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64 更新時間:09-01-08 11:31
夜晚,帝極星在天空熠熠閃爍,散漫著淺淺的淡紫色光亮。翊坤殿裏的人們已散去,唯有忽閃的燭火在跳動。
穿過翊坤殿,來到紫辰閣,我看見了王。他已褪下鎧甲,鮮紅的血汙髒了他的白袍。玉妍正在擦拭著他的臉頰,幾滴濺在他臉頰上的血痕繪成曼妙的圖案。長長的暗紫發絲垂落一地,眉宇間的光華淡漠了原本的光彩,他必定是累極了。
我走近王,握住他的手,看著他有些憔悴的臉龐,我的心裏深重而複雜。
王,你回來了,霜兒一直在等你。
王拂開我額前的發絲,定定地看著我。許久,他緩慢地閉上雙眼,淡若的呼吸均勻起伏。他就這麼在我懷裏睡著了,淡紫色的光芒緩緩流出,籠罩住王的身體,將他保護起來。現在的他,沒有絲毫防備,遠離了責任與擔係,安靜得像個孩子。他的眉心依舊微微蹙起,卻讓人覺得他的軟弱與無助,不再防備,他隻是一個卸下了所有堅強的孩子。
睡夢中的王低聲輕喃,我聽清楚他的夢囈。他是在說,霜兒,等我回來。
我拔開幾絲纏繞在王臉上的發絲,輕語,王,你已經回來了,已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曇蔓端著清水過來,和玉妍一道站立在旁側。
我將王扶在睡榻上躺好,然後望向她們,微微一笑,說,王隻是太疲倦,休養上幾日就會好的。
玉妍點點頭,但是曇蔓的眼神裏隱隱有一絲不安定飄忽。當我走出紫辰閣時,曇蔓在身後跟了幾步,像是在猶豫,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後來的日子裏,王的身體慚慚恢複過來,那場戰爭耗費了他很多的精力。隻是,在曆經這場戰爭後,我卻覺得他更加地淡漠了,有時甚至覺得他像一陣風,隨時地會飄逝散去。
後來,王給我講起了那場生死大戰,他的眼神深邃仿若穿越時空,將那場戰爭再次一點一點地鋪陳開來。
那天,王城外依舊在不停地飄落著漫天大雪,凜冽的寒風卷起塵土咆哮橫行,冰冷刺骨。無數的白衣人藏匿在風雪中,他們的額角有著一朵盛開的六瓣雪花,火焰般赤紅的花蕊在漫天風雪中格外地妖豔,可是他們卻比那漫天的風雪更幽寒。戰爭一開始就打得十分地慘烈。七族玄陣的威力遠比想像中的還要大,令那些白衣人死傷無數。滿目黑紅,到處都是斷肢殘體。可是,那些白衣人死後,他們的屍體卻如同雪花一般零星的沒入地下,消失了蹤跡。同時又會再有數不清的白衣人從雪花中走出來,如同漫天飄落的雪花一樣,無窮無盡。就這樣,七族玄陣不斷地斬殺掉無數的白衣人,同時又有數不清的白衣人出現,直到後來每個人都已為這場戰爭而瘋狂。撕殺,血流成河,慌亂,恐懼鋪天蓋地的席卷橫行,每一個人的心已冰冷至淵底,又同時因這血腥而灼熱沸騰不息。
在黎明再一次到來的時候,一個穿著紅色鎧甲的人從白皚皚的雪中走出來,衝殺入七族玄陣。那人異常地凶狠厲害,竟生生地將七族玄陣擊出一個缺口來。眼看七族玄陣即將潰敗,突然一道青藍色光芒從王的身體裏迸發出來,是紫芒。所有的白衣人刹那間消失了蹤影,唯剩下黑色的玄陣,皚皚白雪,和滿目蒼紅。
像是空氣中淡淡的雲煙,王城裏所有的恐慌漸漸消散,寧靜而平和。
可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我心中蔓延著。在星晷室中,我一次又一次地凝神占卜,可每占卜一次,我卻覺得胸口越發地沉悶起來,直至悶到快要喘不過氣。
沉水香在紫讖閣中緩緩揮釋,我燃起一炷清香,輕奏獨幽。
在指尖觸碰到琴弦的那一刻,琴音如流水斷裂般錐骨,指尖是銘心的疼。
是他。
王,是他,是他!他就是那天穿著紅色鎧甲的人,你們那天擒獲了他,是不是!
我站在在翊坤殿的中央,心裏是狂猛卷起的海浪,如沸騰的岩漿汩汩湧動。
王隻是沉默,暗紫色的瞳孔裏是令人心驚的寒意。
諾大的翊坤殿靜寂無聲,風過隙,粉色的八重櫻花瓣紛揚淪沒。王暗紫色的發絲散落一地,發絲上是層疊的粉色櫻花瓣和淺淺的流光。
幽深的通道裏清脆的腳步聲回蕩跌宕,風帶動燭火搖曳不止,我的指尖炙熱而灼痛,左邊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快要窒息的感覺。
終於,我推開了冥室的古檀木門。
一股幽寒陰冷的氣息迸散開來,那是氤氳幽謐的白霧,詭異莫測,曾無數次地出現在我的夢魘中。
是他,泫澈。
他赤裸著上半身,被割破的血肉滿是淤紫,令人心驚的傷痕。粗重的玄鐵鏈破孔透肩,穿過他的肩胛骨沒入地下,地上是盛開的血蓮,血還在不斷地順著玄鐵鏈滴落。
他的發絲垂落滿地,銀光耀眼,琉璃般的色澤,那是像冰一樣的顏色。極淺的藍,如天空一般,沒有雜質,純潔而透明。
忽然,他發出一聲沉重的喘息,然後抬起低垂的頭,朝著我看過來。含笑的眼眸,和令我眷戀的笑容。是他,真的是他。
他的笑,仍然邪魅而神采飛揚,如瀲灩的光彩一般,邪氣而溫柔。他眼底的寂寞卻更加地寒冷。
他說,霜兒,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
他的瞳孔也是極淺的銀藍色,眼眸裏淡淡散發著盈盈若水的光澤。
可是,我卻感覺到了仿佛置身於萬丈深淵之下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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