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3 更新時間：20-07-02 08:28
三日後，祈順帝召見了楚懷，同樣在禦書房內。
一上來，祈順帝就幽幽道：“楚懷，你依仗什麼要見朕，你與君辰夜謀劃的什麼，朕已通盤猜曉了。”
楚懷長身玉立，白衣雖然弄髒了一些，臉麵雖然憔悴了一些，氣質與先前一般無二，不急不忙道：“陛下留下楚懷不殺，就說明陛下尚有不確定處，而楚懷亦有其他可告之處。”
“不確定處？愚民大眾信朕的好皇兄流淚為天昭異相，朕確知為君辰夜與你等所為，是也不是？”
“是。”
“而後又找個低賤人假扮於朕，以春種之名出行，實質為讓刺客前來刺殺，繼而，翻出當年舊事，煽動民眾為朕的好皇兄聲聲叫屈，是也不是？”
“陛下隻說對了前半，不隻”叫屈”。”
“哦，那還想怎樣，要在靈隱寺中塑造一座朕跪在君淩霄腳下的石像嗎，受千夫所指，萬民唾罵？死後也不得安生，遺臭萬年？”祈順帝冷笑一聲，覺得君辰夜腦生反骨，與他的那個忠直、剛正的爹爹，冷淡美麗的娘親都不像，很大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那倒不是，在民眾輿論到達一定程度時，陛下會降下一道”罪己詔”，細陳當年原委，而後，為表悔過之心，退居深宮，傳位於九殿下……”
“住口！爾，爾等……”祈順帝勃然大怒，一揮袖掃掉禦案上筆墨紙硯，清脆瓷器碎裂聲頓時響起。他哈哈大笑，“君辰夜做他的美夢，瞧朕不是又重新坐回到這裏了嗎？”
“楚懷與九殿下未料到陛下幽囚暗殿，尚有良計脫身，現在想來，實為陛下”假癡不癲”，掩人耳目之計。利用九殿下掃平外敵，內安百姓，而後，在一個恰當時機，一舉東山再起，重獲輝煌！古語有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九殿下已夠聰明，但與陛下比卻是小巫見大巫，相形見拙。事情敗露，楚懷不甘心一死，卻也不得不甘拜下風，我等皆是陛下棋盤之棋子也，陛下才是那個真正下棋之人！”
“哈哈哈，能想通這些，還說明你楚懷不是個愚魯、愚化之人。”祈順帝轉怒為喜，歡快大笑。
楚懷說他是裝瘋，他當然不會承認是被君顏陌嚇地真瘋。
楚懷說他被囚鳴鸞殿是在韜光養晦，他當然不會承認是被困著出不來。順坡下驢，借勢就勢，立即挺直腰背，故作深沉，將自己當成一個滿腹智謀，無人可敵的皇帝，
聽得楚懷一番話，祈順帝無異於又吃下一顆丹藥，玄機給的那顆吃下後，隻覺這三日來精神大好、食欲大振。走起路來輕飄飄，腿腳也不那麼沉重了。
祈順帝問了，玄機道“這還隻是初時功效，隨著日子長遠，陛下的筋骨就會愈加強壯。”
祈順帝大為開懷之下，玄機當然免不了又要受得一番賞賜。
“楚懷，朕現在不那麼想殺你了，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也不是不行，但萬單說你要和朕談條件，莫非，你除了保命外，還另有所圖？方才，你說，你還有其他事情告知於朕，那又是什麼？”
“回陛下，楚懷從小讀書，不說滿腹經綸，卻也通今博古，可是多年來，隻做得個小小侍郎，處處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無法完成祖誌，楚懷如何能夠心甘！願為九殿下出謀劃策，全力周全，隻因九殿下答應登基後許以”丞相”之位，隻要陛下同樣能給楚懷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位，楚懷另有一件驚天秘密相告。”
“楚懷，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可也不超出朕的允許範圍之內，何為”驚天秘密”，說來聽聽，朕若覺得值了，自然答應你的要求。”
“是為，九殿下要遷都。”楚懷一字一句道。
“哼，朕當是多大不了的事呢，原來為此。還不就是少曲，外麵早已傳地沸沸揚揚。再怎麼興建房屋院落，那也是個偏頗之地，難登大雅之堂。君辰夜親口與你說地？那恐怕你也被他騙了，朕可以明確告訴你，少曲不可能成為都城。靈隱寺中供奉著曆代先祖牌位，山下皇陵內葬著各人骨骸。君辰夜再如何大逆不道，膽大妄為，他也不敢動祖宗墓穴。”祈順帝一口氣說了這些，微微氣喘，不住上下調息。
楚懷慢條斯理道：“不是少曲，陛下。那隻是個障眼法。或者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聞言，祈順帝瞳孔驟縮，急切道：“那是何所？”
“是”阜沃”。陛下可以試想一下，當初天下間那麼多災民紛紛湧向少曲，因何沒出現擁擠不堪，無法容納的狀況？”
楚懷不提，祈順帝也不會覺得多驚奇，一提，猛然意識到，這確是個問題，這幾日，他已通過萬單了解了之前發生過的大小事情，“那是……此地與少曲相連，無限廣闊？”
“不錯，就在少曲北山之後，但要去非得按九殿下描畫的地圖不可。”
“你可能畫出？”
“楚懷已將整張圖記下，陛下若要，但可畫來。”
祈順帝緊盯楚懷臉麵，有任何表情都不會錯過，複道：“你方才說”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到底何意？”
“一個半月前，各州郡災民遍地，衣食不全，若是一舉大興土木，必然引得天下人憤怒，”葵陽暴亂”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之後，九殿下才命人四處貼下榜文，號召黎民大眾盡皆趕奔少曲。少曲是工匠遍地，少曲是在全麵建房壘院，可是有眼睛的人都可看見，那是為天下百姓所修，而且，但凡去了的人都可有飯吃，有衣穿，這樣，百姓心中又怎會有怨氣？隻會
越發記得九殿下的好，願意擁戴他為下一任君王。實質，在”阜沃”，數不清的泥水匠正在日夜趕工，不計其數的災民正在大麵積耕種土地，一座新的都城很快就要誕生。”
祈順帝完全沒料到君辰夜竟有這般“宏圖大誌”，而楚懷所說他已經信了十之七八，那些源源不斷過去的人口，被安排去了何處，就是最好的事實。他沉吟了一下道：“楚懷，你所言確實令朕感到意外，好吧，朕應你要求，賜你尊位，與萬單同列，號位”耀國公”，世襲爵位。你可滿意？”
楚懷麵上大喜，撩衣袍，拜倒在第，“臣謝主隆恩。”
“平身。現在，說出君辰夜的整體計劃，朕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是，陛下。”楚懷起身，“在假扮陛下的袁善借著陛下名義下了”罪己詔”之後，引得民心沸騰之時，九殿下就會前來。到時，臣會率百官接出城外，高舉陛下的”罪己詔”，請求九殿下登基為帝。
拜南郊，祭祖廟，行過封禪大典後，九殿下就會繼陛下之後，成為我天祈第六十二位帝王，廟號”祈寰帝”，一統寰宇，開創先河之意。年號，”鳳祥”，取彩鳳夜落北山，天將瑞彩之意。之後，九殿下就會下詔，降永安為”郡”，遷都”阜沃”，而靈隱寺所供曆代先祖排位不動，依舊香火鼎盛。皇陵亦不動，派專門人看管打理，等到陛下……”楚懷似有所顧忌般停下。
“說下去。”
“等到陛下……百年後，同樣會被安排在這兩處所在，隻是，牌位要在翼王下首，曲卑俯低，懺悔思過之意，而仙體，也會在皇陵西北方，斜對……翼王腳下。”楚懷越往後，聲音越小了，小心瞧著祈順帝臉色，明顯是在怕觸怒於他。
祈順帝麵色陰沉，仍舊道：“接著說。”
“而從九殿下開始，皇陵就會建在”阜沃”，也會相應設立寺院，供奉牌位，既然是”祈寰大帝”，九殿下的牌位當之無愧的要排在第一個，從”阜沃”成長起來的黃毛小兒以及一代一代後世子孫就會隻知”祈寰大帝”大帝這個名號，而不知陛下以及曆代先祖……”
“混賬，他這樣分明是要重新開創一個時代，拋棄舊有年代史事，把天祈占為己有，一個乳臭未幹的孽障，他……他怎敢如此！”祈順帝豁然拍案而起，麵色鐵青一片。
“陛下息怒！”楚懷戰兢兢，慌忙拜倒在地。
祈順帝如何昏聵、昏庸，也從未想過要掃除前麵那些列位先祖，把自己牌位尊奉為第一。一則，他一直渴求長生不老，從未想過自己會死；二則，即便死了，也要牌位進廟堂，世代受人間供奉香火。
據言，皇子本為龍子降世，身死形不滅，死後也要歸天成仙，而人間香火越多，他們在天上的食俸才會越高。而自古隻有都城所在才最為繁華，每到年節，八方都要來此祭拜。但似君辰夜這般做法，隨著日月交替，星辰鬥轉，永安日漸衰落，香火逐漸冷清，最後，靈隱寺可能就要被廢棄。他們還受的什麼香火！
別人怎樣，祈順帝沒空理會，他隻是擔心他自己，生前享受萬般榮華，死後是否也可安然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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