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5 更新時間：20-06-28 11:25
姿勢是沒有改變，不過扶起之後，人可就自己站不住了，嘍囉們不得不在四外圍了一圈，兩手前推，雙腳後蹬，就像在頂一根擎天柱一般。互相之間還不斷喊話：
“芋頭，馬二，你們那邊要推過來了！
“馬二勁兒大，要不讓他和順子換一下？”
“順子，你他奶的倒是用力啊，平時吃飯不少，怎麼跟個娘們是的……哎，我說，是不是你小子戳地”大王”，平時就屬你手欠。”
“……”
在吵吵嚷嚷，手忙腳亂中，隻見中間的“大王”一會兒向東歪去，一會兒向西傾斜……好不容易將人扶正，嘍囉們還不待鬆口氣，餘光又瞥見那位什麼千秋山，什麼靈隱洞的“高人小爺”要打馬西去，這……還得了？他走了，大王可咋辦！
“真人，別走！”
“高人，留步！”
“小俠，且慢！”
“……”
嘍囉們見人要走，著急了，扯開嗓子呼喊，一時間什麼稱呼都有。
君辰夜勒住馬匹，帶上前幾步，“知道吾”千秋山、靈隱洞、玉蟾真人座下大弟子”的厲害了嗎？”
要不要一整就這麼長啊，能不能來個簡單點的道號、名號啥的？嘍囉們齊聲呼喊：“知道啦——”
“那你們退開吧。”君辰夜一揮小手。
“不行啊，小爺，俺們一推開，大王就要倒下了。”有嘴皮子利索的立即回道。
“你們喊”一、二、三”，然後一起退開。”
“那樣真的……能行？”有人表示懷疑。
“快些，不然吾”千秋山、靈隱洞、玉蟾真人座下大弟子”不管了。”
好吧，高人——住在高處的人，就是任性！
“一、二、三。”嘍囉們喊完，“呼啦”一下一起四散開。有了前車之鑒，誰都不想作被壓趴下的倒黴蛋兒。
“大王”搖了幾搖，晃了幾晃，眼珠一轉，沒倒。胡嚕了一把腦門子，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左右，大吼道：“兔崽子們，瞅瞅你們一個個那熊樣，瞪著我做啥？我臉上畫花了？”
“大王，你還不知道吧，你剛才都不能動了。”
“就像這樣，大王你看……”
“還把順子壓倒了，我們當時費了老大的勁才把你扶起來。”
嘍囉們亂哄哄圍了上去，說什麼的都有。不知誰提到了“高人小爺”，大王問人在哪時，大夥兒伸手指著，一起回頭去瞧。
結果，哪還有什麼“高人小爺”，連背影都快瞧不見了，隻餘下被馬蹄踏起的飛雪。
汞陽至瀘水這一段，兩岸多高山峻嶺，茂林修竹。
當看到一個瘦高道士和一個矮胖頭陀站在道路中間攔住去路時，君辰夜真是感慨，江湖之大無奇不有。這樣都能組合在一起，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道士身高八尺開外，形銷骨立，弓腰駝背，脖子超出身體向前探著，道袍穿在他身上，就像套在一根空蕩蕩竹竿上。
鬥雞眼、抹子眉、鷹鉤鼻、鯰魚嘴，顴骨凸出、下顎伸延，甭管長相怎樣了，反正臉型和身材很匹配。手中舉著一個招魂幡，上寫“麻衣神相，善卜吉凶”。
頭陀身高不足五尺，一線眼、蒜頭鼻、蛤蟆嘴，眉淡而黃，幾不可見。一對招風耳，煞是顯眼。頭圓、臉圓、體圓，一身黃色僧袍撐地簡直要炸開一樣。手中拿著一個月牙鏟，看分量可是不輕。好像有些……拿不動。
君辰夜：你倆能不能先穿了合適的衣衫再出來見人。怎麼看怎麼像是……穿了別人的衣衫。
君辰夜多聰明，小腦瓜一轉，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道士向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入眼方知訣，還觀主起中。語遲終富顯，步緊必貧窮。犬眼休為伴、雞睛莫與逢。頸偏同時滯，頭小定飄蓬。骨露財難聚，筋浮病必攻。唇掀知命天，腹墜祿須豐。腰肥知有福，額廣壽如鬆。腳長兼耳薄，辛苦道途中①……”
君辰夜：長成這樣就長成這樣了，還一定要說出來，何必呢，沒人逼你啊！
“無量天尊，貧道道號”天仙道人”。方才，貧道觀小公子麵相，我看你印堂發黑，目光無神，唇裂舌焦，元神渙散，近日必定訪友不遇，萬事不順。不如聽貧道一言，由此宏運大發，體健神清、消災避禍，化凶為吉。”
君辰夜聽著聽著發現一件好玩的事情，“敢問”天仙道人”，你剛才說地是什麼意思？”
“無量天尊，貧道道號……”
“之前。”
“入眼方知訣，還觀主起中……”道士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一字不落，一字不差。
頭陀用手肘悄悄拉了拉道士的衣角示意他退回來，他上前一步，“阿彌陀佛，貧僧”苦戒”，出家人以慈悲為本，善念為懷，不忍見小施主受苦，故而良言相勸……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善結善緣，破財免災……”頭陀不知從哪摸出個圓缽。
“大膽！你們分明是在假扮他人，看我不扭送你們至官府問罪。”君辰夜小臉一沉，大聲喝道。
道士一哆嗦，手裏的招魂幡落了地。頭陀手中的月牙鏟本就拿不動，這麼一嚇，“哐啷”一聲落了地。兩人一怔之後，二話不說，沒身就往山上跑。道士雖然瘦高，但平衡力掌控的好，遇到個溝、坎，“噌”一下就邁過去。頭陀別看身子圓滾，一點也不失靈活，連滾帶爬，磕磕絆絆，二人那就一個快啊，就像跑了千八百次一樣。
君辰夜努了努小嘴：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倆人一個叫馬三，一個叫王五。同住一個村子，同是光棍，還同是賭徒，平時竟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這一次，不知他們怎麼得著了信兒，一聽見有銀子弄，眼睛都冒光。
因為平時老在集市上看見一個道士給人看相，一個和尚捧碗化緣。倆人一琢磨，決定依葫蘆畫瓢，不知從哪弄了兩身行頭。又背了好多遍那二人的說辭，不想，一個照麵被君辰夜戳破。
至於為何跑那麼快？簡單了，偷雞摸狗難免被人追，跑多了，自然而然就快了。
一路西進，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現身，君辰夜也就越來越佩服君顏陌，地痞無賴，三教九流，簡直全了。有這麼多人專程為他而來，一路“伴”他前行，聲勢何其浩大，氣勢何其威武，他真真是有“麵子”啊！
疾馳至一個小樹林時，君辰夜勒住馬匹韁繩。果然，西麵林子中“嗖，嗖，嗖”飛出十幾條身影，穿著打扮，尤為統一。那叫一個個性啊！大冷天的戴個露頂草帽，好好的衣衫非要補幾塊補丁，鞋子沒壞卻要戳個窟窿，身後呢，還背著一個破布麻袋片。見了如此打扮，又見了他們手裏的棍子和破碗，君辰夜明白了，哦，丐幫。
這和君辰夜以前的認知可不大一樣，他下山之初，也見過不少自稱是“丐幫”中的八袋、九袋弟子，手中也拿了棍子、破碗，不過身上的衣著是真的髒破。
“丐幫門徒遍九州，五湖四海吃天下，一文銅板不嫌少，一碗嗖飯不嫌嗖。”
十幾號人一字排開，手中木棍點著地，一起唱著討飯歌訣。
君辰夜伸出小手數了數，一人一個銅板確實不多，可他就是不想給，怎麼辦呢？
歌訣唱了三遍，見君辰夜還是沒有反應，其中一人不樂意了，一抬手，其他人停止敲擊木棍。他大聲道：“娃子，你懂不懂江湖規矩？”
“什麼規矩？”
“我乃丐幫九袋長老”吃不夠”。上至官紳老爺，下至販夫走卒，不管是你誰，但凡遇到我們丐幫弟子，多有多給，少有少給，一毛不拔，卻是不可。”
“我沒說不給，隻是你們和我以前見到的”丐幫弟子”不太一樣，我在想……你們是不是假扮的。”說這話時，君辰夜的小手中惦著一大錠亮燦燦的銀子。
“哪裏不一樣？”
“頭發不夠亂。”
這人二話不說，一把掀掉草帽，上去就是幾把，將頭發抓成了鳥窩。
“臉麵不夠髒。”
這人抬起鞋底，伸手抹了幾把，然後抹在臉上。
“衣衫不夠破。”
這人扯住前襟就是一頓亂撕。幾下後，棉絮翻出，布條飄飛。
“鞋洞不夠多。”
這人伸手指就去戳……沒戳動後，又拿棍子去戳。
一切完畢，這人麵上隱有得意，眼睛死死盯住君辰夜手中的銀錠子，這回看你還有何話說！
“你是幾袋弟子？”
這人眼珠一轉，回道：“我乃丐幫九袋長老”吃不夠”。”
“你說你是九袋，因何隻背了一個麻袋？”
不待他發話，其他幾人紛紛將背在身後的麻袋掛在了他的身上。
衣裳開了花，腳趾鞋外露，麻袋身上摞，滿麵塵土色……這人周身瞧了瞧自我感覺良好，要抬起頭和君辰夜說什麼時，隻聽“叮”地一聲脆響，一枚銅板落入手中破碗之內。
這人瞧了一眼後，瞪向君辰夜。“你敢耍我？”
“怎麼了，嫌少？不是你們自己唱的”一文銅板不嫌少”嗎？”
“上！”這人一揮手。
十幾條人影竄上來時，君辰夜一撥馬頭，進了東麵樹林。
注釋：①出自《麻衣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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