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348 更新時間:20-07-11 19:54
金麟台百家清談盛會之期,轉眼即至。
各大世家的仙府大多都是建立在山清水秀之地,而蘭陵金氏的金麟台卻是坐落在蘭陵城最繁華之處。欲登台拜訪,正途是一條長達二裏的長坡輦道,隻在開宴、舉辦清談會等大場合開放。依蘭陵金氏規矩,此道不允許疾行,輦道兩側繪滿了彩畫浮雕,皆是金家曆代家主和名士的生平佳跡,其間會有駕車的蘭陵金氏門生講解一二。
其中,本代家主金光瑤占有最醒目的四幅,分別是“傳密”、“伏殺”、“結義”、“恩威”。內容自然是射日之征中金光瑤臥底岐山溫氏傳遞情報、暗殺溫氏家主溫若寒、三尊結義佳話、以及金光瑤登位仙督後推行仙督令的四景。
畫師頗能把握人之神韻,乍看隻精不奇,然而細細觀看,卻能發現,影壁上金光瑤的人像即便是在背後刺殺、臉沾鮮血之時,依舊眉眼彎彎,帶著三分溫柔和款款笑意,令人頭皮微微發麻。
緊接著金光瑤的便是金子軒的壁畫。通常,家主為了強調絕對權威,都會刻意減少平輩名士的壁畫數量,或者換一位技藝稍次的畫師,使自己不被壓一頭,對這種行為大家都心照不宣,表示能理解。然而金子軒也占有四幅,竟與身為家主的金光瑤平起平坐。畫中的俊美男子神采奕奕,傲氣驕人,魏無羨下了車,駐足在前,看了一陣,藍忘機也停了下來,靜靜等他。
此次清談會,除了蘭陵金氏外,其他三家都知曉這次乃是鴻門宴,但是既然雙方都已知曉,卻依舊麵上不顯按時赴宴,不知是有絕對的把握,還是足夠有信心。
藍忘機一路都有些忐忑,昨晚怎麼回到靜室的,已經不記得了,但是一早起來,看到在自己懷中睡得極香甜的人,心中的冰雪好似瞬間融化,低頭輕吻著那人額頭,引來一陣咕噥的囈語,聽不真切,但是其中的兩個字,倒是聽明白了,他在喊他的名字:“藍湛。”冰雪消融後,仿佛豔陽高照,溫暖如春。
一路禦劍都將人牢牢地鎖在懷裏的藍忘機,一到就把鬥篷給魏無羨披地嚴嚴實實,大大地兜帽蓋住了魏無羨的臉,讓人覺得即神秘又讓人好奇。
藍忘機此時靜靜地守候在魏無羨身側,而魏無羨好似是在看著這幅壁畫,卻眼瞼輕垂,鴉羽般的睫毛透到麵上映上一層陰影,好似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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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窮奇道,一直是魏無羨無法放下的心結,如果沒有窮奇道截殺,是不是,就不會走上最後這無法回頭的路了?魏無羨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些往事,然後裝作漫不經心又帶著無關痛癢的表情繼續在藍忘機身邊插科打諢,隻是內心的茫然與躊躇卻不為人所知。
魏無羨道:“你是誰?”
隻見山穀兩旁、山壁之上,四麵八方、各個角落裏鑽出來許多人。約三百來號,大多數穿著金星雪浪袍,也有其他服色的,皆是身背長弓,腰挎寶劍,滿麵警惕,全副武裝。以山體和其他人為掩護,劍尖和箭尖,盡數對準了他。那支率先射向魏無羨的羽箭是為首一人射出的。定睛一看,那人身形高大,膚色微黑,麵容俊朗,很是眼熟。
那人射完一箭,原本是有話要說的,被他這麼一問,什麼話也忘了,大怒道:“你居然問我是誰?我是——金子勳!”
魏無羨立即想起來了,這是金子軒的堂兄,他見過這人兩次。
被汙蔑給金子勳下了”千瘡百孔”的惡咒而被他帶人攔截在窮奇道,數百名門生手持弓箭從四麵八方密密麻麻的箭雨圍堵著向他射來,魏無羨快速躲閃同時拿起陳情吹響了那略帶詭異的曲子,尖銳又淒厲的笛聲響徹整個窮奇道。
聽到笛聲,溫寧掙脫了魏無羨符咒的束縛,頸脖的修羅痕驟然爬遍到臉頰,漆黑的眼瞳沒有一絲眼白,猙獰地咆哮著,抬手便擋住了向著魏無羨襲來的幾支箭雨,手掌輕捏即化為齏粉。
溫寧徒手劈裂一塊山石,將之高高舉起,盡數擋住利箭。
箭雨落完之後,一百多名修士躍下山壁,朝山穀地勢中的兩人殺來。魏無羨後退幾步,忽一閃避,錯身避過一道了劍鋒的偷襲。
金子勳已趁溫寧應付那一百多人時襲了過來。他見魏無羨沒有佩劍,隻有一管已暫時起不了作用的笛子,大笑道:“這便是你狂妄的代價,沒有劍在身側,看你還能如何反抗?”
魏無羨甩手便是一排燃燒著綠焰的符咒,打得金子勳劍光一陣黯淡,金子勳剛笑完便吃了一驚,連忙專心應付。兩人在近處鬥了一陣,魏無羨的袖中忽然甩出了一樣東西。他目光一凝,心叫不好。
那樣東西正是給金淩準備的禮物,他因為太重視,怕亂扔壓壞了,又時不時就想拿出來賞玩一番,隻淺淺收在了袖子裏,此時在激鬥中卻不小心甩了出來,直直朝金子勳飛去。
金子勳以為是什麼暗箭毒器,本想躲開,卻見魏無羨臉色大變,又抬手接住,一看,上麵是金淩的生辰八字,隨即大笑起來,道:“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參加阿淩的滿月宴吧。”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喝道:“都住手!”
一個白衣身影輕飄飄地躍下山穀,擋在了魏無羨和金子勳之間。金子勳一看來人,失聲道:“子軒?你怎麼來了?!”
金子軒一手扶在腰間劍柄上,怒道:“你說我來幹什麼!”
金子軒對著金子勳就是一頓教訓,且不說金子勳被人下了惡咒都不曾告知於自己這個堂弟,如今竟然聯合金光瑤私自帶人來窮奇道截殺魏無羨,如此行徑,絲毫未想過如何向自己和夫人交代,而如今,還未查出事情真相,就如此急躁地想要殺人,如果一旦殺了,那自己和夫人該如何自處,和江家又如何自處?
金子軒急急忙忙地製止金子勳的動作,話亦擲地有聲,沉著臉道:“此事還未查清真相,你們都暫且收手。”
金子勳又急又躁,又想掀開衣服露出那布滿胸膛的千瘡百孔,金子軒忙道:“事情我已在金光瑤處知曉,此時尚未有證據,如何能確定這就是魏無羨下的?不如先上金麟台對峙,找到凶手查明真相,況且今日乃我兒滿月宴,魏無羨是我親自請來的客人,你如此行徑,將我和我夫人至於何地?”
而金子勳依舊不依不饒,破口大罵,出口不遜:“他參加不了才是最好!魏無羨是個什麼東西,他也配參加我們家的家宴?誰沾他誰就一身黑水!子軒你請他來,就不怕今後你跟弟妹還有阿淩一輩子都多了個甩不掉的汙點?!”
金子勳心中氣憤,手中一用力,那隻裝著銀鈴玉穗的小木盒,頃刻間便被捏得粉碎!
魏無羨親眼看著他掌中之物化為齏粉,瞳孔急劇縮小,一掌打向金子勳。而金子軒還不知那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揚手攔住他這一掌,喝道:“魏無羨!你夠了沒有!”
魏無羨胸口急劇起伏,眼眶赤紅。
而溫寧是魏無羨耗費無事鮮血煉製的凶屍,魏無羨的情緒都能頃刻感染到溫寧,而此刻因為魏無羨的情緒激蕩而又痛苦,心中有一團滔天的怒火無傾瀉,而這團怒火,足以讓沒有神智溫寧瞬間發狂,怨氣更甚,殺人更加暴虐殘忍,金子軒和金子勳兩人見此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金子軒見他執拗不肯低頭,突然出手,似要擒他,道:“為何你就是不肯稍微服軟一次!阿離她……”
他堪堪朝魏無羨伸出手,就聽到一聲沉悶的異響,這聲響太近太近,金子軒怔了一瞬,低頭隻看到了穿透了胸口都那隻手。
不知什麼時候,溫寧已經來到他們身邊,麵無表情的半邊臉上,濺上了幾滴灼熱且刺目的鮮血。
金子軒的嘴唇動了動,神情有些愣愣的。但是,還是堅持把剛才沒說完的那半句話接著說下去了:
“……她還在等著你去金麟台參加阿淩的滿月宴……”
魏無羨臉上的神色也是和他一樣愣愣的。一時半會兒,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
漫天的嘈雜聲,魏無羨聽不見了,金子軒的臉看上去很難過地抽動了一下,似乎並未覺得傷勢有何大不了,自己還可以站著,但是終究是膝蓋一軟,率先跪了下來。
而魏無羨此刻已經完全懵了,周圍的喊打喊殺聲聽不見了,溫寧依然還在奮力地廝殺著,不斷地討伐聲,箭流的空破聲,痛苦地叫喊聲,在魏無羨的耳邊一直嗡嗡作響,聽不真切,也不敢再聽,不敢再看,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已經倒下的金子軒,茫然地握著陳情,即呆滯又詭異。
金子勳大吼道:“魏無羨!我要你的命!!放箭!還愣著幹什麼!放箭啊!”
然而,他一回頭,一道黑色的身影鬼魅般地逼近到了身前,喉間一緊,被一隻青筋暴起的蒼白大手扼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溫寧一隻手掐斷了他的脖子。
未過多久,叫喊聲逐漸平息,魏無羨好似突然醒了過來,咽下上湧的鐵鏽氣息,拿起沾滿鮮血的陳情遞至唇邊,詭異又狂躁的笛聲傾瀉而出,溫寧聽到這笛聲時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好似壓抑又好似絕望地大喊一聲,眼睛逐漸恢複到原來的黑白分明,見到眼前的一切,震驚地渾身都在顫抖!
而此刻,魏無羨好似已經無力再有動作,仰後一倒,黑暗籠罩。
唯一能聽到的,隻有心頭一個瘋狂質問的聲音:
你不是你有數的嗎?
你不是說自己控製得住嗎?
你不是說絕對沒問題,絕對不會出差錯的嗎!!!
魏無羨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猛地睜開雙眼。
眼前看到的,是伏魔洞漆黑的穹頂。
溫情和溫寧都在伏魔洞裏。
溫寧的瞳仁又落回了眼白之中,已經脫離了狂化狀態,似乎正在和溫情低聲說話,見魏無羨睜開眼睛,默默跪到了地上。溫情不在。
魏無羨坐了起來,沉默半晌,心中忽然翻湧起一股洶湧的恨意,他一腳踹到溫寧胸口,將他踹翻在地。
魏無羨咆哮道:“你殺了誰?你知不知道你殺了誰?!”
溫寧低聲道:“……對……不起。”
恰在此時,溫苑頭頂著一隻草織蝴蝶從殿外跑進來,喜笑顏開道:“羨哥哥……”
他本來是想給魏無羨看他塗上了新顏色的蝴蝶,然而進來之後,他卻看到了一個猶如惡鬼的魏無羨,還有蜷在地上的溫寧,一下子驚呆了。
魏無羨猛地轉頭,他還沒收住情緒,眼神十分可怕,溫苑嚇得整個人一跳,蝴蝶從頭頂滑落,掉在了地上,當場大哭起來,一遍哭還一邊哼哼唧唧地說道:“羨哥哥……!情姑姑說……說寧叔叔帶回來的那個人……還沒死……。”
魏無羨聽完後,身體一僵,一陣狂喜卻又帶著害怕,立馬衝過去鉗住阿苑的手臂,帶著一絲顫抖地不確信地問道:“阿苑……,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也許是阿苑從未見過表情如此恐怖的魏無羨,眼淚不受控製地一直流著,聲音帶著哭腔,卻還是乖乖地說了一遍:“情姑姑說,寧叔叔帶回來的那個人,還沒死……。”
魏無羨放開阿苑就猛地衝出了伏魔洞,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溫情處,見溫情正在給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纏繃帶,一股濃鬱的藥味占滿了鼻腔,刺激地想吐,卻覺得那刺鼻的藥味卻異常安心。
溫情看著魏無羨匆忙地跑來,淡淡道:“你醒了啊!”手上的動作不停,聲音卻帶著疲憊與沙啞,眼底的濃鬱的黑眼圈裏帶著血紅,等到手中事情結束,才回過頭對著魏無羨道:“阿寧帶他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快沒呼吸了,但是幸好,傷的位置偏離了心髒的重要部位,算是留了一線生機,這幾日我已經將他傷口治理了一番,如今命是保住了,隻要好好將養幾個月,就會沒事了。”說完就拿著東西出去。
臨出門時,聽到後麵傳來一句顫抖著的:“謝謝你。”
溫情微微一笑,道:“這是應該的。”隨即出了門。
魏無羨看著麵前躺著蒼白無血色的金子軒,臉上的血汙已經被清洗幹淨,身上的金星雪浪袍已被換下,身上綁滿了紗布,胸口微弱地起伏昭示著這人還活著,魏無羨稍微安心:“幸好……。”
看著麵前的金子軒,想起了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才嫁給了心上人的江厭離,想起了金子軒和江厭離的兒子,阿淩,那個被他取過字的孩子,才一丁點大,出生滿七天,看到他父親的劍就會笑,把他爹娘都高興壞了。
再過兩天,就是他的滿月宴了,隻是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師姐她……她肯定會恨我的吧?恨我傷了他的丈夫,不能在阿淩的滿月宴上陪著她們母子,還差點要了自己最敬愛的師姐丈夫的命!師姐她……肯定是不想再見我的……
而如今金子軒在亂葬崗,金麟台那邊怕是又有借口找自己麻煩了,又想到在伏魔洞時那樣對溫寧,其實這件事根本不是溫寧的錯,是自己都錯,發狂狀態下的溫寧,隻是一件武器而已。這件武器的製造者,是他。聽從的,也是他的命令。
是他沒能控製好這件武器。是他對自己的能力太自負。也是他,忽略了至今為止所有的不祥征兆,相信他能夠壓製住任何失控的苗頭,而這件事,足以給自己足夠的警示了。心中升起無邊歉意,照看了一會金子軒,又回到了伏魔洞,隻見溫情溫寧二人都在。
溫寧依舊跪在原地,低著頭瑟縮著,溫情站在他的旁邊,魏無羨快步上前,想要俯身去拉他起來,忽然,魏無羨脖子一側微微一痛,似乎被一根極細的針紮了一下,周身一麻。他方才心神恍惚,失了警惕,這感覺傳來後,好一陣才知不妙,可人已經不由自主地歪到了石床上。先開始還能舉起手臂,可很快的,連手臂也摔到了床上,全身都動彈不得了。
原本以她的速度是決計刺不中魏無羨的,可方才的魏無羨根本沒有任何防備。這一針紮得狠,紮得魏無羨腦子也稍稍冷靜了些,喉結上下滾動一輪,開口道:“你這是做什麼?”
溫情和溫寧對視一眼,一齊站到他身前,對著他,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禮。
見此情此景,魏無羨心中升騰起一股狂躁的不安,道:“你們要幹什麼?究竟想幹什麼?”
溫寧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仍是低著頭,道:“姐姐和我,商量好了。去金麟台,請罪。”
“請罪?”魏無羨愕然道:“什麼請罪?負荊請罪?金子軒沒有死,你們去請什麼罪?趕緊給我把針拔了,放開我!!”
溫情揉了揉眼睛,神色看似平靜地道:“你昏迷都這幾天,蘭陵金氏的人在山下喊話了,蘭陵金氏要你給個交代。這個交代,就是交出溫氏餘孽的兩名為首者。尤其是鬼將軍。”
溫情繼續自顧自道:“溫氏餘孽的為首者,也就是我們了。聽他們的意思,隻要你交我們出去,這件事就當暫且過了。隻要我們去請罪,他們就沒有理由對你做什麼,而如今,窮奇道的那三百多人和金子勳都是阿寧殺的,蘭陵金氏不會放過我們的,就算是金子軒不死,阿寧在窮奇道殺人是事實……”溫情抿了抿唇,又說道:“這針在你身上三天作用就會消退,我已經囑咐過四叔他們,會好好照顧金子軒和你,如果這三天有什麼情況,再放你出來。”
魏無羨怒道:“你他媽給我閉嘴!現在已經夠亂了!你們兩個少給我添亂。請個狗屁的罪,我讓你們這麼做了嗎?拔下來!”
溫情和溫寧垂手站著,他們的沉默如出一轍。魏無羨的身體無力,奮力掙紮無果,又沒人聽他的話,一顆心也忽然無力了。
魏無羨明白了,一開始金子勳就沒有打算讓自己上金麟台參加滿月宴,而誰在金子勳後麵安排的,不言而喻,一開始就篤定了”千瘡百孔”是自己所下,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就痛下殺手,一來,可以殺了自己拿到陰虎符,二來,師出有名,他們不必擔責任,以一個將死之人換夷陵老祖的命一名外加一個能號令群屍的陰虎符。如此以來,”千瘡百孔”是不是他下的,已經不重要了。
多好的計策啊!魏無羨因為憤恨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無法動彈的身體讓自己的戾氣更甚,頭上青筋暴起,身體卻依舊軟綿,隻是金子軒的突然出現才令他們計劃失算的吧。
他們忌憚魏無羨手裏的陰虎符,忌憚他煉製出來的溫寧,因為溫寧是他手裏的一把刀,一把讓他們害怕的刀,而如今,蘭陵金氏在山下光明很大地喊話讓交出溫氏餘孽的為首兩人,就是要讓他手裏的刀折了,如此,魏無羨就好像老虎失去了尖牙和利爪。
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局而已,而金子軒的就是這個局的不確定因素,但是就算這點因素能安然無恙,他早已入局了,深入了這泥潭無法自拔,他們本來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如今卻連累了溫情和溫寧。
溫情道:“反正算起來其實我們早就該死了。這些日子,算是我們賺的。”
溫寧點了點頭。
他總是這樣,旁人說什麼都點頭,表示附和,絕不反對。魏無羨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他這個動作和這份溫順。
魏無羨怔怔的看著她,忽然發出一聲無意義的怒吼。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江澄總是對他做的一些事情流露出極度憤怒的情緒,為什麼總是罵他有英雄病,為什麼總恨不得暴揍一頓打醒他。因為這種看著旁人非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非要自己去承擔糟糕的後果、勸都勸不住的感覺,實在是可恨至極,可惡至極!明明該去請罪的人是自己才對!
溫情在榻邊蹲了下來,看著他的臉,忽然伸手,在魏無羨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這一下彈得十分用力,痛得魏無羨眉頭一皺。見狀,溫情似乎心情好了很多,道:“話說完了,交代清楚了,也道過別了。那,就再見了。”
魏無羨道:“不要……”溫情打斷道:“這話我沒對你說過幾次,不過到今天了,有些話總得要說的。今後真的就沒機會了。”
魏無羨喃喃道:“……你給我閉嘴……放開我……”
溫情道:“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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