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16 更新時間:20-06-29 09:58
“少爺回來了?”胡老爺一喜,也不等仆人再說什麼,拄著拐杖起身就向外走去,幾步踏出房門,借著院中火把,一眼看到了大門上懸掛一人,隨夜風蕩來擺去。下麵,已經有兩個仆人戰兢兢守在那裏。
“這,這是……”胡老爺伸手遙抓,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啊”地一聲慘叫,向後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一眾仆人圍攏,又是掐人中,又是撫胸口,半晌,胡老爺,長出氣一口,醒轉過來,明白事了,就開始大呼,“我的兒,我的兒……”伸手向外,膝蓋著地,作爬式。
“老爺,少爺在……在這。”有人小聲道。同時,兩個仆從躲開身子。
後麵,門板上躺放著一個除了臉麵,哪裏都血肉模糊之人,有血水暈染了門板,流淌到地麵,散發出濃重的血腥之氣。
他,正是胡為。兩條胳膊,兩條腿都被生生打斷了,以詭異的姿勢扭曲著。渾身皮肉,無有一處完好。不知到底挨了多了板子和棍棒。
他的眼睛外凸,唇上有齒痕,看他的樣子,死前應該是極為驚恐,受盡了折磨的。
“……”胡老爺扭頭看去,一見之下,眼睛大瞪,嘴巴大張,像要斷氣的魚般猛地吸氣一口,然後,再次“啊“地一聲慘叫,昏死過去。
仆從們少不得又要一頓手忙腳亂。
胡為不可能平白無故成了此等模樣,背後下手之人正是周順。
僅是半年,他已搖身一變,成了鄂倫的乘龍快婿,雖然配給的隻是鄂家庶女,二小姐鄂敏,可卻極得鄂倫賞識。凡事都要找來商量,無事也要招來下棋。
女兒不少,兒子卻半個也無,這是鄂倫一直心病所在,他一天天老了,整個鄂家又有誰來支撐?他費力得來這一切,費力才令鄂家有了今日,不可能付之東流。
在府中供奉送子觀音,到廟裏燒香求願,請法師開壇做法……鄂倫幾乎所有的法子都試過了,可府中姬妾生出的仍是女兒。
鄂府差不多所有女人都知道鄂倫的心思,一個個拚著勁努力生。這要是誰能拔得頭箸,為老爺生下一個兒子,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躍枝頭,成了鳳凰?
鄂倫在明麵折騰,他們就在背後倒騰,吃靈藥,喝符水,請道士……花樣百出。可到頭來,還是沒有人能生出兒子。
一晃幾年過去了,鄂倫已年近六十。府中不斷有姬妾買入,他卻顯地力不從心。然鄂倫人老心不老,想要兒子的念頭,
自始至終從未斷過,“求子”的法子也還在持續使用。
周順打動鄂倫的就是憑借一副“觀音送子”圖。或者說,他先“打動”地是二小姐鄂敏。是時,周順的身份是府中畫師。
畫師,在永安是一個比較吃香的行當,有在街頭擺攤售賣,也有出入畫舫歌樓所在。前者,沒有相貌年齡要求,後者,
多半是外表俊雅的年輕男子。
他們依照要求,為那裏的女子作畫。半身、全身、盛裝,甚至是半裸、出浴……煙花女子靠地就是美貌、才情,怎麼畫都是不為過地。
妙筆丹青,搖曳生花。一幅圖,少則幾百銅板,多則幾兩到幾十輛銀子不等,風頭正盛的哪家花樓花魁的美人圖可能就要賣到幾百兩銀子,甚至千兩。數目之大,絕不是街頭小販可以企及的。
永安城內但凡有些地位的大戶人家,都會有自己專用畫師,依照府中夫人、小姐所想,畫山、畫水、畫花、畫鳥……或畫他們自己樣貌、身段。
不會似煙花女子那般大膽,但也盡可能展現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麵。
花兒
朱顏易老,
試問,女子,誰人不愛美,誰人不想用畫卷留住自己短暫的青春。
二小姐鄂敏在鄂倫生辰之日,奉上這幅“觀音送子”。圖是周順畫地,表框上的字是她刺繡的,兩人珠聯璧合,一下子就將其他房小姐送的比了下去。
府中畫師不是隻有周順一個,一則,他是後來的;二則,他設法隱藏,沒讓別個小姐瞧上自己。所以,最後獨獨為二小姐畫了圖。
府中誰人不知曉鄂倫心思,不是隻有二小姐鄂敏想到奉“觀音送子”,但看過了這幅,活靈活現,躍然紙上的妙圖後,
其他的俱黯淡無光,失了顏色。
鄂倫手中捧著,心中歡喜著,怎麼看,怎麼得他心,瞧瞧那白白胖胖的小兒,眉眼哪哪都有他的樣子,分明就是他夢中想要的孩子。
鄂倫大喜之下,召見了畫師,一見之下,人樣子著實不錯,很是有眼緣。他當場給了重賞,尊為一等畫師。
事後,鄂倫將這幅“觀音送子”圖掛在正房,成了他睡前醒來,每日必看之物,觀致,望之,心中的那種強烈求子的渴望似乎得到了某種滿足。
沒過多久,其他房中有姬妾向鄂倫密告,新來畫師與二小姐曖昧不清,在後園中偷偷幽會。說地有鼻子有眼,並找來了作證之人。
各房都在明爭暗鬥,二小姐名聲不好,二房自然受累。不怪乎別人不上心,不上眼、
乍聞之下,鄂倫勃然大怒,堂堂鄂府小姐與畫師私通,傳出去他顏麵何在?
他吩咐人暗中將周順捉來,準備一頓棍棒打死,丟進湖中喂魚。密密處置也就是了。
可是人捉來後,不知是不是受了先前送子圖的影響,他左瞧右瞧,還是覺得這名畫師不像個下作之輩,鬼使神差,竟然問了幾句話。
交談之下,他發現周順言語不俗,肚腹中似文墨不盡,遠遠不是一個畫師所能比擬的。而且,與他談話,頗為投機。
之後,鄂倫問了周順身世,正如他猜想那樣,是出自名門
大家——當然,這個身份是周順一早就編造好的。
鄂倫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想法,求子,求子,一個女婿,半個兒,眼前之人不就是上天送給他的“子”嗎,如此適合之人,他還要到何處去尋?
此人正逢落魄,他給了他提攜,他必然感恩戴德一生,容不得他日後不為鄂家盡心盡力。那他豈不是後繼有人?
鄂倫老謀深算,心中如何想法,麵上不動聲色。令人先將周順關起來後,開始調查他的身世。
能順利進入鄂府,將身份隱藏,周順的背後自是有“貴人
”相助,貴人是誰,後文將會提到。
有貴人相助,鄂倫查出的,自然與周順自己敘述的一模一樣,沒有半分差池。
鄂倫心中大喜,滿麵笑容,親自去放周順出來,一口一個“賢婿”叫著,不但同意了他與二小姐的親事,授予他官職。
而且還在外麵購置了府邸,與他居住。
畫師的身份自是低賤的,承認了周順,鄂倫自然要為他美化外表。以堵眾人悠悠之口。
府中女人做夢都想飛上的枝頭,周順飛了上去,變成了金光閃閃的彩鳳一隻,晃地眾人眼花繚亂。
自此,周順步步為營,一點點獲取鄂倫的信任,終於,完全替代了他的位置。掌控了鄂家大權。
他不僅要胡為以命抵命,也要鄂倫血債血償。每次麵對他時,周順都忍不住將腰間佩劍狠狠刺入他的胸膛,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確實,三年內,他有無數次殺死他的機會。可周順覺得這樣太便宜鄂倫了。
為了報仇,他實在犧牲太多了,稱呼仇人為父,即便死後也無言麵對列祖列宗;泯滅人性,欺妻騙兒,他的人生算是徹底毀了。
他要鄂倫一點點看著鄂家衰敗,最後樹倒猢猻散,苦苦掙紮,最後含恨而終,切身品嚐他所經曆過地一切。
那夜,他們離開後,因為害怕胡為在後追趕,周順帶母親所行皆為偏僻小路,江夫人受不了丈夫死去的沉重打擊,很快就病倒在馬車中。
周順為給母親尋個郎中診看,隻得冒險吩咐仆從駕車馬駛向大路。他在前輛車中照顧母親,不料,餘下幾名仆從卻趁機趕走了另外一輛,匆忙自家中帶出的金銀細軟,米糧器皿均在其上,一下子令周順陷入無比絕境。
周順顧不得悲傷、怨憤。好在,他身上還帶有幾兩銀子,母親聞之後,將手上玉鐲脫下交與他,典當了,也可值一兩銀子。眼前,還不至於忍饑挨餓。
周順將母親安置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內,自己衣不解帶,悉心照料。郎中日日來診看,開了藥石湯粉一帖又一帖。
三個月後,盤纏將要用盡,而母親卻油盡燈枯,一日不如一日。店家不願人死在自己店中,嫌晦氣,連人帶物卷出門外。
周順知道,換家店,也不會有誰願意接納,況且,手中所剩銀兩無多,即便能住店也住不了幾日。
而且,以母親的情況,怕是也就在這三兩日了,總要省下一些銀子,料理後事才是。周順不願這樣想,可理智卻逼著他不得不這樣想。
他將母親背到附近破廟之內。那名唯一的仆從倒也忠心,落到這般境地,卻也未曾離棄。
屋漏偏逢連夜雨,廟破又遭風雪寒。周母連凍帶病,連當夜都沒有熬過。
周順悲從心生,連日來壓抑一朝釋放,趴跪在雪地中放聲大哭:家破人亡,禍事不斷,為何現在連上天都和他作對?
他一早出門,就下起雪來。飄飄灑灑,由輕轉濃。下了一天不停,下了一夜,也還是在下。
下到大雪封門,下到他寸步難行。方圓半裏,人跡不至,即便想求人救助,也是不能。
無緣無故,哪有如此大的雪來,莫非,真要逼他走上絕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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