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4 更新時間：21-02-20 23:28
山中不知歲月，相對於外麵的水深火熱，這裏算得上安逸度日。嚴冬終於熬了過去，天氣開始回暖，山上披了綠，耕牛下了地。
沒見過楚國節日的沈聿現在見到了，若用個時間來算的話，跟立春差不多，二月初。在莊子上有名望的老人主持下，家家戶戶拿出祭品祭天，祈求風調雨順。
白天是祭祀活動，晚上燃了篝火，唱歌跳舞，青年男女趁此相會。架不住好奇的沈聿第一次去的時候被好些個妙齡少女圍住，引來一些小夥的不滿，沈聿無辜，感歎此地民風開化的同時，逃之不及。
一連五天，莊上都挺熱鬧。
所有人都在為接下來的一年做著準備忙碌著，農夫開始春耕，貨郎趕上牛車三三兩兩的開始走貨。
又是一年了。當有一天郭莊裏正召集大家商議大事的時候，沈聿才發覺，他也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郭莊不是他久待之地，還有二丫在外麵等著他。
雋王統了天下，登上王位，沿襲國號楚，郭莊在一眾老人的首肯下選擇了歸順，避免了戰火。沈聿聽到這個消息，心裏有些緊張，那個人做到了，登上了他夢寐以求的位置，得償所願，值的慶賀。以後，一個高居廟堂，一個遊曆世間，從此陌路，即便認識，那望不見的階層擺在那兒，誰也跨不過去。
年前已經計劃好，是時候離開了，沈聿讓小玖把家裏細軟帶上，其他的能不動就不動，先去找二丫他們，再商議以後之事。
鎖了門，將鑰匙交於莊上大夫，留了一線說是出趟遠門給一位遠地的病人瞧病，大夫沒有疑惑，確實外地來找沈大夫的人挺多。一切辦理妥當後當即搭上走貨的牛車離開，沈聿望著越來越遠的小院，心中不免感傷，也不知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
路上，貨郎臉上都是樂嗬，沈大夫能坐他的車還真的是榮幸，東拉西扯的說了很多。此去沈城，山高路長，有了經驗豐富的貨郎，沈聿跟小玖還真沒吃什麼苦。一路走來，目之所見已不複往日繁華，四處蕭條。沈聿能預料到這種局麵，所謂亂世皆是如此。
這幾天他們也聽到了不少傳聞，關於雋王爺的，關於前朝皇帝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楚雋將皇帝最後的兵力悉數拿下，斬皇帝於馬前，俘虜數萬將士，讓他們卸甲歸田。隨直取京都，太後自縊，朝臣肅清，雋王登基已是順理成章之事。
沈聿覺得自己該放心了，一切都穩定下來，況且那些人銷聲匿跡了這麼久，應該都放棄了吧。
“玖兒，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放心大膽的去找二丫他們？”牛車上搖搖晃晃的沈聿托著腮，虛眯著眼輕聲問道：“你看啊，改朝換代了，咱們已經不用擔心身份暴露，可以正大光明的去過好日子，你說是吧？”
小玖也是謹慎，可公子說的在理，大半年都沒見著什麼人來找他們，想了想，警惕道：“應該，是吧。”
“嗯，我也覺得，前麵咱們就分路了，去找輛好點的馬車，快一些，舒服一些。”沈聿撐開雙臂靠在欄板上，像是放下心來姿態顯得慵懶，望著後退的風景，開始設想未來。
可他始終是低估了他在那幾人心中的分量。
在他們走後沒兩天，郭家莊來了一隊人馬，上百人，皆是兵士打扮，身披戰甲，手執兵器，騎著高頭大馬直奔他的住處。莊上從沒來過如此多的人，大家議論紛紛前來觀望，有人說是哪個達官貴人來請沈大夫去瞧病的，可這架勢又不像，更有人說是沈大夫得罪了權貴，前來拿人，難怪走得如此匆忙。
楚雋的親衛來晚了一步，剛好跟走了小路的沈聿錯過。
親衛首領大怒，拉過裏正質問，裏正被嚇得焉語不詳，還是被來瞧熱鬧的大夫解救下來，大夫支支吾吾的說：“沈大夫，他，他跟他隨從瞧病去了，有個外地的來求醫，他們上門去了。”
親衛首領擰著年邁大夫的領子問道：“去了哪裏？”
“去，去。。。。說是去沈城。”
“走了多久了？”首領繼續問道。
“走，走了三四天了。”
首領心道不好，丟下大夫，轉身躍上馬，打了手勢，“走。。。。。。”
齊整整的來又齊整整的離開。
來者不善，瞧那些對裏正和大夫的態度，莊上的人都抱不平。如此大費周章的來拿人，還好，沈大夫先行離開了，要被抓住可怎麼得了。眾人緘默，眼睛卻瞧得清楚，孰是孰非，不是躍然紙上的事嗎。
“要不要派人去跟沈大夫知會一聲，讓他先躲躲，別回來？”大夫自知失言，將沈大夫的行蹤說了出來，正想辦法挽救。
裏正捋了捋胡須，歎息一聲：“咋去？誰有人家的馬快？”眾人聽後皆是一歎，裏正說的是實話，就算莊上大爺家的馬也不及人家的一半，拿著雞蛋碰石頭，不是找死嘛。
“可沈大夫咋辦啊？”大夫問道。“是啊。。。”“是啊。。。”大家都關心這個問題。
“咋辦，還能咋辦，聽天由命。”裏正望著遠山，感歎道：“但願好人自有好報吧。”
沈聿跟貨郎分了道，貨郎要去南邊辦貨，他們要往北，去到沈城。馬車、行李皆是貨郎幫著置辦，分開前千叮嚀萬囑咐路上小心。沈聿挺感動的，他們隻算得上很熟的熟人，朋友都稱不上，卻能盡心的幫助他，看來在郭莊他人緣不錯。
小玖架著車，跑得很穩，此時的情形像極了兩年前逃難。沈聿感慨歲月如梭，不知不覺已經到這兒快兩年了，兩年時間，七百多天，放在以前還真覺得漫長。好久沒想家了，時間真的能把一切衝刷得平淡。
沈聿現在已經不去想還能不能回去，一切順其自然。
跑了兩天，終於見到熟悉的大山，小玖開始興奮，忍不住雀躍，“公子，快看，到了。”
沈聿探出頭，嗯了一聲，“見到他們，你可喜歡？”
“喜歡！”
“那咱們以後一起去找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過好日子。”
“嗯！”小玖重重的點點頭。
見到二丫的時候，她正在晾曬草藥，家裏就她一人，李大叔去山裏打獵，李默去了鎮上學武。
馬車停在門口，沈聿看著正在幹活的二丫，心中一動，這還真是像極了初遇時的情形，隻是二丫長大了。
“請問……我們可以借宿一晚嗎？”沈聿微笑著，看向二丫，隻見到人動作突然停滯，手中的草藥掉進竹籃裏。
二丫看向門口的沈聿，看了好幾眼確定不是做夢後，心中的欣喜、委屈、激動、不甘輪番上演，眼淚噴湧而出，也顧不得形象體麵，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沈聿心慌了，趕緊進去哄人，本想給人驚喜，卻不曾想把人弄哭了。
沈聿給了二丫一個大大的擁抱，嘴裏不停道：“我錯了，二丫，別哭，別哭，我錯了……”
二丫不想哭，公子安慰她的時候她就不能哭了，可是，忍不住……
“對不起，二丫，是我不好，對不起……”沈聿除了道歉也隻能道歉，當初丟下她一個女孩子離開，確實做得不地道。
二丫抬起頭來，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公子，我，沒有怪你……嗚……我就是，擔心你。”
沈聿微微一笑，這個傻姑娘，擦了擦她的眼淚，輕聲安慰道：“好了，別擔心了，我們都很好，我們回來了，二丫。”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好好的回來的，我一直等著你們，還有我爹，還有小默……我們都在等你們。”二丫一把抹了淚。
“好，好……”沈聿拍了拍她，又讓小玖把馬車趕到屋後，拉著人進了屋。
坐在翻整一新的屋裏，沈聿也欣慰，至少他們沒有苦著自己，心裏的愧疚感少了一點。
喝著茶等著李大叔回來，三個人開始聊著這大半年的日子。
到最後二丫說道：“當初我見到霍毓懷的時候就猜出公子為何離開，那時我沒多想，也走了。”
“也不全是他的原因，一半一半吧。”沈聿說道。
“後來我就再也沒見到霍毓懷，上次爹去沈城打探消息才知道，霍家舉家遷回老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沈聿一點頭：“嗯，我知道了。”
“還有雋王爺。”二丫說完一捂嘴改口道：“皇上，皇上好像變了個人，挺可怕的，不知道會不會對你不利，當初不辭而別，我怕他沒那麼輕易放過你。”
“你見過了？”
“嗯……”二丫點點頭：“隊伍路過的時候，他來我家了一趟，隻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很多事都是從他手底下的人口裏聽說的，皇上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雋王了，殺伐果斷，不近人情。”
“哦……”沈聿愣神，二丫不會危言聳聽，應該是覺出不對了。變了個人，變成什麼樣了？現在人是皇帝，有生殺大權的皇帝，說一不二的，又怎會講人情。
沈聿心裏一哆嗦，半天才開口道：“我們決定離開這兒，走得越遠越好，你們跟我們一起嗎？”
“跟，一起，我和爹、小默在這兒等這麼久，就是為了等你們，以後不管是什麼事，都不要分開。”二丫很堅決的說道。
“好。”沈聿也一口答應下來：“那麻煩你跑一趟去鎮上接小默回來，我和小玖在這兒等李大叔。咱們一起商議，早做準備。”
“好。”二丫立刻起身，向門口跑去。
“騎馬，騎馬去。”沈聿提醒她道。
“我知道……”二丫頭也不回的衝向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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