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22 更新時間:08-10-02 13:06
三年前的六月十七號。邪少回G城的日子。
一大早,邪少收拾妥當,剛出旅館的門,便見李曉站在街邊等著他。
李曉是雲南合作單位的技術人員,是那種聰明漂亮的女孩,和邪少合作了近三個月,合作非常愉快。昨晚在餞行的晚宴上,雲南的張總還開玩笑說,謝工就不要回去了,咱們的李曉可是打著燈蘢也難找到的好姑娘,不如留下來做雲南的姑爺吧!
邪少打著哈哈,隨意的掃了一眼席麵,突然看到李曉紅著臉笑盈盈的盯著他,心裏一驚,心想這種玩笑可開不得,連忙說,吃菜吃菜。
想到這裏,邪少突然覺得有幾分尷尬,倒是李曉走了過來,大方的說,公司的司機送張總他們去項目基地了,剛好我這幾天沒事,就過來送送你。你不會還在想昨晚張總的話吧?桌麵上的玩笑話,不要當真嘛。
邪少笑道,我哪有那福氣,玩笑開到我身上,我是榮幸了。
兩人上了去機場的大巴,一路說笑著。
邪少說,李曉,有時間來上海玩。吃,喝,住,玩,一條龍服務。還有帥哥專程侍侯著您啊。
李曉打趣道,你陪我的話,你女朋友不吃醋啊?
邪少說,哪會呀!剛想說,我女朋友心眼可不會這麼小,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車廂前麵一片混亂。
隻見一個男人使命的掐住一個女人的脖子,一疊聲的說,你還是不願意跟我走是吧,不願意跟我走是吧!
那女人被掐得眼看不行了。雙手朝上伸張著,嘴裏發生嗚咽聲。
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還有人慢慢退到了車廂後麵。
邪少衝了過去,想製止男人的舉動,不料男人一手鎖住了女人的喉部,一手從身上揣出了一支注射器,一邊比劃著,一邊狂叫道:誰敢過來,不怕死的過來,老子有艾滋病,有種的上來,陪著這賤女人去死吧!
聽到男人這番話,周圍有些人嚇得尖叫,邪少也不敢靠近,怕男人做出瘋狂的舉動。
邪少心裏掂量著男人的話,一時半會也不敢肯定男人話語的真實性,這年頭,吸毒的人群越來越多,得上這種病的人也不是沒有。李曉靠了過去,一把扯過邪少,示意邪少先不要動,以免刺激了那個男人。
邪少說:那位大哥,你看,你這樣下去會掐死她的。你能不能先讓她喘口氣?
李曉試探的說,大哥,這事我們不急,大家可以慢慢說,如果折騰出人命就沒有必要了,對吧?
男人看了看李曉,說,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這賤女人把我害慘了。她今天還要離開我。男人折過頭盯著女人,你說,你他媽的把我害成這樣了,你就說要走?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大哥,咱慢慢說。李曉說,你先放了她,給我們說說,我們幫你評評這事,好嗎?
男人舒緩了一下神情,手上的力明顯了鬆了很多,女人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捂著胸口,開始大口的喘息。
男人一巴掌甩了過去,女人措手不及被打得倒在了一邊。男人威脅著說,你別亂動,你動的話老子殺了你。天下的事,不過一命償一命,反正老子的命不值錢了,拉你墊背,老子就當賺了。
女人在一邊嗚嗚的哭開了。男人一腳踹了過去,暴怒的罵道,哭,哭你娘的頭,你不跟著我走,往後有得你哭!
邪少說到,大哥,咱先不管她了,女人就是這樣。你看她那樣,也絕對聽你的話。你們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嗬?
李曉也點頭附合,就是,大哥,你有什麼事,跟我們說說。
男人抬頭看了幾眼,胡子拉渣的臉眼神很落寂。邪少覺得在哪裏見過這樣的眼神,隻是一時沒有想起來。
邪少說,大哥,我們沒有惡意,我們隻是想幫幫你。你想我們今天能遇到一起,也是緣分,我們跟你們,非親非故,也不摻和你們的事,現在同坐一趟車,我管你叫聲大哥,你看得起我,應了我,看不起我也沒有關係。出門在外,都得靠朋友相互幫襯,誰都有個落難的時候,對吧
男人說,兄弟,我知道你們是好意。可是你們知道不知道,這個女人,把我這輩子就毀了。我陳家棟竟然栽在了女人的手裏。
想我陳家棟,也是市裏的風雲人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家財萬貫,嗬嗬,就像一場夢一樣,這一切都沒有了,全拜這女人所賜。
男人說話時斷時續,手上把玩著那支注射器。男人的神情一會急躁一會詳和,有時候邪少感覺男人都不是說自己的事一樣,冷漠到了極點。邪少李曉慢慢的聽出了個大概。
這個叫陳家棟的男人,曾經是個知名的企業家,擁有自己好幾家公司和十幾處房產。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叫林曉潔,卻染了毒品,陳家棟勸說無效,自己也沾了。後來因為交叉注射感染了艾滋病,這個時候,林曉潔把最後一處房產換成了現金帶在身上,準備離開陳家棟。
陳家棟目光空洞的看著窗外,緩緩的說,什麼愛情啊親情啊兄弟啊女人啊,全是他媽的狗屁。我算是看穿了,自從我吸毒染上病後,什麼人都不敢靠近我。我三歲的兒子,他們都不讓我抱一抱,親一親。我的父母知道我吸毒的時候,就病倒了,知道我有病,母親當時就氣死在病床上。
可是這個時候,這個女人,林曉潔,我一生最愛的女人,帶給我幸福也帶給我無盡痛苦的女人,卻要離開我。陳家棟神情恍惚,猛的撲到了林曉潔的身邊,一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林曉潔害怕的哆嗦著,陳家棟貼著她的臉說,你害怕嗎?告訴你,我也很害怕。很害怕。
我一夜一夜的不敢睡,我害怕我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我也很冷,我隻想你抱著我,就像當年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一樣,你把我的頭放在你溫暖的懷中。
到處都是黑的,冷的。一片漆黑,我經常躺在家裏的陽台上,曬著太陽。我蜷曲著身體,在太陽下,我還冷。
家棟,林曉潔哀哀的叫道,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就算是為了小宇吧,家棟!
我還冷,你知道嗎,很冷很冷。曉潔,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不要離開我,好嗎?陳家棟自顧自的說著,一邊舉起了注射器。
林曉潔驚恐的大叫起來,邪少見狀,也顧不得太多,一個健步衝了過去。此時的陳家棟開始有些瘋狂,反手將注射器朝邪少紮了過去。李曉想都沒想,衝了過去,將針頭擋住了。
針頭透過衣服紮進了李曉的手臂。
邪少當時就被震呆了,李曉自己也呆住了,她腦子有刹那的空白,想說什麼卻張口什麼也說不出,她恍忽的退到了一邊,找了個空座位坐了下來。隔壁位上的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立馬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迅速的跳到了一邊。
李曉慢慢的低下了頭,把整個臉埋進了雙手中。
與此同時,邪少和趕到的警察一齊製伏了陳家棟。林曉潔被要求前去協助調查處理,林曉潔離去時,走到李曉邊上,猶豫了半天,她怯怯望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邪少,看到邪少滿眼憤怒的盯著她,她迅速的低下了眉眼,輕聲地說了一句替我向她說對不起。
那個年約五十歲左右的王姓警察,在安排其他人帶走陳和林曉潔後,走到李曉的身邊坐下來,說,別擔心,很多吸毒的人在拒捕的時候,都會聲稱自己有艾滋病,事情未必是真的,再說了,是否感染,還要看傷口的深淺,我跟
相關單位聯係好了,我們先去做些檢查。
李曉聽到這些話,慢慢的抬起了頭。邪少看到李曉麵色蒼白,心中一陣翻騰,自責不已。
邪少拍拍李曉的肩,說,李曉,我們先和王警官去醫院檢查下,好嗎?一邊去扶李曉起來。李曉順從的站了起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避開了邪少。
一行三人趕到了市疾控中心防艾科,醫生一邊安慰李曉,一邊給其緊急服用阻隔艾滋病毒藥物。
看著醫生護士有條不紊的忙碌著,邪少提著嗓子眼的一顆心終是不得安穩,他焦碌的在門外徘徊著等待結果,他一方麵希望結果永遠不要出來,一方麵又盼望快點得到結果。他突然就想起了小未。他害怕李曉和小未一樣會離開,如果是那樣的話,他這一輩子的良心都會受到譴責。王警官像是看出了邪少的心思,他示意邪少在休息椅上坐下來,拍拍邪少的肩,唉了一口氣,說,年輕人,你得做好思想準備,醫生說針頭刺進去了約7毫米。不過現在不排除針頭不攜帶病菌的可能。
邪少點點頭,不安的朝檢測室張望著。
王警察拍拍身上的衣服,仿佛那上麵沾上了好多的灰塵,他有些傷感的說,這姑娘應該不超過24歲吧,很年輕嗬。
正說話間,一名醫生走了出來,熱切的和王警官打著招呼,老王頭。王警察說到,李醫生,情況怎麼樣。李醫生說,李小姐的傷口現在做了急救處理,並服用了一些藥物。具體的結果要等三天後才能出來。
邪少說,李醫生,那個人說他自己有艾滋病,不知中心有沒有相關病曆記錄?
李醫生冷漠的掃了眼邪少,轉向老王說,這位是?
老王說,自己人,是那姑娘的朋友,一起在車上抓人的。
李醫生這才溫和的說,陳家棟的資料我們在係統內查過,我們市沒有,但不排除他在其它地方做過檢查。我們剛從看守所取了陳家棟的血樣。
結果怎麼樣?邪少急忙問到。
李醫生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醫院立即將病人的血液拿到院內的艾滋病初篩實驗室,結果顯示,病人血液呈陽性,屬於艾滋病毒攜帶者。
不過小李姑娘有沒有被感染上,還得看最終的檢測結果。李醫生說到,小李姑娘的情緒需要得到安撫,年輕人,這個時候,你應該好好照顧她。
那一晚,邪少送李曉回家。他幾乎都不敢單獨麵對李曉。
李曉已經恢複了平靜,那樣的冷靜,她甚至開起了玩笑,一個吸毒的人,我們怎麼可以相信他的話呢,他可能什麼病也沒有。對吧?我在報上看到這樣的新聞,有一個人去搶劫,要是有人反抗,他就說自己有艾滋病。就這樣,逃脫了好幾次呢。
邪少沒有說話,他一直不是一個拘謹的男人,但他不知用什麼言語來安慰李曉。
其實李曉的心裏不像她表現的那樣平靜,她感到了慢慢滋生的恐懼,恐懼從腳底慢慢的往上爬,漫過腳,腿,腰,胸,直至頭頂,然後感到了難言的窒息。就像被關到了一個黑房子裏,她努力的想找一扇窗,透過一些光亮讓自己喘息,可是她找不到,她又像個落水的人,看到岸邊有人在呼喊,自己卻找不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當晚無眠。
第二天,邪少再次見到李曉時,發現李曉瘦脫了一圈,臉上滿是疲憊。
上午兩人再次來到防艾科,檢測結果已經出來。
李曉的血液呈陽性。
聽到結果的那一刻,李曉笑了,眼淚卻像掉了線的珠子滑了下來。她像隻受傷的蝴蝶,從邪少的身邊走過。邪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李曉。
那一刻,邪少做了個決定。這輩子他欠李曉的,隻能這輩子還她了,這輩子欠寧檬的,隻能下輩子還了。想到寧檬,邪少的心裏像被拉開了一個傷口,他給寧檬打了電話,說,對不起,寧檬,我回不去了。
所以你編了個故事,還說我是堅強的那個人。寧檬看著空中飄舞的雪花,說,其實李曉才是最堅強的。而我隻會選擇躲避,我以為我在所有人的視野裏消失,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我都不知道再次麵對你時,我會怎麼樣。是不是會大聲的哭喊,還是驚喜得像個怨婦一樣,嗬嗬,當大偉跟我說,你找我時,我竟然有那麼點平靜,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
邪少點點頭,寧檬,你知道嗎,我反倒希望你像個怨婦一樣,把心底的不快都渲泄出來,而不是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裏。
寧檬說,我聽大偉講了你和李曉的事,我知道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我們隻欠緣分。我們之間也不必說對不起,在我心裏,我一直堅信你曾經愛過我。這就夠了。你當初就應該告訴我實情。現在李曉的情況怎麼樣?
我們一直希望奇跡出現,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就會去做一些檢驗,邪少說,結果還是一樣。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病情會發作,也許,她這一輩子也不會發病吧,誰說得準呢。
李曉本來有很好的前途很好的生活,如果她不遇到我,她不幫我去擋那針,一切都會很順利的發展。邪少蹲下身體,雙手抱頭,悲傷的說,可是我把她的生活全毀了,甚至包括她的生命。我一想到這一點,我就痛恨我自己,我他媽的就是一混蛋,我連人家都保護不了,我有什麼資格去愛她,甚至奪走她的幸福,她的一切?邪少使勁的敲打著自己的頭部,我才是謀殺她的凶手,寧檬,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寧檬走過去,把邪少擁在了懷裏。
那個旁人麵前樂觀堅強的男人,在寧檬的懷裏痛哭。也隻有寧檬這樣一個女人,能讓他這樣真實的表達自己的情感。三年了,他在精神上背負了沉重的十字架,他害怕自己撐不下去了。或許在男人的一生中,總會有寧檬這樣的女子,有些人有幸遇到,有些人遇不到,她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有可能是男人的妻子,母親,女兒,也有可能是情人或知己。邪少和寧檬都深知彼此在對方心中的位置。隻是不敢再言及愛,也回避著那個雷池。
雪越下越大,兩人身上都落滿了雪花。大雪覆蓋了一切,天地坦然了起來,像極了人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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