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3 更新時間：20-06-28 14:42
天色未明，江水寂靜。這一次，耶律展炎沒再讓其他四國兵士加入，而是親點了三萬突厥精兵，任命手下頗為器重的過諾泰、過諾台兄弟同為先鋒。告知他們，若有任何異動，即刻率兵列陣抵抗。
五千條船隻一經發出，幾乎遍布了整個河麵，場麵壯觀，聲勢浩大。耶律展炎端坐馬背上，手持瞭望筒密切注視，心中頗為沉著，你城中隻有區區不到一萬五千人，還不知是不是老弱傷殘，我這三萬人一旦登岸，吃下你整個天門關都不是問題……
“大汗，不好了！快看——”有人驚聲叫道。
遠處，一麵白色水牆從上遊更高處奔湧而來，浪花翻滾，水勢湍急，眨眼間來到近處，一走一過，五千條船隻瞬間被吞沒。
兵士們甚至來不及驚呼跟害怕，就已落入水中。船隻沉浮，人頭隱沒，與白色水花卷在一起衝向遠處。
發生在眼前的一幕令岸上的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久久地無人發出任何聲音，耶律展炎心裏明白發生了什麼，可一時間卻難以接受。一仗未打，一個人影未見著，他竟已白白損失了八萬人，他終於意識到，天祈不是毫無準備的！
船隻悉數損毀，耶律展炎卻不再派人督造。隨之，他下令，大軍沿北岸全速前進。
水路狹長，足足走了三日，耶律展炎終於率人來到上遊最高處——渭水河源頭。那是一道白練垂空、電光驚雷、飛騰而下的大瀑布。他知道，前一次，定是有人在這裏堆石疊壩，蓄積了河水。找到了此處，他也進入了山中，周圍密林環繞，怪石嶙峋。耶律展炎派了幾隻小分隊前去探路。
有謀士上前諫言：“大汗可是想通過翻越此山抵達渭水南岸？”
“正是。”
“怕是不易呀！大汗您看，此地鳥獸罕至，人影全無。山石陡峭難攀，密林遮蔽無徑，非是常人可以通過！”
聽罷，耶律展炎仰天大笑，“哈哈哈，護都說地一點不假，你想不到，他們自然也不會想到。所以，我才偏要在這裏通過，天祈想以一條區區渭水河抵擋我百萬雄師，簡直做夢！”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來，回稟道：“無有天然路徑，唯有借助繩索、石斧開路前行。”
耶律展炎稍稍一做思慮，立刻派出兩支五千人的先鋒隊，人人身掛繩索，腰別短斧。因為未知通往何處為捷徑，兩隊人遂分兩個方向而去，一路砍樹、劈石，清出道路。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當前麵出現了一塊巨大的圓弧形山石時，一絲淡淡煙霧突然湧現，有人還在埋頭苦幹，有人發現了也沒當一回事，而有人卻停下手中動作，警惕起來，低聲道：“大夥注意了，不會兒是遇到伏兵了吧？”
他說這話，不是因為煙霧，而是山石那方隱隱有人語寥寥。有人直了直腰，不甚在意道：“這麼個鳥都飛不上來的地方，誰有能耐貓在這當伏兵，想當他也得當了——啊！”
伴著他一聲慘叫，一箭正中眉心。
“散開，應戰！”帶頭之人立刻還算冷靜地傳下了命令。
當又有數支箭矢呼嘯而至時，這方的人也紛紛摘下弓箭射還回去。聽聞那方傳來的清晰慘叫聲，更確定無疑是遇到了伏兵。再也無有人敢持輕視心態。
忽然，濃煙四起，令本就光線昏暗的山中更是複雜難辨。
當對方一馬當先衝過來後，這方也毫不示弱衝上前去，狹路相逢勇者勝，誰弱誰孬種。一時間，山中隻聞喊殺聲。
半個時辰後，戰鬥結束，這方活下來的不到三十人，都這樣了，還開什麼路，當然是先回去稟報。
耶律展炎聽聞後，徹底怒了，這裏你都給我藏人，好啊，我讓你藏！我讓你……無所遁藏！立刻傳下命令：“全軍開山！”
於是，熱鬧了，百萬大軍充當起了“雜役工”，前仆後繼，綿延不斷……足足用了五日，幾乎砍光了所有樹，鑿平了整座小山頭，耶律展炎終於帶人來到渭水南岸，天門關城前。而此時距他來至渭水已經過了大半月。他的十日計劃，也幸好，隻有他自己知道。
其間，有人稟報他，發現的那些“伏兵”貌似自己人，耶律展炎斬釘截鐵道：“你，看錯了！”
隨後，派了自己的親衛率一萬人連夜前去開那片的山，拔光了樹，擊碎了石，連土壤都被撅了三尺，開地無比徹底。
日色薄，黃雲冪。城頭遍插旌旗，隨寒風獵獵作響。城中戰鼓擂鳴，如雨點一般密集。而城頭卻空空如也，未見一人。這不說，城門竟然吊橋下落，四敞大開。
身後百萬大軍隨行，耶律展炎端坐馬背，遙遙望去。若是數日前，他定然會以為是天門關守兵逃之一空，但現在，他改變了想法，天祈人在那樣難以攀援、行進的山林之中都會設下伏兵，又豈會輕易放棄天祈的門戶！
緩緩地，他閉上眼睛……聽，那激昂的戰鼓聲，風起雲湧，殺機四伏！若沒有良將精兵，誰敢如此有恃無恐！這一次，確實是他小瞧了天祈，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樣，天祈也還是一個怏怏大國；再怎樣，天祈也還有眾多的黎民百姓。即便人堆人，排成人牆，也能
這一刻，耶律展炎料定，城中必是藏了大量伏兵。他傳令下去，北燕將領南宮伏允，南魏將領夏侯冒，分別率領一萬人從東西城門開始攻城。他想：我的人一下子就損失了三萬，也該輪到你們出點血了，好了，這塊硬骨頭就由你們啃下來吧！
雲梯架起，攻城開始，若是有說書人在場，一定會引以為曠古奇聞。正門大開，無人進入。東西門禁閉，卻非要破門而入。一方都未應戰，一方又是喊打又是喊殺，也不知嚷嚷個什麼勁！
當看到無有一人出現在城頭抵抗時，耶律展炎愈加確定城中埋伏了兵馬，他隨後又各派去了一萬士兵前去接應。水中被淹，山中遇“伏”，連續兩次失利，大軍士氣低落，他準備通過這一仗，打個漂亮的“開門紅”，一振軍威。
人多就是力量大。很快，東西城門都被粗木撞開了，士兵們一擁而入。隨之，雲梯上的士兵也登上了城頭，翻入城中。
百萬來人無不屏氣凝神，抬頭遙望，城中到底藏了多少精兵強將，一見分曉的時刻，到了！
耶律展炎手握令旗，緊緊盯著城中，他在等待信號竹燃放，下達進攻的命令。
然而，一盞茶功夫過去了，城中寂靜如初。正當耶律展炎
想這四萬人是不是如之前那三萬人一樣消失不見時，正門裏響起了整齊劃一的跑步聲。
百萬大軍心中一震，戰鬥的時刻終是到來了！但接著，看到出來的卻是……自己人。
南宮伏允，夏侯冒並排走上前去，“稟報大汗，城中未有一兵一卒。”
就像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一樣，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耶律展炎才問道：“那戰鼓何人擂響？”
“大汗隨我等前去，一看便知。”
近乎迫不及待地，耶律展炎進入城中。然後，他見到了那名擂出了風雷之勢的“鼓手”——一隻被綁在樹上倒懸的山羊
。山羊被拴住後腿，吊在樹上，前蹄下置一麵戰鼓，當它前蹄亂蹬時，自然而然地戰鼓就被敲響了。①
在關前又是思慮，又是派人攻城，耗費了足足有大半日的功夫，到頭來卻被一隻山羊戲耍，白白浪費感情。耶律展炎氣地呼呼直喘，好懸沒把鼻子氣歪。接著，當他又去看了城中四處時，怒氣更甚。
城中，水井填平，穀倉清空，房屋大多數都已扒倒，存留下的幾座低矮土房，不是漏風就是漏雨，再麼……抬頭就是天。有士兵進去一番搜找後，發現內裏也是空無一物，連老鼠都不見一隻。
空城寒日晚，平野暮雲黃。②
夜色將暮，大軍安營紮寨，埋鍋造飯。沒有井水，士兵們隻得提桶到渭水河邊打來鹹水。然後想生火時發現，找遍城中，竟然無有一根樹棍。
有人立刻報與耶律耶律展炎知曉。當場，耶律展炎臉色鐵青，回到營帳後，用力一錘氈榻，很是懊惱，突然有些後悔沒聽戈沙的勸誡。
從昨日起天氣再行降溫，按照這樣，不出三日，渭水河必然結凍。他折騰了這麼些時日，大費周章，損兵折將，到頭來，得到的卻是一座空關。早知如此，遲些發兵，又有何妨！
他，被拖住了腳步，死死地——盡管耶律展炎很不想承認，但他知道，那是事實。
在他造船渡河時，在他鑿山開路時……否則，不可能整座城的百姓都可以走光；否則，不可能人走光，東西也拿地精光；否則，再怎麼精光，也不可能連一根柴火棍都不留下……
哦不，也不能說什麼都沒留下，還有一隻山羊啊——他此行唯一的戰利品。聽著那“咩咩”的叫聲，耶律展炎心中越發有氣，他很想問問大廚，即便是要做烤羊腿給他吃，也不一定非要拴在他的帳外吧？
注釋：①出自《孫子兵法》中典故——懸羊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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