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4 更新時間：20-06-28 09:15
夜色茫茫，星子閃耀。天似穹廬，籠罩四野。
耶律無邪率領五百來名侍衛潛伏在科爾沁邊界處草叢中。君辰夜清晨離去時和他比的那個手勢就是——等待。
耶律無邪不愧是草原蒼鷹，決斷能力堪稱一等一，將他娘的屍體安放在他帳內，派了專人看管，而後以“伐樹製棺”為名，繞路北瓦內齊山，趟過蘇亞比河，一路馬不停蹄，一炷香之前來到此處。
耶律展炎當然不會分給他一兵一卒，他身邊跟的這五百來人還是在他被放逐時經戈沙授意，訓練而成，完全歸他調配。
周圍不時響起夜鳥叫聲，這沒什麼好稀奇的，而耶律無邪卻在聽清遠處傳來“布穀，布穀”的聲音後，精神一振。
“王子？”雷亞聽地滿頭霧水。這好像不是草原鳥類的叫聲吧？不，不是好像，就是不是。他從小到大都沒聽過。
“是。”盡管心情悲痛沉重，耶律無邪還是忍不住笑了，懸了一整天的心放下了一半，有樣學樣地回：“布穀——”
春種那段時期，隻要一上紫焰大營後山，就能聽到布穀鳥的叫聲，君辰夜聽了幾次後自然而然就學會了。
小身影幾個起落，來到耶律無邪麵前，“無邪大王。”
君辰夜絲毫不為耶律無邪的準時到來而驚訝，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他也就不是耶律無邪了。
“君辰夜，你有沒有事，巴圖有沒有又打你？”耶律無邪急切道。
“當然沒有。而事實上，他被打了，被索哈打了。”君辰夜露出小牙壞笑。他相信索哈在知曉袋中人是誰時，表情絕對堪稱精彩。
見君辰夜安然無恙，耶律無邪懸著著的心終於完全放下。無論索哈打不打巴圖，他都會打。一想起先前巴圖對君辰夜揮鞭子的情景，耶律無邪就忍不住想殺人。
“君辰夜，無邪大王帶你來草原，本意是要吃喝玩樂的，現在卻要你跟著吃苦受罪。等過了這件事，無邪大王定會好好補償於你……你一定很餓了吧，我帶了桂花糕來，你先吃些。”耶律無邪從包袱中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
“沒關係的，無邪大王。我不覺得有多吃苦多受罪。”君辰夜拈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大口，“嗯，好好吃。”抬小手指了指遠處，“邊吃還可以邊等等他們。”
誰們？眾人皆是一驚，手反射性地抹上了腰間配刀。
耶律無邪也順著看過去，雖然看不到半個人影，但他知道君辰夜說的是誰。耶律展炎會派人追趕，他早已料到，隻是沒想到人來地如此快。
雷亞迅速俯身，貼耳在地麵，仔細聽了聽，然後道：“王子，人數大概三千，據此不到半裏。”
“要等他們？”幾乎一問出口，耶律無邪就明白了君辰夜的用意。
“他們大老遠地跑來一趟，總不能白來，總要起些作用才好。”君辰夜吃掉一塊後，將其他的包好，揣進懷裏，擦了擦小嘴巴，“無邪大王，這裏遍布陷馬坑，絆馬索，等一下我走哪裏，你們走哪裏，千萬不可疏忽大意。”
“好。”耶律無邪鄭重道。很早之前他就研究過科爾沁周邊地形，對君辰夜所言並不陌生，他沉聲命令：“上馬。”
遠處已經傳來清晰的馬蹄聲，隱隱可見一大片黑影正在向這方移動。
“王子，我們還不走？”雷亞有些擔憂，若是正麵交鋒，五百對上三千，他們會被馬刀砍成碎片的。
“君辰夜不是說了嗎，要讓他們”起些作用”，不帶他們進去，他們自己可進不去，進不去又怎麼”起作用”呢？“耶律無邪老神在在道。
說話間，人馬已經奔至不遠處，三千開外，無不是馬刀皮衣，強弓勁弩。為首二人正如耶律無邪猜想那樣，大王子庫特、三王子也丸。
庫特大聲道：“二弟，你擅自帶人來攻科爾沁，父汗很是震怒，派我和三弟前來帶你回去，識相的話，就自己下馬受縛，免地我等動手。”
“二哥若是乖乖和我們回去，說不定，我和大哥還可以在父汗麵前為你求情。一旦動起手來，你這麼少的人……可是一點便宜也撈不到。”也丸看似在勸，實則暗含挑釁意味。
“大哥和三弟一直視我為眼中釘，不如趁此機會我們較量一番，想要擒住我，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君辰夜，我們走。”
“出發。”君辰夜一揮小手，頭前帶路。小巧的身影仿若狸貓一般輕盈、敏捷。耶律無邪拍馬緊跟其後，眾人依次單列尾隨在後。
“大哥，怎麼辦？
“他隻有如此少的人馬都敢進入，我們又如何不敢，大不了索哈問起時，說是追趕他便是。”
科爾沁兵強馬壯，單是精兵就足有五萬。來之前，耶律展言曾交代二人要在耶律無邪進入科爾沁之前將他擒回。如果沒見到耶律無邪，兩人勢必打馬而歸，不會越邊界一步。但現在眼睜睜瞧著他進入，心思在微妙間產生了變化，潛意識地，把科爾沁當成了一塊嘴邊的肥肉。
既然是肥肉，耶律無邪搶得，他們如何搶不得？當下，二人不再遲疑，率領人馬追趕。
……
一對對士兵高舉火把，在穹廬間跑動、穿插而過，馬匹嘶鳴聲，侍衛吆喝聲，嘈雜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處，驚地夜鳥四散飛走。
主帳中，索哈暴跳如雷，臉色青黑交加，眼神狼戾陰狠。
眼前時刻浮現掀開口袋時，巴圖被他打地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的情景。他現在對君辰夜可謂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扒皮抽筋，飲血食肉。
地麵上狼藉一片：打碎的壺碗玉器，推倒的擺設榻椅，撕爛的畫卷竹簡……無處不彰顯著索哈狂暴的怒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巴圖具有和他相似的殘暴性子，索哈對這個小兒子尤其疼愛，平素幾乎是毫不約束，任其胡作非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養成巴圖不知天高地厚，輕賤人命的壞毛病。不想，這次在君辰夜手中栽了跟頭。
“還沒有抓到人，我就不信了，那個小兔崽子
還能長翅膀飛走，還能鑽到土裏藏起來。給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索哈一把抽出馬刀，將桌案一角劈掉。
幾名侍從連聲應著“是”，向外走去，在門口處差點和跑來的人撞到一起。
“稟報首領，赤兒古和一眾奴隸不知所蹤。”一個士兵大聲說道。
“赤兒古……他還真是會尋找時機，看來本首領以前對他太過寬待了，傳令下去，一並尋找，拿住他，生死勿論。”索哈的麵色又陰沉了幾分。
“是。”小兵大聲應下跑了出去。
庫特、也丸揚鞭催馬，生怕落後半分，在被絆馬索、陷馬坑放倒一些人後，學聰明了，隊伍由初時的呼丫丫一大片也變成了單人獨列。一路追趕著耶律無邪，挺進了草原深處。
折騰了大半夜卻一無所獲，索哈在帳內走來走去，心緒不寧，煩躁地緊，想要再去看看巴圖，出了大帳，還沒走上幾步，側麵，一騎快馬飛馳而來，“報——”
“稟報首領，一夥人馬正從西北方向襲來，”士兵翻身下馬，大聲道。
索哈心中驀然一驚，下意識就想到了耶律無邪，“什麼人？”
“還不清楚。”
“有多少？”
“大約三千。”
“再探，務必弄清來人身份，”
“是。”小兵上馬絕塵而去。
“傳令董祝那，帶兩千人馬前去，不管是誰，隻要他敢踏入一步……”索哈對身後跟的侍從言道，在脖子上一抹，比了個殺的手勢。
“是，首領。”侍從上馬趕去送信。
前方，人馬混戰在一處，因為特殊的地形，索哈原來在此處隻留有兩千多人防守，暫時看來，庫特和也丸占了上風。
不遠處高草叢中傳出君辰夜壓低的聲音，“他們可要記路才好，等下撤出時可是沒人給他們帶路的。”
“誰管，他們自求多福吧。”伏藏在草叢中的耶律無邪很像一隻伺機而動的蒼狼。
趁著庫特和也丸吸引了守兵所有的注意力，君辰夜一揮小手道：“無邪大王，跟我來。”
馬匹已經被放逐，所有人伏下身子，在高草的掩護下，跟著君辰夜轉向他處。
庫特和也丸可也不傻，發現耶律無邪不知所蹤，索哈又加派人馬前來增援，遠遠超出他們時，短暫交戰後便停手，道明來意，原路撤回。
對方是草原大汗的大王子和三王子，董祝那不敢強留，隻是派人回去給索哈送信。
知曉來人不是耶律無邪時，索哈鬆了一口氣，但聽聞是來尋耶律無邪時，心又立刻提了起來。耶律無邪來了，為何沒人來向他稟報，是庫特和也丸在說謊，還是無人發現耶律無邪的行蹤？如果是後者……索哈感到左耳處陣陣鈍痛。
“通知董祝那，嚴密搜尋四處，一旦發現可疑人等，立即來報。”
“是。”小兵領命而去。
此時已過了三更天，索哈和衣躺在臥榻上，腦中紛亂不已，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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