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農堰高坎二十六

章節字數:7303  更新時間:20-07-14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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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鵬飛跟著王幺伯走出了大公倉房,在曬壩上王幺伯對他說:“剛才我在那些東山客麵前說你的好不是奉你哈,小夥子真是不錯,有上進心和集體觀念這個很好,是團員嘛?”方鵬飛回答說:“是。”王幺伯說:“大隊有團支部,我咋個沒有看見你參加過他們的活動呢?”方鵬飛如實說:“我來大隊後團支部就通知活動過兩次,其中一次還和公社知青大會撞上了,那天我請假去了公社那頭。”方鵬飛掏出鍾會計給的那包煙敬王幺伯,又手忙腳亂給王幺伯劃燃火柴。王幺伯抽著煙說:“這個王秀華成天就想到她自己家裏頭那點破事情,哪天我要說哈她。團支部要整活躍點才行,特別是要把你們這些知青組織好,你看人家三大隊就組織了一個文藝宣傳隊,還到縣上演出得了個獎回來,把他們大隊的李二哥高興慘了,在公社開會的時候那個洋盤樣子……”方鵬飛趕緊跟王幺伯解釋,說:“王書記我沒有那個意思,主要還是我們這些團員不積極。”王幺伯說:“我曉得,你們晚上還要忙一哈哦,裏麵還在喝,再給人家弄點菜過去,要把這些客人都整高興了,人家年年都來不容易的,也不能把人家得罪了。好了,我走了。”方鵬飛把王幺伯送到曬壩邊,說:“王幺伯你慢走!”

    方鵬飛回到灶房裏看到三嬸正在炒菜,趕緊過去幫到燒火,三嬸說:“過去這麼半天喝安逸了哇?”方鵬飛假打說:“王幺伯喊我一起陪了下那些東山客。”三嬸嘴角一撇,說:“人家要你陪?我才不信呢。”他說:“真的。”三嬸說:“看熱鬧就看熱鬧嘛,我還想看熱鬧呢,就是活路多。再說那些熱鬧又有啥子好看的,還不是一個個張起個嘴巴亂說啊。”方鵬飛曉得三嬸在埋怨自己,不好說啥子,就跟她說主要是王幺伯跟那些東山客說塘秧漲價的事情,還把王幺伯說得厲害的很。三嬸麵無表情做她的事情,好像對這些都無動於衷不感興趣,方鵬飛覺得跟她說這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自己都沒有興趣。於是,換了一個話題,說牧馬山的豁二爸鼓搗非要她開的塘秧,還說豁二爸是第一個答應漲價的,但是條件就是隻要她開的塘秧。三嬸聽了他說的,說:“扯謊都說不圓。”方鵬飛說:“真的哈。”三嬸說:“還真的呢?豁二爸他們那裏每年都要好幾千手塘秧,人家每次頭天來第二天一早就要趕緊走,所以我說你扯謊都說不圓呢。”方鵬飛隻好把剛才隔壁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老實說給三嬸聽,等他說完了,三嬸才說:“這樣還差不多。”

    方鵬飛不曉得三嬸說這話是在肯定他說老實話,還是在肯定周隊長和鍾會計他們的安排。但不管咋個說,三嬸沒有對周隊長把嚴二嬸跟她相提並論說啥子怪話,他看見她心思的另一麵……“唉唉……”三嬸的叫喚聲打斷了方鵬飛的思路,三嬸說:“你想啥子嘞?火又掉出來了”“沒有想啥子啊……”方鵬飛敷衍著三嬸。隔壁大公倉房裏又傳過來一陣嬉笑打鬧聲,方鵬飛說:“那些東山上來的人咋個說話都那麼隨便呢,一來竟都打糊亂說的……”三嬸說:“人家年年都來,跟周隊長和鍾會計他們熟得很,你管得人家說啥子,看不出你人不大還東想西想的。男人嘛,出門在外,除了喝酒抽煙就是吹牛說大話,你未必還指望到從他們嘴裏能說出些啥子好聽的嗦?再說了,我們這裏做塘秧,年年都這樣,我都聽習慣了。聽了不理,當豬處理……”

    這時候,已經喝得臉紅筋漲的周隊長進來了,說:“還有沒得啥子菜呢?”三嬸:“馬上給你們端過來。”周隊長對方鵬飛說:“鍾會計一個人又登記又收錢搞不贏,你到隔壁去幫他一下。”方鵬飛說:“要得。”周隊長又異常關切地對三嬸說:“還是跟往年一樣,那個豁二爸扭到要你開的秧,我和鍾會計兩個推都推不脫,隻有辛苦你了。今天幸好牧馬山另外那兩家還沒有來哦……”三嬸把炒好的菜鏟進兩個大碗,有些疲憊地對方鵬飛說:“你和周隊長把這兩碗菜和桌上那幾碗菜都端過去,周隊長叫你到隔壁去幫忙,反正你也睡不成,我就借你床躺一下哈。”周隊長急到拉方鵬飛一起走,對三嬸說:“那你隨便趕緊眯一下,反正方娃今晚上也睡不成的。”方鵬飛擔心自己床上的那些劣跡斑斑被三嬸發現,但想自己已經擦過一次,又不好說啥子,出門的時候還憂心忡忡看了三嬸一眼。

    大公倉房裏人聲鼎沸,烏煙瘴氣。緊靠牆邊地鋪上橫七豎八躺著那些已經喝好了的東山客,豁二爸端著酒碗還在跟幾個東山客糾纏,個個臉紅筋漲,興致勃勃,年輕氣盛的周隊長都耗不過他們,低著腦殼坐在一邊歇到。鍾會計忙的團團轉,還在小本本上挨個記客人們要的塘秧品種和數量,看到方鵬飛進來就說:“你咋個才來哦,來來來,你趕緊來幫我接到記,那邊幾個還都沒有落實,我先把前麵的錢收了再說。”鍾會計把小本子往方鵬飛手裏一塞,轉身使勁拍著手叫喊道:“對不起哈,前麵已經登了記的搞緊先把銀子數給我……”周隊長也起身接著鍾會計的話說:“對了,大家在睡覺前先把帳和鍾會計結了,免得明天早上耽誤你們趕路。”之後他又招呼豁二爸他們幾個說:“你們還喝啊?那我不敢再陪你們了哈,我還要去找嚴二叔先把你們的事情安排好,我就不陪你們了,你們慢慢喝……”周隊長話都沒有說完就出了大公倉房。

    從下午一直忙到現在,方鵬飛才算是真正和這些東山客打上交道,他態度和藹地跟他們點頭打招呼,說話謹慎,詢問他們的要求,並把他們的要求認真記在小本子上。東山客見他青澀靦腆怯生生的樣子,自來熟地不分青紅皂白跟他嬉鬧起來。一個大高個故意逗他,說:“嗨,你娃剛才是不是一直在隔壁幫三嬸燒火哇?你娃好有福氣哦,給三嬸燒火巴不巴適?”接到又有人起哄,說:“你娃咋個找了個這麼好一個活路呢?肯定是給三嬸啥子好處了!要不三嬸咋個會看得起你娃嘛……”方鵬飛心裏很氣憤,好想給他們打燃火,但一想到王幺伯說的不能得罪了他們,更主要還有三嬸剛才說了那句“聽了不理,當豬處理”的話,也就裝著沒有聽見,不搭理他們。哪曉得這些人看他不開腔以為好欺負,越說越來勁,越說越不成樣子。這時候豁二爸酒也不喝了,醉醺醺地走過來鼓搗拉住他,說:“老子給你娃說,你娃要是想去整三嬸那兩坨朒朒,一定要小心,你看到沒有?老子這個豁嘴就是前幾年遭三嬸那兩坨朒朒夾豁的,到現在都還沒有縫上口口!”大倉房裏的人哄堂大笑,就連那些已經睡了的人也都被吵醒起來看熱鬧,在一旁的鍾會計隻顧在一邊數錢,也不過來幫到解圍。方鵬飛心裏真是氣不過,義憤填膺,不假思索就回敬了豁二爸一句說:“你娃那是遭了你媽的事!”他這罵聲一出口,整個大公倉房的房頂都像要被掀翻了一樣,滿倉房裏人聲鼎沸的起哄,全都指著豁二爸鬧騰開來:“就是……這娃真他媽太有水平了,說得太安逸了,狗日的豁二爸就是糟了他媽的事……這娃說的也太絕了!太安逸了……”方鵬飛嘴上占了上風,心裏很是舒暢和得意,豁二爸被羞臊得下不來台,跳起腳惡毒地咒罵他說:“你狗日的娃兒二天肯定要遭弄死在拌桶裏的!說不準明年老子們來就看不到你娃了!”

    豁二爸這話真把方鵬飛激得惱羞成怒,他把手上的小本子往地上一丟,罵道:“我日你豁豁的先人板板!”然後,不計後果地衝上去。豁二爸力氣很大,方鵬飛跟他抓扯糾纏在一起根本就不是對手。但是方鵬飛死都不肯認這個輸,使出吃奶的勁仗要和豁二爸一決高下。無聊透頂的豁二爸死死地按住方鵬飛的頸子,叫他無從發力,還很得意地大聲說:“看樣子你娃還真沒有吃到三嬸的奶奶,一點吃奶的勁仗都沒有,還敢罵老子。”方鵬飛還嘴硬,罵道:“你狗日的吃你媽的奶吃多了……”豁二爸一使勁,把方鵬飛結結實實地絆倒在地上,摔得他頭暈腦脹,一身經痛。豁二爸用力把他按在地上,說:“你娃想跟老子鬥,來啊!老子今天好好教訓你一盤……”這時候鍾會計才走過來,勸豁二爸說:“豁二爸算了算了,這娃不懂事,你也不要太認真了噻,都起來,方娃子你先鬆手。”方鵬飛不認輸,說:“憑啥子要我先鬆手呢,他狗日的先欺負人!”豁二爸得意洋洋地騎在方鵬飛身上,說:“老子今天就欺負你了又咋個樣,你娃給老子老實說,騎過女人沒有?”方鵬飛趁豁二爸不注意,使勁一翹身子差點把騎在身上的豁二爸拱下去,他氣喘籲籲地罵道:“老子騎了!騎過你媽……”豁二爸胯下一用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狗日的還很得意地大笑起來,說:“老子一看你娃就是個沒有開過葷的雛,還要跟老子嘴硬是不是?你娃裝啥子正經,人家三嬸才看不上你呢!你娃要是沒有騎過女人,老子今天就好好教你娃以後咋個騎女人……”豁二爸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從方鵬飛身上滾倒在地上。原來,是三嬸從後麵衝上來一腳踹翻了豁二爸。三嬸怒氣衝衝指到趴在地上的豁二爸罵道:“豁豁,每次就你嘴巴最臊得很,你來嘛,我今天看你咋個騎!你要騷來,我就叫你明天擔回去的秧秧全都光開花花不結米米,你信不信?”

    頓時,整個大公倉房裏的人都被三嬸鎮住了,一下子鴉雀無聲。鍾會計站出來勸解說:“三嬸沒有啥子,都是鬧起耍的……我剛才還在喊方娃子先鬆手呢。”三嬸怒斥道:“要鬧起耍你們回去鬧,在這裏逞啥子能呢?你們無聊不無聊!你這個當我們生產隊幹部的也是,見有人欺負我們的人也不趕緊站出來說個公道話,怕得罪了他們二天就不來了嗦?牧馬山又不光他們一個生產隊呢,他們不來我們這裏又不缺他們一個!”鍾會計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不停地勸三嬸說:“三嬸算了,算了算了……”豁二爸像泄了氣的皮球,閹妥妥地從地上爬起來,對三嬸說:“人家又沒有當真的,都是鬧起好耍。哎,三嬸……我們鬧耍歸鬧耍哈,麻煩你真的不要整我哈,算我錯了給你們賠個禮!哎呀,都是狗日的馬尿喝多了惹的事……”鍾會計忙說:“沒得事了,三嬸也是跟你說起耍的,咋個可能嘛?大家都是開玩笑的,是不是哦,三嬸……”三嬸看了一眼從地上爬起來的方鵬飛,說:“走……”

    方鵬飛跟著三嬸回到了隔壁屋裏,三嬸仍在氣衝衝不依不饒地埋怨他,說:“你娃咋個這麼瓜瓜戳戳的哦?叫我才懶得跟他們扯那麼多的,不理他們就是了嘛!你以為他們那些人會跟你講啥子道理啊,還非要弄個啥子輸贏出來啊?他們心裏清楚得很,他們才不管你啥子輸啊贏了的,就是鬧起個好耍!越鬧得凶他們心裏頭才越安逸,一個個在家裏憋得慌了,好不容易一年才來我們這裏撒一次野,你就不用腦殼想一下……”方鵬飛被三嬸數落的沒完了,聽到隔壁依舊在起哄鬧騰,頓時又雄起三股筋要往隔壁撲過去,還提勁打把地罵道:“我日他先人哦!”三嬸看他還這樣,大聲吼住他說:“你還嫌鬧得不夠啊!你這樣越撲他們就越起勁,就越想把事鬧得跟真的一樣,那樣他們才好耍死了呢!你真以為你還能封得住人家的嘴啊?你以為人家這樣鬧我就不心煩啊!哦,你真要惹得他們把亂說我的哪些話都當真了,再拿回他們東山丘陵那麵到處去亂擺啊!你也真是的,做啥子事情都不用腦殼想一想!算了,我不跟你說了。”三嬸氣呼呼地從裏屋裏抱出一包東西走了。

    三嬸被氣起走了,方鵬飛也生氣地往床上一倒,心裏還是不服氣,不服氣三嬸咋個就這麼能忍氣吞聲呢?她能這樣心胸豁達,置若罔聞,但自己卻心地狹窄裝不下這些,憑啥子要跟她一樣這麼忍得!哦,就憑他們是來買塘秧的?就跟嚴二叔說的那樣,要沒有我們新農堰高坎做的塘秧,他們還種不出正兒八經的“二荊條”來呢。方鵬飛心裏還想到,真要是像三嬸說的那樣整狗日的豁二爸一下,叫他今年買回去的塘秧都是廢秧秧那才好呢!叫他狗日的豁豁也曉得我們新農堰高坎的厲害……方鵬飛一直在心裏詛咒著那個力大如牛的豁二爸。突然,他像察覺到了啥子,心想壞了!因為,他發覺床鋪上少了床單和鋪蓋裏子,一定是三嬸剛才在床上躺的時候發現了他那個丟人的秘密,看見了他的那些斑斑劣跡了。方鵬飛這才心裏後悔不迭,羞澀難擋,心裏想不曉得過後該咋個和三嬸照麵,她要是問起這個事情自己又該咋個說呢?剛才跟豁二爸的那些鬧騰全都被甩在了一邊,他滿腦殼都是懊悔和羞臊,想自己該怎麼辦呢?但他又想自己今天都簡單打整了一下,未必是沒有弄幹淨?簡直丟人死了!

    這時候,鍾會計打起手電摸了進來,站在方鵬飛床邊咄咄逼人地對他說:“方娃,你娃咋個這樣哦?人家說啥子關你屁事,不就鬧起耍一下嘛,你心虛火啥子哦?隔壁那些人都是我們生產隊的老買主了,財神爺!你曉得不曉得哦?老子都不敢得罪他們,惹不起他們,你龜兒子的耍啥子威風嘛,你狗日的神經兮兮不曉得個好歹!他們不就是跟你娃說了幾句過頭的話嘛,哪又咋個起嘛?還不都是跟你鬧起耍的啊,你又何必要跟他們認真呢?要是我,我就讓他們隨便說高興囉,跟三嬸燒火又咋個了嘛,說你吃過三嬸的奶奶你未必就真的吃過了啊!老子想幫到三嬸燒火還輪不到我呢……”方鵬飛正一肚子牢騷,一下子又被鍾會計點燃了,他毫不客氣地把心頭的火通通發在了鍾會計身上,說:“關你個屁事,你管老子的呢?那個狗日的豁豁最壞了,怨不得三嬸說要整他狗日的一下呢!”“她敢!她那就是隨口說說而已,發泄一下,你還當真了啊?人家豁二爸是我們這裏的老買主,金牌買主你娃曉得不?他們牧馬山年年都到我們這裏來買塘秧,要是真的整了人家,我們整個生產隊賣了都賠不起人家一年的收成,敢嗎?再說三嬸是啥子人?女人中的人尖子,自然曉得個輕重,人家那不是為了救你娃才那麼一說的,不就是打擊一下豁二爸的囂張氣焰嘛,你還當真了嗦。我就不曉得今天三嬸咋個這麼衛護到你哦?就憑你娃被豁二爸騎到耍的那個樣子,你娃想都不要想……”

    方鵬飛撐起身來使勁地給鍾會計一下,說:“我想啥子哦,你咋個跟豁豁一樣打服亂說呢!”想不到鍾會計竟然厚顏無恥地說:“你娃這兩盤給人家三嬸燒火,就真的沒有想過豁二爸說的那兩坨朒朒嗦?你豁老子哦……”方鵬飛毛了,罵他說:“爬爬爬……你龜兒子的咋個跟那些人一樣的齷蹉哦?難怪不得剛才三嬸要說你看到自己人被欺負,都不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你當錘子個幹部!”鍾會計不服氣地反駁說:“哎,你娃咋個這樣說呢?哪個沒有站出來哦,我不是一直在勸你們得嘛。再說了,你娃跟人家東山客打架本來就不對,周隊長喊你娃過來是幫忙的,你娃幫的是啥子忙哦,簡直就是幫倒忙。你一過來就給老子惹出個禍事來了,老子沒有理麻你就算是對你娃客氣的了,你還有理了嗦?”方鵬飛懶得和鍾會計說,躺在床上側身向裏睡了,鍾會計死皮賴臉靠到床上來,說:“好好好,不說了,我也懶得回去了,就借你這裏眯一哈,再過一會兒就要開塘了。”

    鍾會計躺下後又說:“你看你娃過的這是啥子日子哦,咋個床鋪上連個床單和鋪蓋裏子都沒有呢?還城裏人呢,一點都不講究。”方鵬飛心裏本來就冒火,很不耐煩地蹬了他一腳,說:“要嫌棄你就回去抱到你婆娘睡!”鍾會計還喋喋不休地說:“老子不回去,老子剛才收了一包包的錢,回去掉了老子咋個說得抻展哦?老子今晚上就睡你這裏,錢掉了你娃就有最大的嫌疑!”方鵬飛昏沉沉地說鍾會計:“你龜兒子的咋個這麼不要屁臉哦……”

    夜深了,隔壁大倉房裏那些東山客也都鬧騰夠了、累了,全都睡下了,曬壩恢複了安寧,隻有隔壁鼾聲陣陣,此起彼伏。方鵬飛心裏還在憤憤不平,心裏想那個豁二爸真是討人嫌,不就是仗著他每年到新農堰高坎買百十萬苗塘秧嘛,就敢隨隨便便信口開河地亂說一氣。還是三嬸厲害,敢直接上來一腳就踹翻了豁二爸,一句話就把狗日的收拾得服服貼貼。看來嚴家人還真是有一點本事,難怪不得王幺伯聽了那些東山客抬舉三嬸的話都裝到沒有聽見一樣,也怪不得生產隊做塘秧離不開嚴二叔,鍾會計還說三嬸是生產隊做塘秧的一塊金字招牌,看來是有這麼一回事情。

    鍾會計睡得跟死豬一樣,方鵬飛卻一直興奮得不能入睡,腦殼裏還在跟豁二爸打架,還在心裏罵豁二爸,想三嬸踹翻豁二爸那腳太輕了。最後又擔心三嬸抱走自己床上的那些東西,三嬸剛剛給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床單和鋪蓋,被自己不要臉地弄髒了,三嬸肯定是發現了那些“地圖”,這也太難堪了。她會不會把自己看得很齷齪,會不會把自己的秘密當把柄捏住,以後會不會隨時拿來洗刷自己,把自己玩耍在她的鼓掌之中,真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就慘了……狗日的豁二爸也太壞了,竟敢當到那麼多人說他,說他自己就算了,還厚顏無恥地把三嬸拉扯進來,啥子三嬸那兩坨朒朒,狗日的屋頭婆娘肯定是個貧胸,在屋頭沒得抓拿才出來羨慕嫉妒恨。還說老子想吃三嬸的奶奶沒有吃到才沒有勁仗,狗日的屁嘴騷說,心頭歹毒,他自己才是想摸摸不到,想吃吃不到,心如刀絞!老子天天跟三嬸在一起又咋個了?老子想摸不敢摸,想吃不敢吃是老子自己的事情,總還是可以天天過眼癮享飽福了哇,老子掩在心裏頭不說哪個曉得個球!

    方鵬飛心裏還是暗自想三嬸對自己的好要多些,他想三嬸要對自己不好咋個會總是給自己弄好吃的呢?他啥子想三嬸要自己給妞妞帶城裏的糖果回來都是一個借口和托辭,目的就是想給自己做那些洗洗涮涮和收拾屋子的事情,那她又為了啥子呢?再想想三嬸主動給自己說了她家的那個秘密通道出口,顯而易見這是她有心和有意而為的,這麼一個漂亮撐展,說話柔和講理的女人,這麼對待自己早就超出了一般的好感和衛護,就是一種赤裸裸地勾引。最叫方鵬飛想不到的是三嬸還為了自己出頭和豁二爸叫板,甚至還責怪鍾會計沒有當好生產隊的幹部,不為自己人出頭說話。想三嬸的好,必然要想三嬸的那些不好,想她不管是不是在故意勾引自己,她身後必然是有很大的陷阱和泥潭的,鍾會計的忠告不是沒有道理的……

    方鵬飛和鍾會計睡的正香,被周隊長叫醒,方鵬飛摸出手表看時間半夜十二點一刻。穿好衣裳出門一看嚇了一大跳,曬壩和塘口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嘰嘰喳喳全是女人。整個生產隊裏的女工全都出來了,個個手裏端著一盞煤油燈,“國舅”老婆最洋盤,提著他們家那盞馬燈,把她自己照得一身透亮。吃好喝足鬧夠了的東山客全都在大公倉房地鋪上睡的跟死豬一樣,鼾聲如雷。周隊長把女人們都往離大公倉房遠一點的地方攆,小聲吼著那些展勁的婆婆大娘些,說:“你們是出來幹活還是趕場的?要吵要鬧都給我回去吵鬧夠了再出來……”曬壩和塘口上馬上清靜下來。大公倉房門口整齊地擺放著一溜籮筐挑子,每副籮筐挑子上都插上鍾會計事前寫好的紙條,上麵寫著挑子主人的名字和所在地生產隊,以及已經訂購的塘秧品種和數量,看來東山客們鬧歸鬧,在辦正事上還是很認真和守規矩的。鍾會計爬起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對照他那個小本子仔細核對每一副挑子上的紙條,讓後把核對好的小本子塞給周隊長。正如嚴二叔說的那樣,方鵬飛在大公倉房牆角那裏看到從來不露臉出工的嚴二嬸,她手裏也端著一盞煤油燈,頭上罩著一條圍巾,隻露出那張瘦削的臉頰,在忽暗忽明的煤油燈光亮閃爍下顴骨高聳,眼窩深陷,一副凶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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