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2 更新時間：20-07-02 14:35
天色漸明，雞鳴時分已過，陸續有行人從雞鳴山上下來。
而山這頭，卻是一條潯陽江擋路。
但見，蘆花飄蕩，水草柔依。綠蘋芝蘭，岸汀白沙。浩浩蕩蕩水勢，碧碧茫茫流淌。（缺少一段景色描寫）
一隻木船泊在岸邊，上麵坐了十餘人不止。挑擔趕貨，肩提手扛，盡是出門在外百姓。
船家立在船頭，一手持了搖櫓大聲吆喝，“快來，快來，一人三十銅板，客滿就要開船哩！”
三十上下年紀，麵皮黑紅，兩腮帶須。八字口，刷子眉。頭戴遮陽草帽。身著開衫，敞著胸膛，褲腿高挽，赤著一雙腳。操持江邊特有口音，嘴皮甚是麻溜。沒一會兒功夫，又招上來二、三位渡客。
最後，又來了一大一小。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少年沉穩至極，而孩子卻甚是頑皮。牽著少年的手走路，也要一蹦一跳。
船家一見，極其歡喜，高聲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差二位了，瞧瞧，多正好，開船嘞！”
說罷，跳上岸解開纜繩，持搖櫓用力一蕩，將木船劃離岸邊。隻是行出一段後，便唱起山歌：
“白帝城頭春草生，百鹽山下蜀江清。南人上來歌一曲，北人漠上動鄉情①。”
“山桃紅花滿山頭，蜀江春水拍江流，花紅易衰似朗意，水流無限似儂愁②。”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朗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還有晴③。”
嗓音清透，甚是悅耳，一首了了再換下一首，中間沒有停歇。想來也是，一則，唱慣了過嘴癮；二來，愉悅客人的一種手段。
晴光明媚，水色映天。江那邊，山峰陡峭，翠木橫流，
猿啼之音不絕，鳥鳴之聲不斷，更顯山之幽，江之靜。
船上之人欣賞著水光山色，邊聽著動人曲子，果然，多半麵帶心怡之色，不時發出叫好之聲。
風平浪靜，舟過無痕。沒用上半個時辰，船家即將小船擺到江心處，眼看離對岸越來越近。
然而，就在這山美，水美，歌聲美，眾人皆放鬆之時，一名身高八尺開外，膀大腰圓，身強體闊，靠船舷右側坐臥的漢子突然站立而起，一把掀掉頭上遮陽氈笠，露出怒眉凶目，滿麵絡腮胡子。厲聲高叫道：“別唱了！都給我聽好了，本大爺最近手頭有點緊，無論是誰，休要吝惜錢財，快將隨身攜帶銀兩拿出些許。若是哪個敢支吾不從，本大爺非要丟他到江中去喂魚不可！”
船家登時嚇得閉了嘴，可能手腳跟著不聽了使喚，一時船速也慢了下來。
大漢走兩步來到中間位置，抱臂當胸，叉開兩腿。像座小土山般立在那裏，一雙環眼掃視眾人。
身著土衫，腳踏麻鞋，腰係絲絛，後別一把樸刀。隻是一條腿，就比一般女人腰身還要更粗上一些。
他突然指定左邊一個努力在用身體擋住包裹，戰兢兢發抖的麻臉小個子男人道：“從左麵開始收起，你是第一個！看你這一身落魄打扮，也不像個帶足銀兩之人，本大爺隻要你五百銅板，痛快的，拿出來吧！”大漢張開蒲扇般右掌，伸出五根手指朝他比了比。
小個子男人高舉了雙手哀求，“大爺，您行行好吧，五百銅板已是我此趟出門的大半盤纏，給了您，我往後的路怎麼走啊？還如何吃喝花銷，投宿住店？”
大漢傾了身，靠近他些，盯著他臉麵道：“那你往後的命還想不想要呢？”
“想要，想要，隻求大爺再少要些……一百銅板可不可以？”小個子男人可憐巴巴，一臉苦相。
“嫌多是嗎？本大爺給你減減……”大漢話音未落，猛然抓住他前胸衣襟，單手提舉過頭，伴著小個子男人驚呼大叫之聲，“砰”一下拋進江麵水中，砸起的水花濺起多高。
小個子男人掙紮起伏，冒頭呼救，沒兩下，沉入水中，再沒了動靜。泛起的波紋一圈圈向四麵展開。
船上之人，十有七八白了臉色，暗自心道，這人不持刀，不弄槍，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轉瞬之間一條人命就這樣結果了。早知，還不如與他五百銅板好了，免得落個身死財落空的下場。
大漢拍拍手，好像並沒做了一件人命關天之事，道：“本大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瞧見沒，就是不遠那座山上的蓮花寨大王李駿。人送外號”金眼彪”。平生最討厭磨嘰、囉嗦之人。這就是例子，給你們大夥做個示範。遇到別的匪徒，可能一下子就會把你所有的財物盡皆卷走，但本大爺講理地很，根據你這個人實際情況擇定。多則，多要，少帶，少討。一口價，本大爺說多少，就多少！再有廢話一句的，與他同等下場。”
說話間，將小個子男人的包裹打開，從裏麵拎出兩串牛皮繩穿在一起的銅板，約有八百枚左右，大概看一下，揣在懷中。而後，就用這個包袱皮開始收錢。
有了小個子男人的教訓，果然，接下來，沒誰再敢多言語半句。
他向第二個人要一兩半，第三個人要三兩，第四個人要二兩……怎麼看第三個人都要比第四個人打扮更貧窮一些，可他
偏就多要了一些。
所要三人均麵現肉疼之色，卻又的確能拿出這麼多銀子，不得不令人佩服其判斷力精準。好似有透明眼那般，就知你這一趟帶了多少銀錢。
船家依舊背身而立搖櫓，因看不清麵部，不知是個什麼表情，驚駭？恐慌？不知所措……亦或怎麼著？隻知船速愈來愈慢，幾乎讓人感覺它隨時都要停下來。
一船人，二三十號，其中不乏身體健強，正當壯年之人，卻認命做了待宰羔羊，沒誰敢挑頭反抗。隻聞風過處，“悉疏”解包袱的聲音。
沉悶中，大漢要到最後二人，那名少年與那個孩子。
兩人緊緊挨坐在一起，孩子的小手還摸在少年膝上，不用多想，也知兩人一塊。
不用他開口，隻聽“咚”地一聲響，一大錠銀子扔在船間過道，大漢腳前，足有十餘兩。
大漢低頭一瞧，咧了嘴發笑，“這是要孝敬給本大爺的？怎麼，銀子太多，等不及本大爺索要？”說著，就要伸手去撿。不想，甫一觸碰，就像燙著了一般，又立刻縮回手來。
孩子抬手一指，“你若將那船家也丟下水去，再給你一錠這樣的銀子，否則，你一文都拿不到！”
人們聽說話聲已知是個小孩子，驚楞中，循聲望去。才知，即是自打來便稍離了人群，自坐一角的二人。
見那少年，一臉淡漠，好似絲毫麵前雄壯大漢放在眼裏。
而那孩子，相貌並不出奇，一雙眼卻格外靈動。兩隻小手中，還捧了一大錠相同銀子，正在以此誘惑大漢。隻是原因，卻頗令人莫名其妙。
不管怎樣，這個孩子吸引了大漢注意力總是好事。不然，誰知他還會不會二番再行討要？那些暗自痛惜銀子之人，悄悄鬆了一口氣。
大漢直起身，麵上帶過一絲戒備，他暗中觀察良久，覺得
可能不服氣那幾個都做了縮頭龜、蝦趴蛋。而這個稀鬆平常的小子與不起眼的小毛孩倒成了紮手“點子”，隻是，能耐到底有多大呢，還需再行試探，雖然，那錠銀子竟然古怪地撿不得。
想到此，大漢道：“你這個小娃娃，夠壞地啊，倒是能將禍水潑到別人身上！船未靠岸，他未收你們銀子，又哪裏有得銀子？我為什麼要將他丟下水去，那樣與我有什麼好處？”
船家聞言，也已回過身來，滿麵驚顫，“小爺爺，你可莫要害我啊，我要是也被丟下水去，這船誰來擺，這櫓誰來搖，一船的人豈不是都要葬身江腹？”
“那好，你把船搖回去，從哪裏出發就回到哪裏，等上了岸，大夥一起捉住這人，令他歸還了銀錢，並扭送至官府問罪。”
孩子朗朗道出，毫無畏懼，竟比一船的大人還有法可行。
眾人一聽，心下本能讚同，事關利益所在，誰也不想白白送了銀子。其中幾人不敢大聲，口中嘟囔道：“搖回去，搖回去！”
大漢一聽，頓時把環眼一瞪，“誰說地，給本大爺站出來，看大爺我不丟他到江中喂魚！”
霎時，人們低下頭去，趕緊表明不是自己。
大漢轉頭看著小孩子道：“本大爺向來隻求財，不殺人，如果不是碰上逆茬子，頂煙上的，懶得非要弄出一條半條人命來！可你這個小娃娃，吃了雄心豹子膽咋的，非要跟本大爺對著幹？就不怕把你丟到江中喂魚？瞧你小胳膊小腿小身板，真要丟下去，圍上來一群魚，一條咬一口，眨眼間啃個精光，剩下一副空骨架，被江水一衝，飄到岸邊，也就是幾小根白骨，到時還怎麼見你爹娘？哭？哭都沒地哭！這小子是誰，指他給你撐腰呢？身子骨看著還算夠結實，可也架不住本大爺這一鐵拳！”
注釋：①出自詩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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