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94 更新時間:20-06-28 11:27
長生說的“惦記的人”是指紅顏知己或是心儀的姑娘之類的,可君辰夜就不會這麼想了,聽到“惦記的人”這幾個字,心頭一震,莫非烈風是怕他一人過年會不開心,所以早回了?
“咱們別在這站著了,怪冷的,先回屋吧,有啥話回屋說。”
君辰夜默默轉過身頭前走去,長生接過粗布袋子,老漢在前他在後也朝屋內走來。他在走動間,手中的袋子不時發出輕微的碗碟撞擊聲響,估計裏麵是祭拜用的器具。
君辰夜又回到之前的小板凳上坐好,小手絞著衣襟還在想著剛才的問題。長生進屋將牛油燈點上後又走了出去,和老漢一起在廚房內做著什麼吃食。
小半個時辰後,老漢端著一笸籮菜包子走進來,一笑皺紋也跟著舒展開來,透著慈祥和樸實,招呼道:“娃啊,來吃飯吧,長生說得對,少爺一準回永安了。老頭子人老了腦子不靈活,剛才沒拐過彎來。”
對於這明顯是在安慰的言語,君辰夜心中一暖,站起身應道:“知道了,老伯。”
長生在後端了兩碗糊糊放在桌上,之後扭頭出去,又端了兩碗進來,一碗還是和先前一樣大,另一碗卻明顯小很多,當他放下,君辰夜瞧清後,心頭一跳,眼前一亮。
那一小碗不是山珍,也不是海味,就是一碗放了幾根菜葉的麵條,隻是呢,小碗的大小與君辰夜以往吃麵的碗一般無二,碗裏的麵條多少與君辰夜以往吃的麵不差分毫。
“這是烈風做的?”君辰夜伸出小手指著那一小碗道。明明是問話,語氣卻是無比的肯定。
這都能看出來,“小朋友”好厲害啊!長生道:“哦,是少爺做的,少爺自打回來這兩日頓頓麵條,早辰吃,中午吃,晚上還吃,而且呢還非要多盛出一小碗來……別,別,小兄弟你和爹吃新的糊糊和包子,這碗麵條是早上剩的,我來吃……”
不管長生在說什麼,君辰夜已將小碗端到了他的麵前,自顧自道:“還有兩個荷包蛋。”
長生也坐下來,拿了包子就著糊糊一起吃,當看見“小朋友”用筷子真的翻出兩個荷包蛋並在其中一個咬了大大一口後,他驚訝的睜大眼,不愧是少爺的“朋友”,隔著碗就能看出裏麵有什麼,真乃高人也!
之後,他明顯感覺到“小朋友”願意說話了,不像之前問一句回一句了。而且,還不時露出小牙給笑一下,平凡無奇的長相因這一笑生動起來。
“我叫君辰夜,你叫長生是嗎?那我叫你長生哥吧。老伯,烈風平時怎麼稱呼您啊?……哦,“水伯”,好啊,那我以後也叫您水伯……”
細白麵皮的白菜豬肉包子每咬一口都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而君辰夜就像看不到、聞不到一樣無比用心地在吃他的麵條。
一手筷子,一手湯勺,小嘴巴一動一動的,每一口都在細細品味後才咽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吃什麼美味珍饈。
長生喝著糊糊,咬著包子,眼角卻不時瞟向對麵的“小朋友”,少爺的廚藝他是知道的,做出的東西也隻是不難吃,可以吃得下而已。而且,就算廚藝很高,麵條再怎麼做也還是麵條。打死他都不相信那碗麵條能有肉包子好吃。
長生吃地很快,水伯吃地很慢。長生喝光了一碗糊糊又端過了另一碗,水伯吃了一個包子喝了一碗糊糊就撂了筷子,將木凳向後拉了拉,抽起一杆旱煙,笑眯眯看著長生和君辰夜吃。
屋外北風呼嘯,屋內燈火融融。多一個人就多了一份熱鬧,水伯這個年紀的老人大多是喜歡孩子的,更不用說對方還是一個如此討喜的孩子。在君辰夜開了一個話頭後,水伯就拉開了話匣子。
水伯原是慕容長青手下專門照顧他飲食的老兵,在慕容長青請辭後也不願再留在軍中。因為家鄉沒了親人,又因在作戰中傷了一條腿,慕容長青就將他帶回到這裏,並為他收養了父母早亡,由奶奶撫養長大,在四歲時,奶奶也病故的長生為養子,打算為他養老送終。慕容烈風一年中也就十來天留在這兒,平素裏都是水伯和長生守著。
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說到了慕容烈風身上,君辰夜一聽頓時來了興致,“水伯,水伯,烈風小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不愛吱聲?”
“和別的孩子比,少爺的話是少了一點,可卻不是不淘氣的,上樹,爬牆,掏鳥窩……為此沒少挨老爺的打,別人家的孩子挨打了都會求饒,說軟話,少爺呢就是不哭也不喊疼,牙關一咬,就那麼硬挺,老爺一看這架勢就更有氣了,木棍子不知打折多少根。”
君辰夜聽到這不樂意了,小嘴一揪,“小孩子有哪個不淘氣的,說兩句或打兩下屁屁就得了唄,那麼用力打做什麼。”烈風當時不知有多疼!哼,烈風他爹不是好爹爹,他才不要管他叫伯伯!
水伯和長生都被君辰夜的小模樣逗笑了,水伯接著道:“老爺也沒誠心真打,尋思嚇唬嚇唬,下回不就不敢再作妖了嗎,可那脾氣一上來就收不住了,手頭上也就重了些。要說少爺也真是個強脾氣,不管老頭子在一邊怎麼勸,差點沒磨破了嘴皮子,哎,人家就是小身板一拔,一聲不吭……”
長生放下包子站起身來,擺出個姿勢和表情,“瞧著,少爺當時就這樣。就跟天王老子來了他都不怕似的。”
水伯一見“嗬嗬”笑了起來,“對,太像了,還不就是這樣。”
君辰夜揪著小嘴瞧了瞧,然後也露出小牙給笑了,他怎麼沒看出烈風哪裏倔強了!
“烈風當時多大?”
“八歲。別看隻有八歲,打架老厲害了。”
聽到這,君辰夜眉眼一動,小表情不知有多可愛。嗷,嗷,嗷!發現好玩的事情嘍!
長生來了勁頭,接言道:“我清楚記著,有一回,我、二毛、石頭、小泉一起和少爺到村東邊的小溪裏逮魚。也撈了小半桶了,大柱子也領一幫崽子來了,非要搶魚。我跟石頭還敢嚷嚷兩聲,二毛躲樹後去了,小泉幹脆嚇尿褲子了。大柱子拎起桶看了看,一撇嘴嫌少,吆五喝六地讓我們再接著給撈。那德行,別提有多裝孫子了。我一看人家人多,我夥就這倆半人,動起手來也就我、石頭跟少爺,二毛和小泉一準指望不上。再說了,大柱子那體格,跟頭牛似的,比我們仨摞一塊都大,打架那也是吃虧。我尋思,要不假裝到水裏撈魚,將桶一掀,奔那頭一跑,誰也別撈著就完事,結果,還不等我跟少爺使眼色,少爺飛起就是一腳,一腳就將大柱子踹趴。哎呀,別提多帶勁兒了!大柱子當時都懵圈了,找不著北了,爬起來在原地先轉了兩圈,又是擼胳膊又是挽袖子的給自個壯膽,一對一單挑就得了唄,還招呼那幫崽子一起上,他們夥六個,我們夥仨,我和石頭合夥打一個,少爺一個對付五個,二毛想幫忙,偷摸揚了一把沙子,結果還揚石頭臉上了。哎呀,這頓扯巴、骨碌,桶都弄灑了,魚溜了滿地,我和石頭可也把胖墩撂倒了,騰出手想幫少爺的忙,回頭這麼一看,好麼,躺了一地,五個全部被撂趴。大柱子被打地直喊娘……”
“烈風有沒有受傷?”君辰夜暫時不吃麵了,聚精會神聽著。
“怎麼說也是五個半大小子,大柱子那時都十一了,少爺的嘴角破了,眼眶青了,衣服扭扯的不成樣子,這還不算,晚上回來還被老爺……打了。說起來,都賴大柱子那癟犢子。”
水伯在鞋幫上磕了磕煙袋,“老爺一看少爺那渾身的樣子,當時火氣就很大,而少爺呢,又問啥也不說,正這時候,大柱子讓他娘領著,哭嚎來了。東西村、鄰裏街坊誰不知道王五的媳婦生了一張巧嘴,死的都能說活。添油加醋這麼一說,老爺又是個要麵子的,下手比平時可就重了。誒,可憐了少爺,足足在炕上趴了三天,老頭子給上藥都有些下不去眼。”
自己挑釁,還將責任推在他家烈風身上,大柱子是吧?等著他的!君辰夜心疼地不得了,幽幽道:“誰是大柱子?”
就著黃酒,縮在炕頭啃雞屁股的大柱子猛地打了個噴嚏,楞頭楞眼叨咕一句:“誒,邪門了,誰沒事惦記老子。”
“家住村東頭,一天到晚啥都不幹嘴還饞,竟靠老爹老娘養著,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屬螃蟹的,一走道這樣,橫著身子晃。無冬立夏圾拉個鞋甩膀子閑逛,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一下。娶個媳婦沒到半年就給打跑了,有一陣子老丟雞,大夥都說是大柱子偷回去吃了。春花嫂子說在他家都瞧見雞腿上拴的繩子了。”長生快言快語道。
“捉奸成雙,捉賊見髒。非得一準將大柱子逮在誰家雞窩裏,這事才算成。”水伯吸了一口旱煙說道。
“難,大柱子賊精賊精地,春花嫂子家還有條大狗呢,不也被他弄去了。”
抓個偷雞賊而已,這有什麼難?君辰夜的小腦瓜裏快速有了想法。吃光了麵條不說,還將碗邊添地溜幹淨。
水伯瞧得心裏不落忍:誒,早知孩子樂意吃麵條就給做麵條好了!
長生則是瞪大眼無比新奇:真有這麼好吃,少爺的廚藝啥時候好到這種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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