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98 更新時間:20-06-28 09:06
君顏陌與蒙棄入了皇城,走進正陽殿,胡喜早已等在那裏。見二人掏出玉牌:“奉陛下口諭。蒙棄將軍即刻率軍回大營。”
能放蒙棄回去,說明禁軍已經有主兒了,重新得到了控製和編排。君顏陌腦子轉地飛快。
蒙棄領命離去,胡喜直接將君顏陌帶到了禦書房。
“啟稟六殿下,陛下讓您在此批閱奏折。”胡喜說完後,躬身退下,在外麵關好了房門。
禦案上奏折堆積如山,也不知到底壓了多久。
協助皇帝批閱奏折一直是一朝太子該做之事,祈順帝此舉不言而喻。
君顏陌正襟危坐,一卷一卷翻閱,並且認真做了批注。從早到晚,這一看就是一天。正午,胡喜過來,傳了午膳。掌燈時分,胡喜再次過來,傳了晚膳。並且帶來祈順帝新的口諭,讓君顏陌留宿在皇宮。
聞言,君顏陌麵色平靜,淡淡掃視了胡喜一眼。瞬間,胡喜隻覺後脖子根冒涼氣。
君顏陌這一天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幽冥,雖然明知道傷口雖重卻不致命;雖然明知道呂尚定會安排人手妥帖照顧。然心中卻仍是忍不住擔憂。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想立刻回去瞧瞧他,結果……此刻,君顏陌對祈順帝的厭煩到了一個無與倫比的程度。
就這樣,連著三日,君顏陌都被留在皇宮,到了第三日晚間,他被胡喜告之到朝和宮赴宴。
春風料峭,夜色黝黑。枝頭海棠花因著早間風雨凋落了不少,在漢白玉石階上紛灑飄落一層,宮人還未及掃去。
君顏陌抬腿落腳時有意避讓。若是葬身在花樹下,化身春泥,也不失為一種善終;而這些本就拋家傍路的,就不該再遭受無端踐踏。恨隻恨,命運無常;歎隻歎,落紅難綴!
胡喜一路引著來到朝和宮,躬身立在一旁。
君顏陌推門而入,沒有絲竹管弦樂聲,沒有美女歌舞助興,連宮女太監也沒有一個,屋內極其安靜。
祈順帝居主位,滿麵笑容,蘇悅山左側作陪。
“兒臣拜見父皇。”君顏陌跪地施禮。
“老六啊,快過來坐。”祈順帝招手,言語親切、熱情。
“微臣參見六殿下。”蘇悅山也起坐施禮。
躬身、抱拳,右手交疊在左手之上,身體彎曲超過膝蓋,這是標準的朝臣給皇子的見禮。然蘇悅山的左手卻是在右手之上。君顏陌仿若沒看見似地,還禮後落坐在祈順帝右手邊。
胡喜進入,複又將房門掩好。手執玉壺,先是祈順帝,再到君顏陌,而後是蘇悅山,一一倒酒。
酒水洌醇馥鬱,幽香沁心脾,是千金難買的陳年“紫金醇”。
“這次多虧了老六,朕和丞相的命才得以保住,來啊,我們暢飲杯中酒。”
君顏陌端起酒杯,纖秀玉指與碧綠酒杯交疊在一處,賞心悅目。手腕微用力,酒水輕晃間,酒香更加濃烈。酒是好酒,隻可惜……
“老六為何不飲?”祈順帝將空杯放到桌上,看向君顏陌。此時,蘇悅山一仰頭,酒水傾倒入口。
“我救了父皇的命,父皇卻想要我的命,為何?”
細指輕拈,玉杯傾斜,酒水盡數灑落到地麵,“嗤,嗤”聲響中,地麵青磚表層被銷蝕了老大一片。
“喝了這樣的酒水,我怕是要腸穿肚爛吧?”
祈順帝陡然變色,“胭脂淚”無色無味,與酒水融為一體,怎會為君顏陌識破?
蘇悅山的麵色一刹那變得無比難看,手下意識就要撫上肚腹,卻是半途硬生生停住了。轉瞬,恢複如常,已然明了:他飲下的酒無毒。微不可查呼出一口氣,不知不覺間額頭已見了冷汗。
這個微小細節,讓君顏陌頓時明白,蘇悅山事先並不知酒水有毒。而事實上,他亦不知。
那個盛酒的玉壺名曰“陰陽壺”,外觀與普通酒壺一般無二,實則內裏暗藏玄機。經過能工巧匠之手,一壺被隔了兩半,手柄把握處有一粒龍珠控製。一般左半壺無毒,右半壺有毒。也就是龍珠不動,生;按下,死。一念之間就是生與死的差別,所以被稱作“陰陽壺”。
蘇悅山的手勢告訴他門外設有伏兵,但依照君顏陌對祈順帝的了解:他見疑於自己,也不見得對蘇悅山如何信任,一定是有什麼連蘇悅山也不知道的招數。君顏陌手下奇人異士不少,他對此壺曾有耳聞,今日乍見之下,大膽猜測,不想,竟中了。
“丞相還不動手!”祈順帝大聲道,看事情敗露,決定實行第二方案。
“是,陛下。”蘇悅山先離坐施禮,然後慢條斯理,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向門口。
祈順帝龍顏不悅: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快些!
“來人啊。”蘇悅山拉開房門喚道。
門外響起低沉跑動的腳步聲,先前埋伏在牆根處的五百禁軍現身。領頭兩個甲胄武士大步進入屋內。
“把他拉出去。”蘇悅山抬手一指。
“陛下,救……救老奴啊……陛下!”胡喜扯嗓子喊叫哀嚎連連,像小雞一樣被抓將出去,到此刻都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抓的人是他,而不是君顏陌。
“你,你……好你個蘇悅山,膽敢戲耍於朕,”祈順帝點指著蘇悅山,肥碩的身子顫了幾顫,嘴唇哆嗦著。
“來人!”他衝著空中大喝。
四下一片寂靜,掉針可聞。君顏陌把玩著碧玉酒杯,蘇悅山悠然地手撚胡須。半晌過去,也未見半個人影人出現。
祈順帝不由得遍體生寒,接連大喝幾聲“來人,來人!”
“不如讓兒臣為父皇喚些人來吧。”語罷,君顏陌輕拍手掌三下。
屋內憑空出現九個黑衣人,四散在各個角落。無聲無息,猶如鬼魅一般。死亡的陰森氣息瞬間彌漫在整個屋內。
祈順帝大駭,腿一軟,跌坐在地。一股難聞氣味飄散開來。
被這種強大的氣場震懾住。蘇悅山手下動作一頓,嘴邊笑容僵住。他料到君顏陌不會毫無所察,卻也沒想到會是如此周密的安排,還好自己不是他的敵人!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君顏陌準確看向一個角落,眼眸中先是一喜,接著溢滿擔憂,嗔怒道:“誰讓你過來的?”
“回稟主人,幽冥無大礙了。”幽冥單膝跪地回答道。
君顏陌幾步走過去,拉起幽冥的同時,兩指覆上他手腕。
微涼的指尖,溫潤的觸感,熟悉的氣息,幽雅的蓮香……眼前人還好好站在這裏,幽冥懸了三日的心終於得以放下。
身子仍然很虛,好在脈象還算和緩,也沒有哪裏像添了新傷的模樣,探查過後,君顏陌稍稍放下心來。
他在擔心幽冥的同時,幽冥想必也是在擔心他吧!三天說長不長,說短可也不短。他要快些處理掉這兒的事情回府,讓大夫再給幽冥瞧一瞧才好……
“老六,是父皇錯了,父皇誤聽讒言,你就原諒父皇這一次吧。”祈順帝扶著桌子爬起身,整個人顫巍巍地,有如風中落葉。
再次看過幽冥一眼,君顏陌揮袖,“你們下去。”
如來時一般突兀,九人眨眼不見,屋內再次變成三個人。
他轉身,緩步至桌旁,執起玉壺,輕言道:“有一句話,老五說對了,父皇這搶來的皇位是時候交出來了。”
“你……要怎樣?”
“我並不知曉此壺的奧妙所在,隨手為父皇斟了一杯酒。讓上天來決定父皇的歸處吧。”
“老六,你怎可如此對待朕?朕可是你的父皇啊……”
“父皇?”君顏陌輕蔑一笑,“我娘被人陷害、蒙冤致死時,你怎麼不說是我父皇?我在冷宮受欺淩、朝不保夕時,你怎麼不說是我父皇?眼睜睜看著我們受盡苦難、遭人踐踏,在泥濘沼澤中掙紮求存,任我們自生自滅,你這個父皇真是好啊!……哦,也對,在你眼中,或許我們的命就如腳下螻蟻一般輕賤,你連我娘是誰都不記得了吧?”
君顏陌一步一步走近,“很早之前,我就在我娘墳前立下誓言:我們曾經所受的苦難,他日,加倍奉還。那些害過我們的人,一個都別想有好下場……”君顏陌的聲音很輕,似細沙浮羽,然字字千鈞。
“先以太子之位誘惑、麻痹於我,使我放鬆警惕,認為前途一片大好,再出其不意騙我來此飲下毒酒,父皇的計策實為上上策,隻可惜……”
“隻可惜,老夫早就與六殿下站在同一陣營。”蘇悅山笑著接口,適時適當點到他的功勞。
君顏陌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三日來,君顏陌人在屋裏,對外麵的情況卻是了如指掌。比如,三萬禁軍交給了蘇悅山;比如,他的長子蘇太任了禁軍頭領;再比如,祈順帝深夜秘召蘇悅山進宮……
沒有蘇悅山的那個手勢,君顏陌一樣知道今晚有異動。君景賢、君圖宏,一死一廢。他沒了對頭不說,手中還握有半枚虎符,他的好父皇怎能安心?
祈順帝將禁軍交與蘇悅山,本是打算借他之手除了君顏陌,奪回那半枚虎符,將驍騎營掌握在自己手中後,再從長計議。沒了左銳的威脅,又握有三萬禁軍,祈順帝怎容得蘇悅山一家獨大?
在朝堂多年,蘇悅山如何不明白祈順帝的“平衡”法則?今夜就算不是君顏陌,隨便換成一個什麼人,他都會與其合作
,既接管了禁軍就絕不交出,吃盡口中的肉萬萬沒有吐出的道理。
蘇悅山高居丞相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置夠高,權勢夠大,但卻不如實際擁有兵權來的可靠,這回可算是過足了癮。
蘇悅山對君顏陌而言,隻是共事之人,信任從不存在。君顏陌用他卻也時時防他,防他臨陣倒戈,防他見縫插針,防他無端掀起三層浪。
就像這次,蘇悅山本可以事先就為君顏陌送信,而他卻偏偏等人來了,才稍稍提個醒兒。其一,是讓君顏陌知道他的重要性,其二,是以手中兵馬威懾君顏陌。
如果今夜,君顏陌要靠他的救助,才得以脫身的話,蘇悅山可不會像以前一樣放低姿態,唯命是從。那麼,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了。
能讓君顏陌信任的人不少,比如呂尚、韓其、典威等人,但也僅有三分到五分。若說十分,以前沒有,現在有——唯一一個。在他把半枚虎符交到幽冥手中那一刻,就把身家性命全部交托了。是生是死,是輸是贏,是淪為階下囚,還是座上客,在那一刻,君顏陌全都拋之腦後。
幽冥知道那半枚虎符很重要,但也隻因那是君顏陌給的,
這麼說吧,就算君顏陌隨意在地上撿起一塊兒石子交給他,幽冥也會豁出性命去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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