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農堰高坎二十四

章節字數:7643  更新時間:20-07-13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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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方鵬飛弓著腰從三嬸家那個夾縫牆通道出口拱出來,長出一口大氣,被外麵的冷風一激靈,仿佛從夢裏醒來。四周漆黑,再回頭仔細看了看剛才出來的那個地方,更是黑甕甕的太隱蔽了,要不是三嬸指引自己從這裏出來,哪個會曉得這個機密隱蔽的地方。方鵬飛在那一大壟竹子後麵仔細打量了一下整個林盤,偌大的林盤裏黑漆麻拱,陰森寂靜,沒有啥子異樣。他看了一眼三嬸家的那扇小門,那裏已經沒有光亮,“國舅”家那麵更是靜悄悄地沒有絲毫動靜,心裏有一種做賊的恐懼和緊張,稍稍站了一會兒才安穩下來。剛才在三嬸家裏,他是一直恐怕三嬸誤解自己到她家去的意思,此時,他更怕從哪裏拱出一個啥子人來。突然,他警覺到曬壩那邊有動靜,急忙三五步跨進生產隊的牛圈茅房裏蹲下,屏住氣息觀察那麵的情況。那邊過了好長時間再沒有啥子動靜,他才慢慢平緩下來,從衣裳口袋裏掏出一支煙來點上,心想即是現在有哪個拱出來,都以為老子是在牛圈茅房解手呢。他使勁吸了一口煙,一抬頭,一對明晃晃的亮光就擺在眼前,嚇得他向後仰了一下,差點栽進身後的茅坑裏。等他回過神來才看清楚原來是“國舅”家的那畜生,他把手上的煙頭狠狠地向那畜生甩過去,那畜生理都不理他,悄無聲息地轉身竄進林盤裏去了。這個時候方鵬飛才感到今晚到“國舅”喝酒喝對了,這畜生要不是跟自己混熟了,肯定才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自己。

    方鵬飛回到曬壩沒有馬上進屋,在曬壩往高坎下麵去的豁口邊那個石碾輥子上坐下來。一眼望去,高坎下麵黑蒙蒙一片,這個季節田野裏少有蛙鳴蟲叫,四處安靜的有些滲人,隻有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叫,他努力地平複忐忑不安的心跳。方鵬飛有些後悔離開三嬸家時說“以後再間抽時來”的瓜話,這樣人家咋個不多想自己另有圖謀不軌的意思。而且,三嬸肯定就這樣認為了,要不她咋個會把那個隱蔽的夾牆通道和出口秘密告訴自己呢?更耐人尋味的是還刻意囑咐他“以後你要再來就走這邊,免得叫人家看見說三道四的。”興許她還怕方鵬飛沒有在意,或是要他記清楚一點,所以她才再一次跟他強調說:“以後你要再來就走這裏,不要敲門了哈。這裏哪個都不曉得,你就直接從這裏進來就是了。”這些都說明她是有意而為的,她是想要方鵬飛再到她家裏去的,說明她真有可能像人家說的那樣,是個不折不扣專門勾引男人的騷貨女人。還有就是她完全誤解了方鵬飛的意思,把他看成跟她是一丘之貉的人。她給方鵬飛收拾房間和洗那些鋪籠被帳都是有目的的,叫他給妞妞帶糖果回來也都是早就算計好的一種借口,而他還那麼著急地去她那裏去,又正好不經意說了那句瓜話,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嘛……方鵬飛再次掏出煙點上一支,腦殼裏依舊在想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生產隊安排他跟三嬸一起幹活路,這事往後是不能變的,要是他去跟周隊長說不幹了,那不是正好顯露自己心虛嘛?要是今後不理她,就更顯得自己對這間事情過於敏感,或許人家根本就沒有那種意思,隻是出於客套才那樣做的呢?那個隱蔽的通道出口確實秘密,要不人家就是想簡簡單單地跟他往來,又不想再找那些不必要的麻煩,才好心好意給他說了那個隱蔽的通道出口。反正說來說去都是自己那句瓜話引出來的這些事情,換個角度想,說不一定人家還不曉得自己是啥子意思呢,真是煩死人了……

    夜空裏開始起霧,望著霧氣繚繞的夜空,方鵬飛感覺到屁股下的石輥子越來越涼,渾身冷得發抖。他想甩掉那些叫人心煩意亂的事情,隻好勸慰自己趕快回屋裏去睡了,睡著了一切煩惱都會過去。他抬手看了看泛著夜光的手表,已經快半夜十一半了。

    躺在幹淨舒適餘香未盡的床鋪上,方鵬飛更沒有一絲睡意,越發清醒,一種莫名其妙的亢奮叫他輾轉反側。從自己在成都北門梁家巷車站那個百貨商店裏轉悠瞎逛開始,一幕幕地放映一天來的事情:善解人意的女售貨員把那盒百雀羚遞給他;王幺嬸嬌小柔弱,一聲不吭地做自己的事情;周嬸能說會道,假模假樣地要留他吃了晚飯再走;“國舅”和他一起抽著“彩蝶”煙,講他那個右派說不一定還是假的;自己敲三嬸家的那扇透著光亮的門,卻又看到自己從那個隱秘的夾縫牆通道出口探出腦殼奇怪地看著自己,自己在嗤笑自己;三嬸那雙手像磁鐵一般的魔幻,柔軟細滑地撫弄著自己的身子;“國舅”家的黑子像衛士一樣,緊緊跟在自己身後,那畜生突然衝了出去,向著高坎下麵的黑暗狂叫不止……他被驚嚇了一跳,腦殼異常清醒了過來,兩眼緊緊地盯到屋頂的一抹漆黑,又看到自己在那些嗤笑自己……三嬸開了門,在前麵領著自己在黑暗中穿行,用她那雙溫暖柔和順從的手牽引著自己,他怦然心動,覺得三嬸應該就是個好女人,那些成天嚼爛舌頭根子的婆婆大娘些和整天怪話連篇的男人些說的都是假話!他在心裏慶幸自己沒有把那盒百雀羚拿出來丟人現眼,要不三嬸一定會譏笑他太俗氣,說他輕狂,甚至會冤枉他,以為他真有那麼一副不要臉的德行,想圖謀不軌……三嬸接過白糖和水果糖的那一刻很激動,但她沒有說一句感激的話,他原本就沒有想要她感激,再說人家又憑啥子要給你收拾屋子和清洗鋪籠被帳呢,是他自己應該感激人家才對。隻是她為啥子要把那個秘密袒露出來呢?為了那句自己沒有過腦殼就說出來的唐突瓜話,但她沒有在意這些,因為她沒有理由在意,她說:還要啥子理由,我就是想跟一個可信的人說說心裏想說的話,我找了好久,最後才發現原來你才是一個可信的人。你要認為我是故意的也莫來頭,反正你現在曉得了可以從那裏直接進來,你不要說話不算話……她還說:我就願意你悄悄地來再悄悄地走,這樣才有意思呢……

    轟然間,整個房子都在顫抖,床也在搖晃,發出一陣“哢嚓……”地聲響,全身禁不住筋骨抽搐,方鵬飛瞬間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以前聽媽媽說過:“晚上這麼一抖顫和抽搐是在長個子。”他從來都不信這個,每次都說媽媽一個教書老師還迷信這些。隻是這種情況在自己身上經常都有,以前上初中的時候一年中有那麼一兩次,上高中那會又多些,最近很長一段時間已經沒有過了,看來說不準還就是媽說的那樣在長個子呢。方鵬飛心有疑惑就有瞎想,興許那個夾牆通道的秘密根本就不是她說的那樣,啥子“哪個都不曉得”?說不準這就是以前她跟那個死了的相好的秘密,現在她又故意要自己也曉得了這個秘密,還不要臉地挑明說“以後你再來走這邊,免得叫人家看見了說三道四的。”真要這麼說來,她就不是原來他心裏想象的那樣,難怪不得整個新農堰高坎的人都在說她是個騷貨婆娘呢?要沒有這些緣故,人家咋個會說得那麼頭頭是道的哇?她把老子看成是啥子人了……她不應該是那樣的啊……哎呀!管求得她那個樣的,明天還是把這盒百雀羚悄悄處理掉算了,就丟到生產隊牛圈茅房裏去……

    好生奇怪?屋外起風了,屋後林盤裏的竹梢被風刮得“嘩嘩……”聲響,那些竹梢搖曳晃蕩,方鵬飛頭昏眼脹。按說這冬天大霧彌漫的夜裏不應該有風,現在冷風嗖嗖叫自己渾身寒栗,手心裏緊捏著那盒發燙的百雀羚,跌跌絆絆撞進林盤,衝到生產隊牛圈茅房裏。那頭高大壯實的水牛隔著柵欄,一對燈泡一樣的紅眼死瞪著他。“國舅”家的黑子蹲在牛草堆裏不叫也不咬,乖巧的樣子叫他不得不疑心生暗鬼,謹防這狗日的野物打啥子鬼主意。他攤開手心看了看那盒百雀羚,驚奇的發現有些異樣,原來盒蓋上那四隻雀鳥不曉得啥子時候全都不見了,飛走了,原來滿是紅花的枝頭花也不見了蹤影,就剩下那枝光禿禿的枝條。詫異中聽見有雀鳥的叫聲在頭頂旋轉,抬頭看黑洞洞的一片。他“噓……”了一聲,那雀鳥的叫聲往三嬸家那邊飛去,他被迷茫驅使,往雀鳥叫聲的三嬸家那邊看去,可是眼前除了漆黑一團啥子都沒有。鬼使神差他慢慢地向三嬸家那邊摸去,他把三嬸說的那些話記得牢牢地,沒往那扇小門去,直接繞過密實的竹壟,摸到那個隱蔽的神秘夾牆通道出口,屏住氣息,小心翼翼地搬開那塊擋在眼前的竹籬笆,全神貫注,戰戰兢兢地摸了進去。漆黑神秘的夾牆通道裏忽地一下變得慘白的通明,驚嚇和恐懼叫他渾身抽搐,床架又開始不停地抖動,發出“哢嚓……”地聲響,他覺得自己猛然長高了好多。等不及反應過來,眼前又忽地一下變回到原先的漆黑中,之後就忽明忽暗來回變幻莫測,秘密的夾牆通道已經不再神秘,變成一個飛快旋轉的輪盤,一陣眩暈惡心,心驚膽顫,欲退無門。“你回來幹啥子?”身姿曼妙的三嬸溫婉柔情地衝他這麼說,兩坨活物被那件暗紅色毛衣勒得凸起,在他眼前活靈活現。“我……我回……來給你這個!”他緊張得結結巴巴,出氣不贏地把那盒百雀羚呈現給她。一雙柔軟細滑有磁鐵般魔力的手把那盒百雀羚吸了過去,破碎了他想再一次觸碰到她那雙手的想法,就在他好失望的一刻,那雙手卻捏住了他的手,一股莫名的膽氣從那雙手上充斥進他的心房。他心癢肺咬,戰戰兢兢,試探著去揉捏她那雙溫暖柔和的手,感受到了她在柔順地承受著他的肆意妄為,沒有一絲要拒絕他的意思。她還揚眉衝他一笑,媚眼如絲,善解人意地給他一個台階,說:“你咋個想起了要送我這個呢?”他一激靈,不曉得咋個回應,但又突然靈光起來,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這個盒蓋上的雀鳥都飛到你家裏來了,就剩下一枝光溜溜的枝條,我想把這個給你送過來,興許它們飛累了又會歇息到這根枝條上來!”

    三嬸接過百雀羚,打開盒蓋,一股幽香飄然而出,那幽香和她身上的幽香一模一樣,好一陣沁人心扉,心跳癲狂。他在心跳癲狂中也好一陣的緊張和恐懼,渾身的筋骨開始抽搐,變得僵硬起來,一陣喜悅的風兒吹進心房……他看到了真正的春天到來了!春天裏的青白江大河波光粼粼,流水潺潺,新農堰高坎的田間地頭麥苗綠茵,菜花金黃,柔和的春風從大河那邊吹過來,撫弄著他的肌膚,挑逗他的心扉,明媚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貪婪地盡情享受春天的撫慰,感受逃離嚴冬過後的輕鬆。那種輕鬆抑製不住春的襲擾,在幸福中作祟、放縱和輕狂,忘情地把春的柔情撕裂,並且吞噬得幹幹淨淨。放縱和輕狂在喜悅中狂歡,在狂歡中裝瘋賣癲,前所未有的心曠神怡充斥著他軀體裏每一個部位,每一根血管和筋骨都在暢快和美妙中跳躍,停歇不下來……突然間,他全身的經絡被一陣電擊,軀體在爆炸中湮滅,魂魄輕飄飄地飛上了雲巔……

    “小叔……小叔……”方鵬飛感覺自己從雲巔墜落了下來,美妙的夢幻瞬息間灰飛煙滅,柔和的春風嘎然而止,明媚的陽光頃刻落入深淵,他的那些貪婪、放縱和忘情被統統擊碎。他揉著迷茫的眼睛,心裏很是不爽,撐起身來看了看窗口,外麵還黑窟窿東的。他正想發火,突然察覺到胯下粘粘糊糊冰涼一片,驚愕中意識到情況不妙,頓時心驚肉跳,狼狽不堪。他遲鈍地挪動了一下身子,馬上反應過來,這種情況就是在男青皮中所盛傳和最通俗恥笑別人的那種說法,自己晚上想好事“跑馬畫地圖”了。以前在公社開知青大會和在新繁鎮東街茶鋪喝茶的時候,男青皮們拱到一堆就有人愛拿這種事來洗涮別人,還說這叫“告別童真”。也有臉皮厚的拿這種事情來標榜和顯示自己的成熟和老練,其實都他媽扯蛋,就是不要臉!反正方鵬飛就是這樣想的。如今這種事情終於淪落到了他自己的頭上,反倒感到是一種恥辱,羞愧難當和自取其辱的尷尬,覺得自己也成了那種無恥和不要臉的東西。

    “小叔,小叔……”又一陣纖細的聲音從外屋門縫傳進來,他聽出是妞妞的聲音。從枕頭下摸出手表看了看,表盤上的夜光指針顯示才七點多一點,他想這麼早妞妞就來叫自己,會不會出了啥子急事。於是,趕緊用鋪蓋裹住身子,跳下起床來摸到門邊把房門開隙一條縫隙。屋外大霧彌漫,天色泛著蒙蒙的灰白,門邊站著六歲的妞妞,一雙小手捧著一個筲箕,筲箕裏放著一隻熱氣騰騰的大碗。方鵬飛趕緊轉身笨拙地點亮灶台上的煤油燈,叫妞妞進屋裏來。他接過妞妞手裏的筲箕,問她說:“這是啥子哦?”妞妞的小臉被霜風吹得通紅,乖巧地對他說:“是媽媽做的,裏麵還放了好多白糖。媽媽叫你趕緊吃了,冷了就不好吃了。”妞妞說完話轉身跑出了屋外,方鵬飛把油燈移到碗邊仔細看了看,原來是一大碗湯圓,湯圓中還有兩個荷包蛋。

    想到自己裏屋的床上,他趕緊端起油燈回到裏屋,仔細觀察三嬸剛剛給自己洗得白淨如新的床單。床單中央印上一大攤祥雲,淡黃色的汙漬格外醒目,再扯下身子上的鋪蓋,鋪蓋裏子上也被染上了好多星星點點的斑駁。事已至此,難堪和害臊得沒有辦法,好在屋裏就自己一個人,天知地知就自己知,要是這事在他媽的知青點上笑話就鬧大了。上次在公社開知青大會的時候,六大隊知青點就爆出了“大腦殼”的這種糗事,害得“大腦殼”玩命地跟揭露他的始作俑者“王雞巴”打了一架。弄得那天知青大會都沒有開成,公社知青辦肖主任都氣暈了,整個公社的女知青也笑慘了!背地裏跟“大腦殼”另起一個外號“國畫大師”。上次三嬸還說自己屁大的娃兒懂啥子,現在想來自己已經不再是個朦朧青皮了,對男女間的這種事情已經開始想入非非和噩夢纏繞。方鵬飛還恍恍惚惚記得一些夢裏發生的事情,似曾記得自己已經進到三嬸家的那個隱蔽的夾牆通道裏,記得自己把那盒百雀羚給了三嬸。他怕這事是真的了,急忙去翻看挎包,看到那盒百雀羚還在挎包裏才放下心來鬆一口大氣!暗自下定決心,今天,不!就現在馬上!不能再有啥子猶豫,必須把這盒該死的、惹事生非的百雀羚丟到生產隊牛圈茅房裏去,從此斷了那些胡思亂想,棄邪歸正才對。

    窗外的天色開始漸亮起來,從窗台口灑進一縷光線落在床前地上。雖說屋裏依舊光線昏暗,但咋個看潔白幹淨的床鋪,那幅“地圖”都特別刺眼,攤在那裏一覽無遺。心裏有鬼,就不能把床鋪再弄回到原來那樣的平整和光鮮,隻好胡亂把床鋪一扯,用鋪蓋暫時遮擋住自己的無恥劣跡。

    荷包蛋清香可口,湯圓芯子是紅糖和豬油做的,碗裏確實放裏了不少的白糖,有些膩人。昨晚上在“國舅”家光顧喝酒,最後連飯都沒有吃上個一口,肚子早就餓了,方鵬飛自己都曉得自己的吃相難看,想必就是窮癆餓瞎,外加恬不知恥的樣子。門外傳來“嗤嗤”地笑聲,原來跑走的妞妞又跑了回來,扶在門框邊看他這副邋遢的吃相。他有些不好意思,夾了一個荷包蛋要給妞妞吃,妞妞扭動著弱小的身子,說:“人家才不吃呢,這是媽媽專門給你煮的,我就站在這裏看你吃完了好撿筲箕和碗回去。”他隻好對妞妞說:“那你進來噻。”妞妞進到屋裏,坐在他對麵看到他吃,嘴裏時不時發出笑聲來。方鵬飛一邊吃,心裏一邊做出了一個否定之前一切的決定,就是那盒百雀羚還是不能往茅坑裏丟了,必須要把它收好,找個合適的時間和借口再說。這種再說其實就是心存邪念,還是念三嬸的好多一些,臆想那些對她說三道四的事情都不存在,或是想不至於有那麼的太邪乎和太糟糕。在想僅憑自己的觀察和感受,三嬸一定還是好的多,就是有壞的一麵也多是別人指鹿為馬,畫蛇添足出來的。要不然周隊長和鍾會計兩個咋個還會幫她這幫她那呢?關鍵時候還是要對她網開一麵和知人善任,再說王幺伯也沒有太咋個對她嫉惡如仇,曉得她勞累了還給她送酒。

    大霧一直到半晌午才散盡,嚴二叔來到塘口轉悠了一陣,一個人把塘口的秧盤東調西換,忙的滿頭大汗。方鵬飛沒有啥子事情,過去想幫忙,嚴二叔說不用,還說他啥子都不懂,幫忙就是添亂。方鵬飛說:“你咋個不喊周隊長叫幾個人來和你一起整呢?”嚴二叔說:“今年春抱春,天氣熱和得早,我把長得快的塘秧弄到冷塘口上來叫它長慢一點,再把長得慢的換到熱和的塘口上去叫它長快一點,過幾天開塘這些塘秧就會一展齊的壯實。再說就這麼一點事情我喊哪個哦,大過年的難得麻煩哪個。還有喊來的還不是和你一樣,啥子都不曉得咋個整,還不如我各人來弄利索些!”方鵬飛故意裝不曉得,問嚴二叔說:“啥子是春抱春哦?”嚴二叔看都不看他,說:“你娃連這個都不曉得還當啥子農民哦,我懶得費功夫跟你說這些。”

    這時候妞妞獨自一人跑到曬壩邊來玩耍,看到方鵬飛和嚴二叔,摸出一顆水果糖來炫耀,說:“小叔,我也有你們城裏的糖。”嚴二叔一聽,馬起臉來駭妞妞說:“哪個說他是你小叔哦,簡直是沒得個規矩了,叫他哥才對!”嚇得妞妞轉身就往後麵林盤裏跑,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叫喚道:“二大大壞!”不曉得嚴二叔是心有餘悸,還是心有所係,憤憤不平地對方鵬飛說:“這個女娃子啥子時候弄出你這麼一個小叔來亂喊亂叫的……”弄得心虛的方鵬飛隻好另找話題跟嚴二叔說:“嚴二叔,你說那些買塘秧的真會在正月初八來我們這裏啊?”嚴二叔頭都不抬,很自信地笑著說:“不是蒸的還煮的呢,咋會不來呢?不來他們東山丘陵那邊拿啥子去種哇!這個你不懂,過幾天你看了那個陣仗就曉得我們這裏的塘秧有好吃香……”

    說起塘秧的事情嚴二叔開始津津樂道,無不得意起來,說:“你們城裏人都隻曉得喜歡雙流新津那邊牧馬山的”二荊條”,也曉得郫縣豆瓣就必須要用”二荊條”來做才算是最真宗的貨色。但是你們肯定就不曉得牧馬山那邊種的”二荊條”,要是沒有我做的這些塘秧苗子,它就不算是正宗的”二荊條”了。就連人家郫縣豆瓣廠的到他們那裏收購”二荊條”,一嚐口味都能分辨出來是不是我們新農堰高坎上出的塘秧種的,要真是我做的塘秧種出來的”二荊條”,那價錢都不一樣。”嚴二叔把話也說得太玄乎了,方鵬飛才不信呢,笑著說:“嚴二叔,我看你平時不咋個說話的,你咋個一說話也這麼會吹牛呢,我才不信你說的呢!”嚴二叔見他不信,認真起來,說:“嗨,你娃還不要不信,我跟你娃說,每年就他們牧馬山的跑得最快最積極了。我敢說正月初八那天牧馬山的豁二爸他們肯定要來!來了還肯定要指名道姓要點我們嚴家屋裏的女人給他們開秧呢……”方鵬飛想嚴二叔說的嚴家屋裏的女人,除了他屋裏頭的嚴二嬸,一定還包括三嬸。也不曉得他咋個要這麼一說,隻是心裏又起了一個疑問,難道到開塘的時候嚴二嬸也要出來做活路的啊?嚴二叔又說:“你娃這盤回城咋個才耍了幾天就回來了呢?一定是周老十叫你娃趕緊回來的是不是哦?你娃不信我說的未必還不信周老十的嗦。”

    說曹操曹操到,這時候周隊長和周嬸正好帶著娃娃從曬壩上經過,一家人穿得“周吳鄭王”的,像是要去走人戶的樣子。方鵬飛招呼周隊長說:“走人戶去嗦?”周隊長兩口子很高興,周隊長回應說:“就空閑最後一天了,去看一下老丈人和丈母娘噻。”一邊說還一邊掏出煙來散起。方鵬飛瞟了一眼周嬸手裏的籃子,裏麵除了其它年貨外還有昨天自己送的那包白糖。周嬸對方鵬飛格外親熱,笑著對他說:“方娃,你咋個不出去耍呢?”方鵬飛說:“我去哪兒耍哦,人家家家戶戶都在過年,其他生產隊裏的知青又都還沒有回來,哪個有像我這樣老實哦,就曉得乖乖地聽你們家周隊長的話。”周嬸很喜歡聽方鵬飛這麼說,更是得意地和他開玩笑說:“你不曉得嗦,聽話的娃兒才有奶奶吃得嘛,你娃不想吃奶奶跑回來做啥子呢?”方鵬飛有些心虛,覺得周嬸說這話好像是有所指一樣,不好意思再說啥子。周隊長卻對周嬸說:“你說些啥子哦,人家方娃聽我的話,我咋個有奶奶給他吃哇?”不曉得“國舅”是啥子時候冒出來的,龜兒子接嘴到快,說:“方娃子,人家周隊長沒得奶奶嗎,周隊長屋裏頭的有噻!”“國舅”這個話惹得周嬸好不高興,大聲唔氣的吼“國舅”說:“關你狗日的屁相幹!”周隊長倒是不生氣,笑嗬嗬地遞給“國舅”一支煙,說:“走囉走囉……”“國舅”一邊點煙一邊笑兮兮地衝到已經走下高坎的周隊長和周嬸喊道:“人家”駝背子”女婿跟到婆娘一起回門去給老丈人拜年,要割塊大蹄髈的哦!”周隊長回頭大聲應道:“割了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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