很美吧。”
“嗯！”
“不知道掌門在不在？”燕巡沿著木板橋往秀坊深處走去，邊走邊道。
木白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不時環顧四方，對這裏的一切充滿著好奇和愉快的心情。
“燕巡師弟，你怎麼回來了？”一個正在練功的七秀女弟子，見到燕巡，走過來問道。“這是？”
“師姐好，他是我在再來鎮遇到的孤兒，叫木白，我回來是想問掌門能否收他入七秀。”
“這樣啊。”七秀女弟子看了一眼木白，湊到燕巡耳邊低語：“小七師叔不在，葉師叔可能不會答應你的請求，你確定要帶他去嗎？被葉師叔當麵拒絕的話……”
燕巡知道師姐說得有道理，但……。
“師姐不用擔心，七秀坊收留世間孤兒，——“，燕巡頓了一下，“木白雖是男孩子，但葉師叔一定能給他指條明路。縱然不能留在七秀坊，世間之大，門派眾多，我也會帶他去找到合適的安身之處。”
“相逢便是有緣，我遇見他，也算是緣分一場。”
“燕巡師弟，你真不愧是小七師叔收的徒弟。”
燕秀小七，便該是俠肝義膽，傲骨柔情，無所顧忌。
＂葉師叔現下在二十四橋北的星月坊，你趕快去見她吧。”
“好，謝謝師姐。”
“木白，我們走吧。”
“好！”
想著去星月坊有段路程，燕巡便帶著木白騎馬前去。
到了星月坊，葉芷青正在處理坊中事務。
“葉師叔，好久不見，最近忙嗎？”燕巡道。
“是燕巡啊，師叔一切安好，你不是去揚州曆練嗎？”葉芷青看見他有點驚訝，她又看了看他身後沒有說話，睜著一雙大眼睛靦腆的少年道：“這個少年是？”
“木白是我在揚州遇見的孤兒，我見他孤身一人、身無分文，又想要拜師學藝，就想著能不能帶他回秀坊拜師。”
葉芷青沉思了會兒，對她旁邊的侍女道：“青禾，你帶這個孩子，去秀坊轉轉吧，我有話要和燕巡說。”
“是。”那位叫青禾的侍女答應道，便走去木白身邊，道：“你叫木白嗎，來跟我去秀坊看看吧？”
木白看了看燕巡，又看了看其他人，意識到這個場麵可能自己不適合呆下去，便無奈應道：“好吧。”
便隨著青禾出了星月坊。
他走著走著，突然回頭看了眼燕巡的背影，心裏有些擔憂害怕，忍不住連歎了幾口氣。
一旁青禾見著，心下也有些感慨，但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她是葉芷青得力手下，早知該如何將心事掩藏起來，這時也隻是道：“走吧，七秀有很多美麗的地方，隻是遠觀是無法體會到其中妙處的。我帶你去瘦西湖畔喂食白鷺，放蓮花燈。”
這是一個陳述句，青禾並沒有想詢問少年的意見。她心裏明白掌門不願男孩留在秀坊，或許今天便是他來秀坊的第一天，也是最後一天。
木白並不知道蓮花燈、白鷺是什麼，心裏也十分好奇，便跟著青禾走了。路上遇見新奇的事兒，青禾也即時為她解答。
在這時的木白看來，這位青禾姐姐簡直無所不知，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人，比茶館老板娘、燕巡還要厲害。往往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青禾從他的麵部神情、姿態、心跳，就知道他想要問什麼，這讓他十分興奮。
而很久以後等他見識了葉芷青、於睿的才智之後，才發現原來不是當時的青禾多厲害，隻是自己太天真。
與此同時，另一邊星月坊內。
“燕巡，你知道七秀坊不能收留他。”葉芷青道。
“葉師叔…”
“小七不在，昔日七秀，如今留在坊裏的，隻剩我和白胭、絳婷三人。”葉芷青說到這裏，語氣也低沉了起來。“絳婷心傷難愈，白胭和我事務繁忙，如果出現了問題，實在是分身乏術。”
“小七師叔說，男孩可以盡收她的門下，出了事……她會承擔……”，燕巡說不下去了，頓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未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而真正的後果小七師叔也無法承擔。小七師叔的承諾隻是給了無父無母的男孩可以留在七秀的機會，因為她十分欣賞孫飛亮，因為她天性隨性率真，因為很多原因。
“他今年有七八歲了吧。秀坊男孩過舞勺之年便要離開秀坊，留給他習武的時間並不多。”
“確實，五六年的時間，習得冰心訣、雲裳心經還是倉促了些。”
“你從小便被小七收入門下，留在秀坊，與他是不一樣的。”
“嗯，我明白……”
葉芷青：“我會為你修書與其他門派，藏劍、丐幫、純陽、萬花、長歌等門派與秀坊關係向來密切，看在我的麵子上，定會給他一個機會。”
“……”
燕巡猶豫。
他擔心在別的門派，木白剛入門會受委屈，在七秀坊，他還可以就近照顧他。
葉芷青看出來燕巡沉默時臉上的猶豫，這孩子平時看起來雖與其他男孩沒什麼不同，卻因為常年與女孩相處，心思十分細膩。
“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一世，況且你修為未成。”
燕巡聽了這話，確實如此，自己尚一事無成，就想著保護別人，真是有點可笑了。隻有像小七師叔那般厲害，才有任性囂張的底氣，和不怕天高地厚的豪氣。這樣一想，他心裏也有了一番計較。
“師叔，我明白了。我以為我遇見他，便是注定要改變他的命運，可是事實證明我雖能改變，卻並不能控製，我所能做的，隻是指引他正確的方向。然而秀坊雖能給與他安逸的生活，卻並不能滿足他想要成為一代大俠的需要，我的顧忌反而是看輕了他，限製了他的成長。”
葉芷青點了點頭，麵上露出欣慰的微笑，她隻是輕輕地點撥了燕巡，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番回答，燕巡比她想象的成熟得多，也聰明得多。“正是如此。孤身一人，沒有依靠，身處陌生的環境才能夠最大限度激發一個人的潛力。”
“師叔說得是。”
“拜師的事，需要我安排青禾拿著推薦信帶他去其它門派看看嗎？”
燕巡猶豫一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道：“師叔，我想親自送他去。”
葉芷青輕歎一口氣，道：“也罷，那便由你送他去吧。”
“謝謝師叔。”
“無妨。”
“既然如此，師叔還有坊間公務要處理，燕巡先退下了。”
葉芷青微頜首，“好”。
燕巡抱拳朝葉芷青行了個禮，退出星月坊。他並沒有急著去找木白，青禾師姐會帶木白看七秀的風景，他這樣想著，飛上水月坊舞台對麵的樓上，坐下。將雙劍放在一邊，撐著手，看著水月坊中央舞台上練舞的七秀弟子發呆。
他需要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緒，與掌門師叔的一番談話給了他很大的啟示，他知道自己需要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未來了。總有一天他會離開秀坊，沒有依靠，獨自遊曆江湖。可是他有這個能力嗎？成為一代大俠，甚至超越前輩先賢，成就自己的一番事業。
這是個問題，而在今天之前，他從未認真想過。
在秀坊的生活太愜意，他都忘記了，自己想要成為的是有血性的男子，而不是繡花跳舞的少年。
……
夕陽西下的時候，木白隨青禾師姐回來了。
燕巡居高臨下，早就看見他從遠處朝星月坊走來，他從樓上一躍而下，等著對方走到自己麵前。
“玩得開心嗎？”
“開心！”木白笑著道，“青禾師姐帶我去了很多地方，給瘦西湖邊的白鷺喂食、陪桃花村的陶九翁喝酒。”
“是嗎？”燕巡也笑了起來，他看見木白的臉紅紅的，說話時吐出的酒氣，極淡，消散在空氣中，鞋子上也帶著水草與濕泥的痕跡。
“嘿嘿。。。”木白傻乎乎的笑著，他看見太陽的餘暉落在燕巡的臉上，那張臉上神情淡淡，眼睛在看著他，又仿佛不在看他。
他總覺得回到七秀的燕巡和再來鎮桃花林裏初見的模樣不太一樣。那時候的他活潑俏皮，回到七秀的他好像，好像那種跳脫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很難具體形容那種變化，因為他確實想不出什麼詞彙，總之，那種感覺，讓他原本便漂泊無定的心裏更添幾分惶恐。
“師叔她給你寫了推薦信。”燕巡緩緩道。
“推薦信？”
“……我平生最討厭說出的承諾無法兌現。這樣的自己連我也厭煩。”燕巡沒有回答，反而說出這麼一番話。他的眉緊緊皺著，一雙眼睛定定看著木白，＂我對你說，讓你和我來七秀，你心中一定懷有很大的期待，對不起，掌門說你不適合七秀坊。＂
“……”他說了很多話，木白想。不能拜入七秀坊不是很正常的嗎？早就聽說大門派招收弟子很嚴格，自己這般平平無奇，被說不適合加入，也是可以預料的結果。隻是你在為我難過，還是為自己無法履行承諾而難過。他忍不住這樣想到。
＂我會陪你去其他門派，江湖這樣大，一定會有適合你的門派。加上有掌門的推薦信，各位門派掌門看在師叔的顏麵上，也會收下你。＂
“你要陪我去拜師？”
＂嗯。＂
＂你不需要這麼做吧！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這個問題似乎難倒了燕巡。
為什麼，他從沒想過做一件事要問為什麼，隻是力所能及而已。
＂因為我遇見了你，而你需要幫助，而我剛好能做。我並不討厭你，能幫上你的忙我很開心。＂
＂……這樣嗎＂木白低下了頭，掩去眼裏動搖的情感。
“明天早上，我們便出發去藏劍。”
“我知道了。”
“等你拜到合適的師父，我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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